趕個周末,霍從軍開著車沿著長安街出了廣渠門,就是勁鬆。
那個年代,勁鬆是京城之重,一出廣渠門開始,沿路都是大型國有單位,什麽齒輪廠、重型汽車廠、建築機械廠、木材廠等等等等,全京城第二家自選菜市場——也就是今天的超市,就是在勁鬆開的,84年就開了。
再看到勁鬆的這些老廠老環境,霍從軍想起好些個已經遺忘的記憶。重生前,隻記得這裏有很多的商業圈,往東邊一點就是雙井,往北邊走走就是國貿,完全忘了這裏以前的模樣。
在百貨大樓北邊確實有些個擺攤的,沒個市場也沒有後來那麽多,百十來米的街的,多不過十一二家。
霍從軍挨著看過去,見有擺錢幣的,有擺瓷器的,也有擺小件家具的,也看不出個一二三,就邊看邊和攤主們聊天,借機學點知識。
看過這邊,又開車到了華威橋那邊,華威橋緊臨著潘家窯,也就是後來的潘家園,現在旁邊都還有個古玩城。
那個年代還沒有形成正規的市場,和百貨商場那邊一樣,人們也都在路邊擺著,不過攤位可比百貨商場那邊多了有七八倍,擺的東西就更雜了,包括什麽舊書、雕像、徽章、古董全都有。
花多眼亂,霍從軍本來就不會挑,這時更是看都看不過來了,將車停在路邊步走著看,有那對眼的攤位就停下來看一看選一選。
走到一個賣舊瓷器的攤位上,一眼就看到有隻青花瓷的碗。
霍從軍對於古董不了懂,但對於青花瓷可是如雷貫耳,重生前聽過不少關於青花瓷的新聞,最貴的一件拍了兩個億還多。
蹲下來,正要拿起那隻青花碗看,旁邊過來個青年,搶先一步拿起了那碗。
霍從軍不由看向青年,隻見對方二十四五歲,頭發濃密黑亮,一雙小眼睛特別有神,注意到霍從軍在看他,那青年和霍從軍笑了笑。
霍從軍暗暗吃驚,這一笑可是顯出真水平了,這是個暗藏鋒芒的人!
隻見那青年來回看過那碗底碗麵,很隨意地抬起頭問攤主,“你這碗怎麽賣?”
攤主是個年近四旬的中年人,伸出個指頭,“十塊錢!”
“這麽貴!”青年驚呼,道:“我就是看見這碗挺好看,正好拿回去當個擺件,便宜點唄。”
霍從軍道:“十塊錢,我要了。”
攤主正打算討價,聽到霍從軍這麽說,立即浮起笑容,“那行,十塊錢,給您了!”
青年臉上閃過不悅,道:“這碗是我先看到的,怎麽能給他?”
霍從軍笑道:“要說先來後到,是我先來的;要說價格高低,我願意給十塊。”
“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那青年一聽就是個本地人,滿嘴的京片子,“我這正和人討價還價呢,你倒好,上來就插一隊,還挺有理的?”
霍從軍不想和青年無謂爭執,道:“這碗是攤主的,他說給誰就給誰。”
那攤主一指霍從軍,“給他!”
青年立馬不幹了,“這碗我給十一塊!我價高,應當賣我!”
有錢誰不賺,別看隻是一塊錢,對普通市民來說,都夠一天菜錢了,攤主為難地對霍從軍說道:“您看這……”
霍從軍說道:“我給十五。”
青年卻並不打算退出,喊道:“我出十六!”
看得出來,這是個精細人,霍從軍不想浪費太多時間,道:“我給五十。”
那攤主嘴都快咧耳朵後麵去了,從青年手裏奪過碗,就要交給霍從軍,“您拿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青年道:“我八十!”
八十可是當時一個月的工資,還得是好單位,那攤主立馬將碗交給青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霍從軍又道:“我出二百。”
有葉大哥幫忙,在香港賺了一千好幾百萬,別說二百,就是二千二萬,霍從軍也願意出。
“我三百!”
“我五百!”
“我六百!”
兩人輪替著喊上了,沒有拍賣師拱火,卻也誰也不甘人後。
霍從軍不想再搞這種浪費時間的競價,直接道:“我出二千。”
這下那青年蔫了,和普通人比他是有幾分家底,可是遇到霍從軍這樣的財主,隻能眼睜睜看著攤主將那隻碗拿灰紙包好交給霍從軍。
霍從軍毫無猶豫,掏出皮包抽了二百交給攤主,那攤主樂嗬嗬道:“您還看對哪件了?”
“有這一件就夠了。”霍從軍轉身離開,邊思索著,現在東西是有了,上哪找個專家鑒定一下去,這件事一定要辦穩妥,可不能弄個假貨,丟了麵子小意思,今後讓葉大哥怎麽看自己,怎麽看陳河?
剛走到車前正要開門,身後傳來個聲音,“哥們兒,打個商量唄!”
回頭看去,還是那個青年,掛著滿麵的笑容。霍從軍笑道:“你想怎麽商量?”
這就是個客氣話,大家都是京城人,也都知道遇事先給對方幾分麵子,但也隻是客氣一下,不表示事就成能。
這碗自己已經花了二百塊錢買下,青年還能怎麽商量?
那青年也笑道:“我叫馬衛度,平時就喜歡收集個老物件,家裏有不少好東西。您看這碗能不能讓給我,我願意拿東西和您換!”
對方竟是馬衛度!重生前霍從軍也聽說過,大收藏家,還開了個私人收藏館,就普通人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富可敵國,沒想到在這遇見了。
登時生出幾分興趣,想去對方家裏瞧瞧。
“那行,我先跟著你去瞧瞧,不過可不是就和你換。”
馬衛度道:“沒事,買賣不成仁義在!”
當下拉著馬衛度開車到了複興路,在一處家屬區門口,有衛兵將車攔下,馬衛度降下車窗探出頭打招呼,“王哥,今天你站崗呢。這是我一朋友,上我家玩!”
衛兵打手勢,“進去吧。”
霍從軍開車入內想了起來,“你住的這是空軍大院?”
馬衛度點點頭,浮出自豪感,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們家是大院裏級別最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