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考試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霍從軍整天早起晚歸，每天隻能睡四五個小時，就連說夢話，都在問“你對工廠的發展有什麽建議”。
二十六號這天，標注過最後一個員工回答的等級，目送員工出了會議室，霍從軍放下筆，靠著椅子背長長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終於完了！”就連小富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霍從軍起身，拍拍徐福貴肩頭，“徐廠長，這段時間您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放一天假！”
徐福貴不服老道：“你們不放假，我怎麽能放假。”
霍從軍笑道：“那行，明天大家夥就都放半天假，下午再來上班。”
“好耶！”小富和小馬兩人都歡呼起來。
第二天早上醒來已經快八點，鄭慧把兒子送到了托兒所去學校上班，家裏隻剩霍從軍一人。
整整忙了一個月，也已有一個月沒去看望過老娘，霍從軍打算趁著這半天假好好的和母親坐一會。
收拾過出了單元樓，就看到家屬區裏有很多正在鍛煉的老頭老太太們。
不過和以前不同，這些老頭老太太們全都是一群一夥的，各自排列整齊擺個姿勢或站或坐，每個團體之間的姿勢還都不相同。
“這是什麽鍛煉方法？”霍從軍疑惑不解。
走進老娘所住的小區，這樣的人就更多了，除去老頭老太太們，還有些三四十歲的人，偶爾還能看見一二個兒童，全都是各自成夥，各擺姿勢。
剛走到老娘的樓下，就看見樓前的道路上也是站了好些個人，其中竟然還有老娘和保姆。
兩個人和別人一樣，都是坐在板凳上，雙目微冥，雙手舉起掌心向天，臉上神情虔誠又專注。
“這，這是……”霍從軍怔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怎麽一回事。
在上世紀的八十年代，從京城開始興起了一股氣功熱，最初是由官方主辦的，後來擴展到民間，等到了九十年代，勢頭更猛襲卷了全國，各路氣功大師層出不窮，功種之多有上百個，全都宣稱自己很靈驗，關鍵信男信女還都不少。
這股風氣直到九十年代後期，有人借著它搞事情才被封停，最後一個所謂的“氣功大師”王林，也在15年被抓。
霍從軍印象當中好像是幾年後才開始的，沒想到這麽早就有了。
走到母親身邊，低聲喚道：“媽！”
老太太眼也不睜，微微頷首，示意聽到了，那手舉得更圓。
霍從軍沒辦法，隻能站在旁邊等，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這些人收功，心裏尋思難道這玩意兒真有管用？
沒有板凳可坐，也站到隊伍旁邊，微微閉起眼，雙手舉起掌心朝天，試著感應。
站了兩分鍾，忽然反應過來，收手自嘲笑道：“我跟著瞎練幹嘛！”
又等了好一會，終於排頭的那個老頭睜開了睜，喊了聲“收”，這群人這才都睜開眼放下手，站起身邊活動著筋骨，邊交流著心得。
“老劉，你今天怎麽樣？”
“我今天氣感特別好，這會渾身都舒泰！”
霍從軍上前扶起老娘，“媽！你怎麽也跟著練起來了？”
老太太非常肯定地說道：“這是飛雁功！對身體好！”
想想，舉起的兩隻手還確實有點像大雁的翅膀，隻是安反了。
霍從軍道：“媽，這沒用，都是騙人的。”
這句話可了不得，立馬捅了馬蜂窩，老頭老太太們齊齊將霍從軍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
“小霍，可不能瞎說！飛雁功是宋清德大師發明的，可靈驗了，你這麽說小心讓他聽見！”
“小霍，管理鋼廠你有一手，可是這練氣功你就是個外行了。”
李娥也怪怨道：“從軍，好多人都有了氣感，你怎麽能什麽都不了解就亂說呢？”
霍從軍知道，和這幫老頭老太太也辨不出個理，好在這麽鍛煉也對身體沒影響，就由著母親去吧。
攙扶著老太太邊走邊聊天，“您這幾天身體怎麽樣？”
“好，我自打上星期開始練這個飛雁功，這手都變得比以前靈活了！你瞧！”老太太說著伸出左手空捏了幾下。
霍從軍道：“好，您開心就好！”
“開心，你這麽有出息媽怎麽能不開心。從軍啊，聽說你這個月在重新招人，媽對門的藍奶奶有個孫子也在咱們鋼廠，你可不能開除他。”
這是講人情都講到老娘這裏了，不過也不能反對，不然老娘又得急。
霍從軍恭順地答道：“媽，我知道了！”
和老太太聊了一會，霍從軍將母親交給保姆，去往鋼廠。
說的是今天上午幾個人都休半天，可是招聘的事才完了三分之一，哪有心思真休息。
來到辦公室，徐福貴和小富都不在，財務小馬也休息了，霍從軍叫來質檢科的小孟，搬出已經登記過的材料。
“挨個看，凡是評級裏有丙和丁的都挑出來。”
那個時候，國內的文化還沒有今天這麽西化，各種評級用的都是甲乙丙丁這一套地支。
“霍廠長，我知道了！”小孟非常認真地開始排查挑揀。
霍從軍也抱了一大摞，挨著篩選。
花了一上午，初步篩選完畢，被篩下來的大約有五分之一，看著那一大堆登記表格，霍從軍的信心更加堅定，這一步做對了！
吃過午飯，徐福貴他們都來了，幾個人接著複核那些被篩下來的人，最終確定下來，共有五百三十四人需要清退。
“這麽多人！”小富頗為吃驚。
鋼廠一共才三千人，這就占了六分之一還多，要是將這些人一次性清退，不亞於一場大地震！
“必須清退！”霍從軍緊緊攥住拳頭。
“霍廠長，一下清退這麽多人，我們廠上哪招人去？”小富理解不了。
徐福貴和張萬都笑了，這件事情，霍從軍早有安排。
霍從軍道：“我已經讓徐廠長和老張聯係過部隊了，別說五百人，就是五千人五萬人也能招來。”
小富大睜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