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遠在省府內分管應急管理，地震這樣的大事，他理應衝在最前頭。

被程驍猜中了，他今天來都江堰，專門為了會見程驍並致謝的。

昨天下午，大約是震後五分鍾，楊懷遠就接到了省內各地級市一二把手的衛星電話，向他報告災情。

楊懷遠震驚之餘，立即責成各地分管應急的副市長前往受災最嚴重的地區，指導抗震救災。

他本人也立即向省委和省府一把手匯報情況。

當天晚上，整個川省的領導層都是徹夜未眠。

在後續的抗震報告中，楊懷遠了解到一條讓他十分振奮的消息，那就是每個縣城都有一批穿著“跑團”黃馬甲的人，大約一千人左右，這批人雖然年輕，卻都積極參與救災，幾乎無人懈怠。

聽到“跑團”兩個字，楊懷遠立即想到，上個月“好網”的董事長程驍和“跑團”的總裁陳虹前來拜訪的一幕。

那天上午，楊懷遠讓秘書給民政部門打電話，批準“跑團”在每個縣招收1000名團員，為下一階段的勞務輸出做準備。

那時候的楊懷遠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善意的決定，不到一個月就開花、結果。

直到昨天晚上，有些領導在私下裏議論，那些團員原本都是無業遊民，每天不是網吧就是遊戲廳，如果沒有“跑團”的新業務，那些新團員有一部分人會葬身廢墟。

全省181個縣，新團員人數有十多萬。“跑團”哪怕救下五分之一，也是功德無量。

聽說“跑團”的新業務是楊懷遠批準的，領導們都是不吝溢美之詞。

楊懷遠卻知道，這些榮譽都是程驍和陳虹帶來的。

所以，他今天出行的第一站就是見見程驍和陳虹。

程驍握著楊懷遠的手：“領導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楊懷遠發出邀請：“我下一步要去北川，程總和陳總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程驍看了一眼陳虹，陳虹也想看看北川的‘跑團’做得怎麽樣，就點了點頭。

跟著省委領導出行，他們連保鏢也不用帶，所以程驍給段虎打個電話，讓他們安心救災。

二十分鍾之後，程驍和陳虹坐上了楊懷遠的直升機。

……

北川，裕民糧油店。

店老板陸裕民正帶著幾個鄰居把他家倉庫裏的大米、白麵往外搬，在他家糧油店的門前，幾口大鍋一刻也不閑著，米飯、饅頭、菜湯一鍋一鍋的出。

陸裕民的老婆趙采蓮看著這一幕，心痛如絞。

“老陸，這些都是我們進的貨，還沒有付款呢！你這麽一袋一袋送出去，萬一將來那個姓程的找我們要錢怎麽辦？”

陸裕民放下手中的米袋，回頭說道：“我跟程老板簽過合同的，隻要本地出現任何災害，都要無償把糧食捐獻出來！”

說到這裏，他壓低聲音：“我都懷疑，這個程老板能掐會算，早就知道我們這邊會地震！”

趙采蓮嘴唇一癟：“就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還能掐會算，他怎麽不成精？”

陸裕民眼一瞪：“別瞎說！你也不想想，程老板憑什麽相信我，一分錢押金沒交，就把幾十車的貨物送到我這裏來？他就不怕我把貨賣完，帶著你和女兒搬到別的地方？我看啊，他就是算準了這裏會有地震，才把糧食送過來！我總共沒賣幾千斤，剩下的都要捐出去！”

趙采蓮更加不屑：“你越說，我越覺得這是個傻蛋！”

“你怎麽這麽說？”

“我要是他，既然知道這裏會有災，就送些糧油和日用品過來，一起囤著，就不賣。等到災難來了，拿出來賣十倍的價。你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不買，你就等著餓死吧！”

陸裕民聽了，也有片刻心動，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人家程老板在乎這點錢？人家要為兒孫積德造福！再說了，你這麽做就是發國難財，我們且不說缺不缺德，光是老百姓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我說我家怎麽一直生不出兒子，原本是你這個賤人心不誠！”

趙采蓮頓時大罵：“是你狗日的沒有本事！你要是能搞定計生辦，讓我生個三胎五胎，起碼能有一個兒子！”

兩人眼看就要打起來，還是女兒出來，把他們勸住。

兩口子剛剛消停下來，就看到門外走進來四男一女五個人。

四個男人中，陸裕民認識兩個，分別是本縣的縣委和縣府一把手。

中間一個威嚴的老男人，一看就是大官，但是陸裕民不認識。

邊上那個高個子帥哥，正是他們剛才議論的“程老板”。

至於那個姑娘，則是程老板上次就帶來的“跑團”的陳總。

陸裕民嚇了一跳：“這小子隻要早來五分鍾，就能聽到我們兩口子吵架！他們是不是早就料到我老婆會有私心，故意過來盯著我們家的！”

想到這裏，他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

這時，隻聽程驍說道：“陸老板，楊省長過來看望你們了！”

聽說這個威嚴的老男人是省長，陸裕民急忙揉了揉臉，換上一副笑容，這才邁著小碎步迎上去。

楊懷遠笑道：“陸老板，我聽說外麵這些糧食都是你捐的？”

陸裕民一聽，心中暗想：“如果我承認是我捐的，那就跟程老板無關。事後如果他找我要貨款，我可沒有錢給他！”

於是，他向著程驍一指：“這些都是程老板放在我這裏，讓我代銷的。程驍老板專門約定，隻要遇到災害，這些糧食都無償捐給災民，自己不能留一粒！”

“自己不能留一粒”，這句話在合同上沒有，是陸裕民自己加的。

他的想法是，過一段時間，隻要本地與外界的交通恢複正常，外麵的糧食可以運進來，他這裏的糧油就可以正常銷售，銷售的貨款進自己的腰包。

如果程老板找自己要錢，他就可以說，我全捐了，一粒也沒留。

這麽年輕的大老板，應該不會在乎這麽點東西的。

楊懷遠等三個領導哪能想到陸裕民還有這樣的私心，他們都看向程驍：“程總，你這份大愛，我替北川的父老鄉親給你記著！”

程驍則擺了擺手：“國難當頭，正是我們這些企業家表現赤膽忠心的時候。這次回去，我就號召總部的員工捐款，支援災區重建！”

陳虹聽了，也加入進來：“學長，你們要捐款，我們‘跑團’也算一個！”

程驍笑道：“我準備組織一個慈善晚宴，把整個金陵的企業家都請到一起，自然也少不了你！”

楊懷遠說道：“我先替北川的父老鄉親感謝你們！”

他們今天需要走到的地方還很多，在這裏隻是說了幾句就要離開，去下一家。

程驍卻落後幾步，他向陸裕民說道：“陸老板，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等到救援工作結束，我不會虧待你們！”

陸裕民卻說道：“程老板，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們外地人都願意為我們捐款，我是地地道道的北川人，出錢不行，還不能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