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薑幽被即刻貶去幽穀,薑氏女皇終究對親女做不到狠絕,把一幹宮人也一並遣了過去。
隻要薑幽能安分的待在幽穀,不再興風作浪,待她百年之後,裴醉繼承大統,也不會過分的為難薑幽。
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隻可惜,薑幽從來就不是那般能夠安分下來的性子。
夕陽未落,餘光微斂,公主府的馬車才剛出城門,裴醉的大皇子府裏便少了一人。
“殿、殿下,皇子妃她……不、不見了。”來匯報的丫鬟哭喪著臉,抖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雖說大皇子妃和大皇子最近在鬧冷戰,但她們這幹下人都是被一一敲打叮囑過的,萬不能疏忽了對大皇子妃的照看。
可如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要是大皇子妃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就是命再多也不夠賠啊!
裴醉手上一頓,筆尖的墨一下子滴落在案台上。他抬頭看著底下跪著的一群丫鬟,個個抖如篩糠,生怕他發怒。
可實際上顧依依丟了,他再怎麽多言也無用。裴醉微微垂眸,丟下手裏的庶務,麵無表情的站起身子,恍若無人的穿過大堂,疾步走到顧依依的房裏親自查看。
梳妝台上的首飾香粉淩亂一地,有打鬥的痕跡,貴重物品卻一件未少。來人似乎隻是為了帶走顧依依,而不是為了奪財。
裴醉微微蹙眉,正準備站起身來,卻突然發現棕紅色的地毯上濺著一排血跡。血的顏色與地毯相近,險些就被他忽視。
裴醉俯身下去仔細查看,手指摸到了兩滴還未幹涸的血,臉色不禁一變。他知道的,顧依依身邊一直跟著承徽帝手下的四個暗衛,如今看來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能與四名暗衛對抗,裴醉的腦中隻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他驀地起身,手指緊攥,直捏得自己手骨作痛:“立刻調兵去追薑幽。”
“殿下,這於理不合……”最近裴醉這方正忙著收攏原本薑幽手下的勢力,現在聽到他如此咬牙切齒的語氣,手底下的人不免一驚。
剛想開口勸誡大皇子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在這種關頭上大動幹戈,卻被他掃過來的眼神冷冷冰住。
“是、是,屬下這就去。”周身的空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冷得人牙齒打顫。手底下的人不敢再阻攔,連忙躬身應道,迅速的退了下去。
暮色四合,官道上卻是塵土飛揚。
待裴醉一行馬不停蹄地追上薑幽,夜幕已然降臨。
雖然駐紮在郊外,薑幽倒是一臉的閑適享受,讓人點了火堆,甚至烤著馬肉。
地上倒著一匹棕色的死馬,是剛宰殺的,正有內侍從馬腿上割了馬肉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片成片兒,撒上調料,串起來放在火上烤。
裴醉見著此景蹙了蹙眉,也不多言解釋,徑直跳上馬車掀起車簾尋人。但無論是馬車裏,還是馬車外麵所有裝著衣服首飾的箱子,甚至是每一輛馬車的底部,都沒有發現顧依依的蹤跡。
一個大活人,好像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是自己猜錯了?不,薑幽身邊抱劍站著的灰衣男人,分明就是當初和他師從一人的大師兄辛酉!能從四個暗衛手裏帶走顧依依的,隻會是他。
裴醉重重的甩下車簾,目光微斂,帶著寒意盯著薑幽,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發現什麽。
但是薑幽卻漫不經心的抬眼,像是剛發現裴醉一般打量著他鐵青的臉色,將手裏的烤肉悠悠然轉了個方向,“大哥這是在尋什麽呢,妹妹都被貶去幽穀了,你還不肯放過,難不成真要斬草除根才肯放心?”
剛剛還小聲說話的侍從們一下子噤若寒蟬,公主殿下這是不把大家一起作死不肯停歇啊。
這種緊張的氣氛持續了許久,裴醉冷哼一聲,重新躍身上馬,他尋不到人,也懶得和薑幽繼續浪費時間,握緊韁繩調頭,準備打道回府,派人再到各處去尋找顧依依的蹤跡。
薑幽看著裴醉漸行漸遠的背影,冷笑著扔掉手裏的烤肉,“辛酉,你猜的還真對,裴醉真的追上來了。”
“我不是猜的,是聽的。”灰衣男人聲音沙啞,他先前伏在地上側耳傾聽,聽到了踏踏馬蹄聲,數量龐大,最近又無戰事,隻會是裴醉帶兵追來了。
“真是太爽了,要找的那個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他卻根本不知道,哈哈哈哈。”薑幽得意地笑出聲來,絲毫不顧及四周的目光,她將下巴一揚,示意手下的人去把地上那具馬匹的屍體翻過來。
幾個內侍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然後把馬身翻了過來。
馬肚子上有一條可怖的刀痕,橫向剖開,裏麵的內髒都被掏了個幹淨,骨頭也被敲碎,但是從外形來看,卻和剛被宰殺的馬匹無異。
因為馬的肚子裏,就藏著被打暈了捆得嚴嚴實實,渾身沾滿了肮髒馬血的顧依依。
也多虧了她身量小,才沒被薑幽砍掉手腳藏了進去。
顧依依的臉上被倒了一桶冷水,這才打了個冷顫醒了過來,她隻記得自己先前在府裏,突然被人從背後狠狠的掐住了脖子,險些窒息過去。
就在那一瞬,她從鏡中隱約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是大皇子府內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內侍。
可是一個普通的內侍,怎麽敢在大皇子府裏對她行凶?這分明是潛伏在裴醉府裏的薑幽的手下。
就在顧依依覺得自己要被卡死的那瞬,承徽帝的暗衛在她命懸一線之際終於派上了用場。刀劍畢現,兵器相交,鏡子裏倒映出四個暗衛和灰衣男人交手的場麵,但是一招招下來,卻讓顧依依心底漸漸發涼。
四個打一個,承徽帝的暗衛們卻絲毫沒有占據到上風。眼前這男人的身手,甚至不輸於裴醉。
是了,原劇情裏便是有這樣一個男人,裴醉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顧依依艱難的回憶起了原書的劇情,這個灰衣男人和裴醉師從一人,也就是裴醉的父親。
但是他一生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保護好師父的女兒——公主薑幽,而不是聽從身為繼承人的裴醉的命令。
薑幽也真是狠,這樣忠心耿耿的暗衛,她為了送進裴醉的府裏,竟然讓他當了太監。
顧依依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的記憶停留在最後一秒,然後便因為窒息缺氧暈了過去。而今悠悠醒來,她隻知道那個人並不是真的想要取她的性命,否則她根本活不到現在,也見不到站在自己麵前如此狠毒的薑幽。
“醒了?”薑幽嫌惡的捂著口鼻伸腳去踢了踢地上的顧依依,看著她身上沾著的血跡,揚手吩咐內侍提水過來,“把她給我衝幹淨。”
又是一桶冷水從頭頂“嘩啦—”衝下,天氣雖然悶熱,但幾桶冷水下來還是凍得顧依依打了個寒顫,她哆嗦著仰頭看著薑幽,上下牙齒都在打顫:“你這麽對我,就不怕裴醉回頭找你算賬?”
薑幽掀了掀眼皮,端著的仍然是以前那副高貴冷豔的架子,“怎麽,難道我不折磨你,裴醉就會放過我咯?”
“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顧依依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她根本不指望薑幽能夠良心發現,又何必繼續委曲求全下去,“眾叛親離的下場,你也真是活該。”
“眾叛親離?”薑幽一腳踢翻地上依舊被捆著手腳的顧依依,“真是好笑。我有什麽親人,母親,二弟,還有裴醉那個所謂的哥哥?
顧依依被踢得腹痛,身體蜷縮成一團,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
薑幽卻沒打算就這麽繞過顧依依,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從地上狠狠的扯起來,臉上狠戾畢現,“我告訴你,母親是不會真的對我下狠手的,至於裴醉……嗬嗬。反正要死的話,本宮也可以拉著你一起陪葬。”
就跟她對裴醉沒有兄妹之情一樣,裴醉對她也是如此。
他心裏在意的,不過一個顧依依而已。
那她也就隻好勉為其難的留顧依依一命,好好折磨才是。
幽穀之地的殿宇陰寒破敗,宮人們打掃了整整兩日薑幽才勉強同意入住。
顧依依被直接丟進了下人房裏,她身上的衣服還沾著馬血,被水浸透了又被冷風吹幹,皺巴巴的黏在身上,狼狽得一塌糊塗。
同屋的幾個侍女知曉這是大皇子妃,也知曉如今公主落敗,大皇子得勢,不敢真的得罪,也不敢真的讓顧依依做粗活累活,偷偷拿了舊衣給她換上,小心翼翼的討好著。
畢竟是在薑幽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太過明目張膽,還不知道要被怎麽責罰。
雖然是被圈禁,薑幽以前的排場卻從來沒有變過,身邊的幾個狗腿照樣仗勢欺人。每天天不亮,顧依依便要被掌事的姑姑拖起來幹活。
別說在這個世界裏一直錦衣玉食的過著,就算是前世,哪怕隻是平民百姓,顧依依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裏寵過來的,拿著洗衣機洗衣服就算好的了,什麽時候動手搓過。
更何況是眼前的木盆裏滿滿的堆積如山的髒衣服。
顧依依氣得咬牙,但這時候孤身一人,她也不敢強硬的與薑幽手下的人作對,否則隻是沒事給自己找更多的苦吃。
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