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毒婦,不讓泉生去幫海生頂罪,難道是想要我的命不成!”
“娘,您也太偏心了,老二自己喝多撞死了老太太,這我們泉生有什麽關係?憑什麽要他去頂罪?”
“閉嘴!我林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毒婦指手畫腳,小心我打死你!”
“閉嘴!”
“嗚嗚嗚你們不要打我娘……爹你快醒醒,爺爺奶奶要把娘打死了嗚嗚嗚……”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伴隨著小女孩的哭泣,讓**的林泉生猛然睜開雙眼。
怎麽回事?我不是已經死了麽?
腥鹹的海風鑽進鼻腔裏,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還記得,公司上市那天他就被診斷出了血癌,十幾年沒聯係的父母和弟弟找上門來,打算瓜分他的財產。
爭執之間,他和弟弟林海生打了起來,結果在父親拉偏架之下,他紅了眼拉著林海生一同從醫院窗口跳了下去……
可現在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粗糙的汗衫下是一雙粗壯的胳膊,哪裏還有經常化療的病態!
“你,你是小雅?”
“難道……我重生了!”
常年營養不良導致三歲的林小雅身子非常瘦弱,身上穿的也是大人的舊衣服改小,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哭得通紅:“嗚嗚嗚,爹你不要去替二叔坐牢好不好?小雅不想讓你坐牢……”
看到懷裏的小女孩兒,數十年未動過情的林泉生瞬間紅了眼圈:“小雅,我的好小雅,你還活著……”
他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1983年。
他命運轉折的一年。
上輩子,他被父母用親情綁架替肇事逃逸的弟弟坐了牢。
正碰上嚴打時期,對嚴重犯罪量刑都是從快從重,他就這麽被扣上了一頂殺人犯的帽子,被判了五年。
就在他入獄的當天,媳婦杜春得知他居然要被判五年,帶著孩子跑去老太太家裏磕頭求情被打了出來,最後竟是在回家的路上和孩子一塊兒掉進河裏淹死了。
但後來他出獄,便有看不下去的親戚給他透露:她們二人的死不是意外!
當時杜春看求救無門,便想去派出所揭發頂罪的事情,結果被他的父母和弟弟趕來拖走,甚至還毒打了她一頓。
精神恍惚之下,她才抱著孩子摔進了河裏。
那之後,林泉生一怒之下和家裏人斷絕了聯係,南下做起了生意。
憑借著還不錯的頭腦,趕上了時代發展的洪流,發家致富了。
可日子才好起來他就患上了血癌,還被四處打聽他消息的一家子趕來,打算瓜分他的財產。
他怎麽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還能回來!
“正好,現在泉生醒了,讓泉生自己說!”
這時,林大成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隻見他兩步躥來,一把拎著林小雅扔到了一邊。
林小雅身子骨弱,林大成壓根兒沒收著力,這一下直接把小雅給摔了出去,腦袋碰到了桌角當即出血了。
“小雅!”
正被林泉生母親李秀英和弟妹陳秋玲拉拽著的杜春急了,趕緊推開二人朝著林小雅撲過去,將人抱在懷裏。
“小雅,你沒事吧?”
杜春身材瘦弱,臉上還有一個碩大的巴掌印,看到孩子腦袋破了,當即心疼落淚。
林泉生看到她那張熟悉的臉,愧疚、悔恨、思念一瞬間湧起,當即從**站了起來。
“春兒……”
聽到聲音,杜春這才抬頭朝他看過來,隻是那雙眼睛裏隻有滿滿的失望。
她知道,林泉生一醒來,自己就什麽都阻止不了了。
隻要他爹媽一句“孝道”,頂罪的事基本就定下了。
林家人看到他醒了,頓時心裏也有底了。
李秀英眼珠子一轉,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放聲哀嚎:“哎喲老大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來,你這個婆娘快把你媽給打死了……嗯?老大?”
換做以往,林泉生這時候就該跑過來攙扶她,然後轉頭質問杜春了。
可沒想到一向孝順的老大居然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奔向了那對母女。
林泉生在杜春母女麵前蹲下來,一眼就看到了杜春母女身上打滿補丁的衣服和臉上的傷。
杜春以為林泉生又是來質問她的,咬了咬唇含著淚把腦袋別到一邊,不肯和他對視,隻是緊緊地抱著小雅:“我剛才隻是看到小雅摔倒了,一時心急,沒想對你媽動手,你有什麽衝我來就是了,別遷怒小雅。”
聽到這話,林泉生心裏一痛。
他的手,緩緩揚起。
林小雅看到這一幕,頂著破了皮的腦袋,叫了起來:“爹,你不要打娘,你打我吧,是雅雅不對,雅雅不哭了……”
“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孩子!”
杜春趕緊把小雅護在懷裏,閉上了眼睛。
我以前,真是個畜生!
到底對這母女倆有多差?才讓她們這麽害怕!
林泉生心如刀絞,手狠狠的甩了出去!
“啪啪!”
兩道清脆的耳光響起。
但讓杜春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因為這兩巴掌,林泉生竟是重重抽在了自個的臉上!
“你……”
杜春睜眼,瞧著淚流滿麵的林泉生,滿臉不可思議。
“老大!”
李秀英卻不樂意了,扯著嗓門大喊了一聲:“你打自個幹什麽!你沒看到這個賤人蹄子剛才把你媽都推倒了麽?
還有這個小兔崽子也是,連她爺的話都敢不聽了,我看你簡直把她慣壞了!”
杜春聽到李秀英的話,也不吭聲,反正說什麽都沒用,林泉生不會聽的。
“你說誰是賤人?”林泉生一抹眼淚,轉過了頭:“你們在我家裏,逼著我給你們小兒子頂罪,打我的老婆孩子,轉頭還說我媳婦是賤人?”
“你們,就是這樣當爹,當媽的嗎?”
林泉生鐵青著臉,眼神徹骨冰冷。
這一開口,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李秀英呆呆地看著林泉生站起來,這一刻,這個從小逆來順受的兒子,好像在忽然間變了個人。
連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哥、你要幹什麽?”一直躲在爹媽後麵不吭聲的林海生這時候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泉生:“哥,你別激動啊,剛才是這個婆……是嫂子先和咱娘頂嘴來著。咱們林家的事,她一個外人摻和什麽?”
下一秒,林泉生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衝他甩過來:“我再提醒你一遍,她是我媳婦,不是什麽外人。
不過既然說到這兒了,我也和你們理一理。
從小到大爹娘就偏心你,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給你,也不用你出海,說你身子弱,我這個當哥哥得讓著你。
好,這些我都認了!
爹腿腳不好,這些年我一邊替家裏出海,一邊去鎮上打零工,賺來的錢全都補貼了家裏,這些補貼有多少是進了你林海生的口袋?
而且你別忘了,你現在的工作指標本來應該是你口中這個‘外人’的!
她來我們這兒當了八年知青,多少知青都拋下孩子親人走了,她沒有。
要不是她為了照顧孩子,咱家這一屋子漁民哪有讓你到鎮上教書的機會!
既然你覺得她是外人,那正好,現在手續還沒辦,工作指標你也別要了!”
杜春本來是下鄉支教的知青,隻不過命不好,才來這裏沒兩年老家的父母就相繼去世了,她也沒了娘家。
所以她在村委牽頭之下和自己結了婚生了孩子,這兩年知青返鄉,她的工作指標也落實了下來。
上輩子,杜春考慮到小雅還小,自己對小雅又漠不關心,一咬牙幹脆把這個工作指標給了自己,畢竟自己還念過幾年書,教個小學沒問題。
可沒想到林大成夫妻倆一聽他居然有了到鎮上教書的工作指標,也和今天一樣上門來了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沒熬住,就在前兩天,同意了把工作指標讓給林海生。
要知道這個年代,一個工作指標就算賣出去一兩百元都是便宜的。
但這家人不僅一句感謝地話都沒有,今天還變本加厲,打算讓他去死!
見林泉生突然提到了往事,林家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特別是林大成和李秀英,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對他們言聽計從的老大今天居然翻了個天,幫著杜春教訓起他們來了!
別說他們,就連杜春都忍不住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泉生:他這是怎麽了?昨天摔一跤把腦子摔壞了?居然為了她和爹娘頂嘴!
“好、好啊!”
林大成氣得直哆嗦,指著林泉生道:“爹娘生你養你,你現在和我們算賬本了是吧?
扯這麽多,你就是不想幫海生頂罪!
我告訴你,你要是非要毀了海生的前程,那以後就別進我林家的門!
也別叫我爹!”
放在以前,這對林泉生來說絕對是殺手鐧。
林海生嘴角微微翹起,已經準備好看林泉生彎腰服軟了。
可沒想到他話音剛落,林泉生就是一聲冷笑:“求之不得!”
“你知道錯了就……什麽?”林大成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看向他。
“沒聽清是吧?那我就再說一遍。”林泉生字字鏗鏘,前世的愚孝導致的悲慘結局還曆曆在目,他絕不會重蹈覆轍:“從今往後,我和林家再沒有半點關係!如果你們再來打擾我和我老婆孩子,別怪我林泉生翻臉不認人!”
他那雙眼睛燃燒著仇恨的火焰,似乎在他麵前的不是家人,而是仇人。
林家眾人,全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