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一聲之後,外頭原本在打吊子的幾個守衛都湧了進來,總共進來了有三個人,一個高,兩個矮,罵罵咧咧的走進來一看這情形,愣了一下,雲霓冷笑看他們,心裏想,也許這裏有很久都沒有人敢這樣造次過了。

“丁老三被這潑婦拉住了,你們幾個去把牢門打開,把她拽出來好好修理修理!”先前的那個牢頭發了話,說這話的時候,雲霓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凶狠。

牢籠格拉拉一聲被打開,雲霓抱著一根欄杆死活不撒手,她也不是個傻子,自然是知道這一下被拽出去,自己大半是要倒黴,怎奈人家人多勢眾,幾下子就把她扯了出來,往外頭的地上一丟,她剛要爬起,就被人用大力按住了胳膊和大腿。

“我告訴你們,我爹是丞相!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被按倒在地,根本動彈不得的樓雲霓開始用迅猛的舌頭對敵人展開歇斯底裏的攻擊,隻是這話說的有些俗套,說了一半的時候就被人一腳踩在腮幫子上,連下巴都快被踩掉了。

*****

“你躲在這裏不進去,她怎麽直到你來過?”在通往監牢的甬道裏,黑暗暗的,卻忽然又人聲出現。似乎並沒有預料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會有人來到這裏這種情況發生,雲霓著實被嚇了一跳。猛一回頭,卻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個人根本看不清楚頭臉,隻能聽見一個大概的聲音。

是一個帶著磁性,卻偏低啞的陰冷男聲。

“先不了,畢竟有些事情讓她自己麵對一下也不錯。”雲霓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那人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也沒有離開。

***

“接著罵啊!接著罵啊!”牢頭兒邪氣森森的笑了起來,拿著鞭子的尾巴在手裏頭來回掂量,“別以為自己有個當官兒的爹,就多了不起,老子知道,你爹就是丞相,可惜了,是個過氣的丞相,這人不在其位,就不謀其政,他樓鐸現在就是個退隱鄉裏的孤老頭子,能把我們兄弟怎樣?”

“你敢罵我爹!你……不得……好死!”雲霓掙紮著還是罵了出來,她是絕對絕對不能容忍別人說她爹的一丁點的壞話。

“你自己都死都臨頭了,還狡辯!老子實話告訴你吧,弄死你,是上頭特意吩咐過的,你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閃著金光的大小姐啊!”

有人指名要弄死她……

到底是誰?

她從來也沒有得罪過別人啊!

難道是父親的一些政客仇敵?

她正胡思亂想著,聽見那人一聲吆喝,“兄弟們,都活動活動筋骨,往死裏打。”

話音未落,一頓雨點般的鞭子就從頭到腳的落了下來,身上的疼痛隻能讓她暫時忘記思考的事情,慌忙護住自己的頭臉,拚命來回在地上亂滾,想要避開那些要害,可是有人偏偏不遂她的心願,跪在她身上按住她的腿,愣是將她翻了過來,跟著,幾腳極重的力道就落在了她的胸口和肚子上。

溫熱的鮮血立時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

甬道裏有人微微捏緊自己的手心,在這個位置上還是很容易就聽見牢房裏發生的一切的。

沉默片刻,有人先發了問,“如此,你也不現身麽?”

沒有人回答他。

良久,他才聽見一個聲音低低的說,“非是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而是,有些話,必須要這樣才能聽得到。”

“而我來這裏,就是要聽一些真話。”

黑暗當中,那人確信自己看到了一雙如寒星般的眼眸在熠熠發光。

***

“我爹……一定會替我報仇的!”樓雲霓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可是這會兒她的一身武藝全都沒有了施展的餘地。

隻有乖乖的被人打,直到死掉。

這是一個怎樣殘酷的現實!

“你爹?那個在老家等死的樓鐸麽?他也不會有幾天好活了。”

“你什麽意思?”饒是被打的不輕,樓雲霓還是仰起頭,隻是剛仰起臉,就被人一拳搗在顴骨上,痛的她眼淚都流了出來。

“什麽意思?你也活不過今天晚上,我索性就做做好人告訴你一句實話,你那個爹,當官的時候就是塊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得罪了多少人!現在你們樓家倒台,又有多少人想要借這個機會出口惡氣?”

“那你呢,我爹怎麽可能會得罪你一個牢頭?”樓雲霓已經緩過勁兒來,破罐破摔,今天她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問老子我?你爹那樣的大官當然不會得罪我這樣的小卒子,可是,有人給了我那麽多的金錠子,樓大小姐,你說說我一個窮酸的牢頭,怎麽可能會和大把的金錠子過不去呢?”

又是幾聲悶響,是拳頭和鞭子落到肉身上的聲音。

“到底是誰!”樓雲霓覺得自己的身上已經被打的沒有一塊好肉,也知道自己今天是非死不可。但她還是不甘心,她臨死也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誰給了這些人這個惡毒的命令!

“是誰?你死了還能去找人家算賬麽?我告訴你,人家可是如今朝中響當當的一品人物!太子都要敬著幾分。憑你,還想知道他的身份?”

“打!打死了她,咱們後半輩子都有著落了!”

這一句話如同催命符,讓剛剛歇下手來的眾人又鼓起一把勁兒,繼續群毆起來。

***

“原來樓家已經倒台了麽?”她輕輕說出聲來的同時,聲音裏不自覺的加上了一點嘲諷和冷漠。“又原來……現在竟然有那麽多人在對樓家虎視眈眈了。”

另外一個人沒有立馬出聲,稍稍沉默之後,說道,“你待如何?”

如何?

這真是一個可笑的問題。

雲裳的嘴角掛上了一抹誰都看不懂的笑意,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她什麽都沒做的時候,這些人要她的命易如反掌,隻是,如果她真的做了一些什麽的時候,他們就不會那麽容易要了她的命而已。

就這麽簡單。

“我……隻是想在這裏活下去,也想著要我的家人好好的活著而已,如此簡單,別無所求。”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粲然一笑,扭過頭對著那個看不見的朋友說道,“你也是來看望自己的親朋的吧?我聽說被關進這裏的人都幾乎沒有出去的可能,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如此吧。”

“嗯。”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絲毫沒有丁點的恐慌,“我雖然不喜歡她,可卻也不能看著她被人打死。”少頃,她又開了腔,“其實,如果你我都是有權有勢的人的話,咱們的親朋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和禮遇了吧?”

“你……想不想做一個有權有勢的人?”這陰冷的聲音裏帶著一股誘惑的意味。

不假思索的,她開口回答,“自然是不想,隻是我要保護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好友,讓他們都免於這肮髒的世俗和政治。”

“你想救她?”

“是。”

“你有幾成把握?”

“一成。”

“這樣也要去?”

“對。至少還有一成勝算,不是嗎?”

黑暗之中,那個人的聲音沒有再響起。

***

“你就罵吧,等死了下了地獄,別來找我們弟兄的晦氣!”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也許不用等到做鬼,現在也可以不放過他們。”

“你是誰?”牢頭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竟然有人會闖進來,壞了他的好事。

“我。是。樓。雲。裳。”這五個字,被她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仿佛帶上了力拔山兮的氣勢,又好像被賦予了一種神秘的力量。

“樓雲裳?你是樓家的什麽人?”

“被你打的半死不活的那個女人,是我姐姐。”樓雲裳瞥了一眼橫躺在地上已經快要不省人事的樓雲霓,很快瞥開目光,“我來這裏,是要帶她離開。”

“你憑什麽?”

“就憑我手中有皇後娘娘禦賜的免死金牌。”從腰上解下一個並不起眼的荷包,荷包裏麵竟是一顆閃閃發光的金牌。

上麵刻著兩個大字。

“免死。”

這幾個牢頭管教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一時有點猶豫,隻那麽一會兒的功夫,便回過神來,那牢頭啐了一口,“小姑娘,你大概弄錯了,這免死金牌是管場麵上的東西,是明麵兒上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可是咱們這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暗牢籠!這種東西就是你有十塊,二十塊,在老子眼裏也是一文不值。”

雲裳眨了下眼睛,緩緩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隻是你大概也忘了,雖然樓家的大勢已去,但是,樓四公子仍然是皇上親封的鐵項金鎖侯,是四品官位。你們這樣對待他的姐姐,就不怕他麽?”

“怕?我們暗牢籠直接歸曹大人管轄,他樓雲鈺區區一個四品的芝麻綠豆的官兒,也想來製裁我麽?”這話說著的時候,牢頭那黑黝的臉上竟然有那麽一絲的輕蔑。

“不過,既然你聽見了我們的話,那就對不起了,樓小姐,今天請你們姐妹兩人一起交代在這兒吧!來人,這女子擅闖暗牢籠,將她拘押起來!”

說是拘押起來,但是雲裳明顯感到那些逐漸圍攏上來的獄卒們,那目的,明顯是要奪走她們兩人的性命!

雲裳看了看地上已經徹底昏迷過去的樓雲霓,輕笑了下,“看來咱倆的恩怨要等到地下才您呢過算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