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布防?”雲裳也很奇怪,她倒是真想這樣做,可她在湖南的勢力,還沒有達到這樣的程度。就是在來湖南前和蓮準通訊中提到過這樣的思路,相信蓮準的能力也不至於可以調動大軍的程度。
如果不經過皇帝允許擅動軍隊,那樣的滔天權勢,恣意妄行,離謀逆也沒有什麽差別了……當然,她在江西的所作所為是有“正規手續”的,算不得擅動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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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永州一帶突然增加的軍隊,雲裳和陸慎兩個人都不明所以,討論之下,卻是疑團愈多。不說有沒有人可以擅自調動軍隊增援,就說原本湖南江西兩路的兵士,能夠調動的,大部分都已經上了永贛前線,如何長安所率領的鎮南軍,那是拱衛首府的長駐軍,人員配置都有定額,哪裏能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這麽多軍馬忽然出現在永州?
雲裳沒有注意到,她在與陸慎討論問題的同時,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對陸慎的逃避和疏離,隻是滿心沉浸在突然增加的軍隊來源上,迷惑於事情進展的突兀,也擔憂著暗力營消息的閉塞。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忘乎所以地坐了起來,薄薄的被子滑落,露出了她穿著白色中衣的身子。
其實在她自己是覺得無所謂的,來到這裏之後,早已經習慣了多穿幾層,在那件旁人當成中衣的白緞衣衫下麵,她還穿著厚厚的硬布衫,腰間更是裹纏了重重軟布——好在她體質本來就近寒,這樣穿著也不覺得煩熱。
而在床邊椅子上坐定的陸慎,同樣也不覺得什麽。以前雖然對雲裳的“好男色”名聲頗有心結,但現在,看過她對孔傑的催眠過程之後,總覺得那些都是她放出來的煙幕;何況雲裳是師父的兒子,那便和自己的兄弟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雖然他們無所謂,卻還是有人看不過眼。
門口的孔傑向這邊瞥了一眼,流露出一種夾雜著輕蔑或是忿恨的複雜神情,垂了垂頭,又瞬間將泄露的情緒掩去。再抬起頭時。卻見麵前多了一個人。
蓮準。
依舊是那般的美豔無匹,依舊是那般地風華絕代。雖然身份地位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卻仍如當初作為雲裳“男寵”時候一樣。親自捧著湯藥,微微怔忡地站在門邊。
借著這個機會。孔傑細細打量了一下這位羽林禁衛軍都指揮使大人,卻隻見他眼神有些迷離地看著雲裳。旁人口中的嗜血和陰寒都不曾見,都指揮使大人臉上那種迷蒙,讓孔傑想起當初那日在績溪驛,他們一起看見雲裳“勾引”陸慎。那時候蓮準麵上地表情和現在一樣,竟似帶了些被觸動般的微酸。
“蓮準大人。”孔傑提醒似地說。他不知道都指揮使大人此刻是種什麽樣地心緒,但他心中,與他的距離卻似拉近了不少,隱隱地,竟然浮起幾分憐憫和同情。
蓮準一怔,反應過來,對孔傑顛倒眾生地一笑,也不用他通報。自顧走進房間。
“陸將軍,無憂公主,在討論什麽?”他將湯藥放在案邊。過去替雲裳掖了掖被角,就仿佛以前常做的那樣。
蓮準這樣“熟不拘禮”。陸慎卻不能隨著他忽視禮節。見他進來,連忙起身見過。這才問道:“蓮準都指揮使來得正好,永贛一帶有大軍調動,蓮準都指揮使可知道麽?”
雲裳對此也是極為關切,不由得微傾了身子,目光中隱隱含了期待。
“知道。”蓮準隻是微微頷首,“無憂……公主,喝藥。”
他舉了碗,送到雲裳唇邊,目光堅定地看著雲裳,仿佛她喝不喝藥,才是天大的事情,什麽大軍調動,什麽戰役勝負,都在他關心之外。
這些人裏,他的官階最高,他不說,便也沒人可以逼問他什麽,就是雲裳,當著陸慎地麵,也不好過於多說,更不好指責他一介大員,卻來親奉湯藥,隻急忙接了他的藥碗,皺皺眉頭一口飲盡。
“蓮準都指揮使,永州那邊……”
“陸將軍放心,那邊有大軍調動不是好事麽?左右對我們有利無害,至於其他的,不問也罷。”
“可是……”
“陸將軍既然沒什麽事,便先請回吧。無憂公主飲了這湯藥之後,照例是要休息休息發發汗的。”蓮準轉頭去,卻對陸慎這樣說。
陸慎不由苦笑,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但也沒有蓮準這樣用雲裳需要休息為借口趕人的。難道他陸慎不能留在這裏,蓮準留在這裏便是正常麽?不過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辦,若是問不出什麽來,也不便在此久留;於是陸慎應了,又對雲裳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一類的話,溫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番,這才告退。
“陸將軍!”雲裳忽然出聲相喚。
剛剛走到門口的陸慎轉過頭來,微帶了些疼寵的笑意,問她:“雲裳有事麽?”
雲裳地手裏緊緊攥著被角,目光凝在陸慎那張熟悉得刻骨的臉上,頓了片刻,那手終於鬆懈下來,笑笑說道:“陸將軍此去,幫我看看段公子他們,關在古墓之中,可不要有什麽閃失。”
“好的。”陸慎點頭。“那古墓隻有兩個出口,倒也不難防守。隻是他們為我們做了這麽多,如今卻要被關押起來,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沒辦法,”雲裳眼神有些迷離,顯然魂不守舍,“要引誘王教主那個老狐狸前來,也隻有先這麽辦了。”
蓮準也不打攪兩個人說話,隻扶著雲裳躺下,又慢慢將紗幔放了下來,整理妥帖,明白著是趕人了。
陸慎審視了蓮準一眼,沒說什麽,轉身去了。
雲裳先是由他擺布著躺下,靜靜地抬頭望著床頂地流蘇出神,半晌,才回過目光,看見坐在床邊的蓮準。
隔著紗幔,他也在望著她出神。
“蓮準,你明明知道我這病也沒什麽,這些服侍地活兒,你何苦親自來做?”
“我喜歡做。”蓮準懶懶地托著腮,風情萬種,“再說,我不做,要誰來做?孔傑麽?還是那個小侍衛梁乙?”
雲裳啞口。流丹倒是隨著陸慎地五百親衛以及暗力營的人到了蘆泉島,不過隻在當天服侍她換了汗透地衣裳,便被她發配去配合江西截擊王教主的行動。雖說在歸順的火蓮教眾或是附近的衙門調個侍女不是難事,但一來怕新來的人不知底細,二來也根本用不著那麽做——她真的用人服侍嗎?不過是風寒而已,蓮準卻如臨大敵生生讓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期間即使她找了千般借口趕他離開,他也依然雷打不動地在她這裏做著端茶送水的工作。
靜默了一下,雲裳決定問她最想知道的,“你剛才說永州調軍的事情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調軍來援?調的又是哪裏的軍隊?”
蓮準湊過來,隔著紗幔吐氣如蘭,“雲裳小美人兒,如今我已經不再替你做事,你要是想要我的情報,那可是要收費地……一個問題一個吻,如何?”
雲裳聽他這樣說,“嘁”了一聲,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撩開紗幔就去穿靴,“你賣的價太貴,我去找別的人問。”
“找誰?”蓮準有些奇怪。
“找你的屬下。”雲裳拿出她那可以指揮羽林禁衛軍的玉帶鉤得意地晃了晃,“你身為羽林禁衛軍都指揮使,說出的話自然不能不算。你說借我的這個玉帶鉤可以指揮任何羽林禁衛軍官員做任何事,那麽自然我可以去多找幾個羽林禁衛軍問問,隻要他們知道,就必須說給聽我不是麽?”
“你還真是會利用我們羽林禁衛軍……”蓮準配合地擺出一臉苦相,“雲裳小美人兒,玉帶鉤是借給你地,說好再見的時候還我,如今你賴著不還也就罷了,還用這個來欺負我……”
雲裳笑起,又將手中玉帶鉤揚了揚,“蓮準,你也是羽林禁衛軍官員,現在我命令你,無條件地把前因後果原原本本說給我聽!“
她自然知道玉帶鉤的效力隻能指揮各部首領以下的官員,且並不包括泄露機密的命令在內;但蓮準開出的條件明顯是在胡攪,那麽她來蠻纏一番也未嚐不可。
“是,大人。”蓮準似模似樣地起身,躬身施禮,“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大人可能不知道,用玉帶鉤來指揮羽林禁衛軍官員,也是要進行身份確認的……在小的回稟之前。請大人允許小的驗明正身……”
“啊?”雲裳愣怔之際,蓮準一伸手抓住了她地手,向內一帶。就將她牢牢控製了在了懷裏……雲裳的臉倏然暈紅……這個姿勢,他真的打算做什麽麽?
蓮準不懷好意地笑著。上下打量著雲裳,直到雲裳臉上裝出來地鎮靜再也掛不住,就要羞惱翻臉的時候,才從她地手中取過了玉帶鉤,細細翻檢了下。笑道:“果然是真的。”
原來他說的“驗明正身”是驗玉帶鉤……正這樣想,忽然聽見蓮準又說:“現在你沒有玉帶鉤了,要提問題還是拿吻來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