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說明白你的目的。”
“難道我的目的不能就是你麽?”
“我沒那麽自戀。”
到了這個地步,即便眼前這個男人很讓她動心,也很讓她掛懷,但是她也要知道蓮準的底細!因為這一路走來,雲裳已經越來越明白,也越來越看的清楚,眼前這個妖嬈的美男子實際上是一個怎樣深不可測的男人!
說起來,她也算是太失敗了些。
相處了這麽久,她居然才剛剛才下定勇氣來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她看著他的眼睛的時候,潛意識裏居然在祈禱他千萬別說出什麽讓她難堪的話來。
“好吧。”蓮準笑,鳳眼彎彎,盛滿溫情蜜意,“雲裳小美人兒,如果你肯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幾天,每天夜裏來陪你的那個人是誰,我就不再要求和你住一間房。”
“蓮準!你開什麽玩笑?”這下是雲裳大吃一驚,“哪裏有什麽人來陪我?不就是瓔珞住在外間的床上?”
“我是說真的。”蓮準靠過來在雲裳身邊躺下,“就知道你睡得死,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沒有我,早晚被賣了!”
“真的有人?孔傑還有幾名羽林禁衛軍他們難道不知道?”
“你去問問不就明白了?陸慎前幾天出門之後,你讓你的那個孔傑負責守衛,但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個侍衛,每天做的工作就是把羽林禁衛軍們一個一個引走,再掩護著那人進到你的房裏來?真的是勞苦功高啊!這麽辛苦,你卻一點表示都沒有,跟著你,真是太埋沒人才了!”
蓮準掌握回了主動,鳳目微微眯起,極其舒適地躺在雲裳身邊,好一幅老神在在模樣。
而此時的雲裳,卻無法不嚴肅起來。她再向後麵的軟枕上靠了靠,沉默了片刻,才說:“你說是每天都來,而我又沒覺得有什麽異樣,應該不是壞心吧?”然後她又加了一句:“既然人都迷昏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蓮準似乎早就料到雲裳這樣反應,並不抬眼,隻溫溫柔柔地道:“雲裳小美人兒,你不覺得問我這麽大本事的蓮準大人這樣簡單的問題,是一種侮辱嗎?”
“可是,一位這麽大本事的你,卻要通過守在別人閨房裏這種形式,來調查一個人,而且,還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結果,難道不更是一種侮辱?”
這下子蓮準終於變了臉色,坐起來直麵雲裳:“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雲裳搖搖頭,笑著喘了口氣,說了這麽半天的話,已經有些累。
“很難猜嗎?”她反問。
這的確一點也不難猜。如果說蓮準目前沒有說謊的話,那麽從他對此事的看重,從一開始就要求和她同室居住的詭異舉動來看,這個神秘人,一定是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而且,蓮準也一定已經對這個神秘人,有了很深的了解。
蓮準聽見她這樣說,苦笑著又躺下去,扯過被角蒙住眼睛,悶悶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古怪的人,實在是太好奇了。”
他頓了一頓,沒見雲裳答話,便接著問道:“雲裳小美人兒?難道你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你勾搭過幾個這麽奇怪的和尚?”
“這人是個和尚?”
“是啊……真是個奇怪的和尚……無論從羽林禁衛軍,還是從你的暗力營密探的報備上來看,這個人都幾乎像是憑空出現一樣,一下子就出現在了你的身邊。而且……似乎武功極高,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出現在我身邊?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跟著我?”
“的確如此,這個人,除了在你身邊出現過幾次,基本上沒有在別的地方出現過……雲裳小美人兒,你說,這麽神秘的和尚,我作為一個好奇的且有大本事的人,有沒有可能不好奇?”
雲裳的心,忽然動了動。她一把拉開蒙在蓮準眼上的布,略帶顫抖地問道:“你說他憑空出現,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應該就是我被你帶到羽林禁衛軍那天……他第一次亮相,似乎就是在孔傑的劍下,救了你……”
雲裳幾乎已經無法自持,濃密的長睫激烈地顫抖著,聲音也控製不住地微微變調:“後來呢?他還在什麽時候出現過?”
“後來……那一段時間幾乎每天夜裏,他都會進到你的房間裏去吧?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他的臉上還是掛著笑,不過那笑卻似乎有些僵硬。
雲裳咬住唇,靜默了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這件事。”
“我想你也不知道。”他話是這樣說,可那唇邊的笑卻明顯輕鬆了許多。“那個人應該是武功極高,要麽就是神仙附體了……羽林禁衛軍查了這麽久,居然一無所獲……可等到我決定要守在你身邊之後,那個人就忽然消失了……不過,績溪驛那次,他還是出現聯絡上了孔傑;再之後,就是你生病這次了,他真的是夜夜不缺哦……嘖嘖,真是一個情深意重的和尚。”他翻個身,繼續盯著雲裳神情變幻的麵孔,笑道:“雲裳小美人兒,關於這個和尚,你有什麽可以告訴我的嗎?”
雲裳出神了很久,才搖搖頭,“這個和尚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蓮準的眼神黯淡下去。其實他還隱瞞著一件事沒有說,他曾經親眼看見那個人,在雲裳麵前出現過。
是在決定雲裳命運的那個清晨,她從皇宮裏出來,他親自跟綴在後麵,看見過她在一個賣花攤子前停留了好久……那個賣花郎,身形姿態,與神秘的和尚一般無二!
雲裳繼續保持著神遊的姿態,直到外麵遠遠地有腳步聲傳來,蓮準推了推她的身子,她才醒悟。
蓮準將她一把推倒,扯過被子,蓋上了兩個人,自己則牢牢抱住了她的腰。
雲裳很想說:“至於麽?”蓮準是她男寵的事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還用得著這樣躲躲藏藏、欲蓋彌彰?不過既然蓮準已經做出這麽個樣子來,她也隻好躺在那裏裝睡。
進來的人,是瓔珞。她隻是來瞧瞧雲裳醒了沒有,待看見雲裳鬢發淩亂姿勢古怪地酣然大睡,也隻是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待瓔珞的腳步聲一遠,雲裳立刻掀開被子,說道:“還不快走麽?”
“我為什麽要走?你的味道好香——”蓮準美人在懷,並不急著鬆手,反而將臉極其留戀地在雲裳後背錦緞上蹭了蹭,才放開了她,“不是說好了,我告訴你原因,合作就會繼續?”
雲裳皺了皺眉,起身下床。
蓮準見她病後體弱,顫顫巍巍的樣子,也連忙趕過來扶住,侍候她梳洗。
“其實,如果你想了解那個人的情況,那還不如留我自己在這裏。你不是說,凡是你在的時候,他都是不來的麽?”許是方才說的太多,不過幾步的路,雲裳額頭上已經是涔涔的汗。
蓮準替她絞好了巾子,遞上去。“明兒陸慎就回來了,今天隻怕是最後的機會;我來找你的事,已經瞞過了孔傑,隻要我在這裏一直藏到了晚上,就可以一睹廬山真麵目了。”
雲裳用巾子蒙住了臉,重重點了點頭。
***
是夜,無月,有風。
當一個寬衣大袖飄飄展展的身影如同靈魅一般出現在了窗前,雲裳覺得自己緊張得都要窒息了。
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麽?一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與自己如此吻合的存在?
前一段經過的種種,已經讓她慢慢地,就要相信自己就是那個“無憂公主”了,相信那一段時間內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穿越過,無憂公主就是她,而在另一個世界當中,也根本不曾存在過鑒寶大師裴佩那個人……眼前一切,這是七年的一切,都隻是一種幻覺;相信自己不過是失去了以往的記憶;相信從沒有過什麽逆天改命的無稽之談……
然而就在這個當口,這個人的存在,帶給了她……另一種迷惑和希望。
至少可以肯定:這個人,與她淵源頗深。
如果不是和那個不是“無憂公主”的她淵源頗深,也是和現在的這樣子的她淵源頗深。
有些象繞口令了,她卻笑不出來。
因為太過關切,反而越發顯得迷茫。
其實連來人是善意還是惡意,她都不敢確定。
那個穿著僧袍的影子在窗紗上微微地晃動,仿佛並不怕人發覺,雖隻是一個剪影,卻給人一種睥睨天下萬物無所縈懷的感覺。
雲裳察覺到身邊的蓮準呼吸聲微微改變了。他也在激動麽?
蓮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依然幹燥而穩定。手心裏躺著一粒小小的藥丸。
她知道那是用來抵抗迷香的藥性的,便悄悄放在嘴裏含住,
果然有淡淡的香味飄進來,仿佛枝頭的青杏,澀澀地,清香中帶著微微的苦意。
外間裏的瓔珞,想必,和她平日裏一樣,都睡得熟了吧?
雲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卻屏不住,心跳。
瓔珞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幾名大夫圍著的,這時候她才知道,昨天夜裏,雲裳的房間裏出事了。想問問具體情況,可那些人也都說不出所以然來;要她說,她更是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幸好,朱富貴信誓旦旦和她保證,說雲裳毫發無傷,現在有重要事情處理,這才讓她同意在偏房裏等待了兩個時辰。直到了日上三竿,才得以去和雲裳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