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綠倚閣的宮門被緊緊的關閉上的時候,雲裳的心也跟著猛地沒來由的一震。

她從前進進出出過綠倚閣無數次,卻還沒有一次是這樣的情況。

先是從後門偷偷摸摸一般的進來,隨即又是綠倚閣的殿門悄悄的關閉……

雲裳在門扉裏透進來的最後一絲光暈裏轉過身,看著那道大門被緊緊關閉。

兩旁掛著的宮燈,都似乎好像是接引她的指路之人。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既然對方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那麽自己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甬道和走廊裏回蕩著她孤孤單單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

隻是她剛剛走到走廊的一半的時候,雲裳就停在原地再不向前走。停在黑暗裏雖然讓她有些不舒服,但是隻有停在黑暗之中,才能讓她感受到一絲絲的安全感。

至少,敵明我暗。

大概有兩杯茶的時間。所謂兩杯茶的時間就是指兩杯熱熱的茶水被放置成冰涼的意思。這時間也不算短了。

然而雲裳隻是定定的站在暗影當中。並沒有一絲一毫想要移動的意思。

她不動,臉上的笑意卻是自然的冷酷。

這種等待時候的感覺……簡直好似當初她在最後一場國標拍賣會的走廊裏遇到沈闊的那個相好時候一般無二。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站在一片黑影之中,隻不過心態上卻沒有此刻這麽的平靜罷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和教訓,第二次誰還會像上一次那樣的失態啊?

雲裳氣定神閑的站在原地。驀地,她的耳根一動,在走廊的盡頭傳來幾聲輕巧的腳步聲。

聽這樣的聲音……大概來的人是一個女子或者是個孩子。

逆著光,緩緩走出盡頭的,果然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六,鵝蛋臉,柳葉眉,一身的矜貴之氣。

雲裳看見她走出來,歪著頭看了看她,忽而倉促又簡短的笑了一聲。

“你很鎮定,樓雲裳。看起來,陛下中意你,還是有他的道理的。”來的女人很是直接的開門見了山。

既然對手如此的直截了當,雲裳也懶得和她費什麽口舌和周章的繞圈子說話。

換抱起雙肩,雲裳迎著從暗影裏走出來的這一條修長的黑色影子說道,“既然這裏沒有第三個人在的話,那雲裳也就不和娘娘你分什麽尊卑長幼了。”

對麵的女子看著她,也笑了起來,是那種在皇宮裏待得時間久了才會練就的敷衍的笑意。

“很好。你果然沒有讓本宮失望。”對麵的女人,正是此刻應該被軟禁在自己的寢殿之內的鳳紫泯唯一的妃子——麗妃娘娘。

“但不知娘娘叫雲裳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事情呢?”雲裳挑起一邊的眉毛來看著她。

麗妃看了一會兒雲裳,低聲道,“為什麽呢?大概是因為你的手上還有著我侄女的一條命吧。”

雲裳的眉心一簇。

麗妃看著她的神情,好笑的在唇邊浮現出一個弧度來,“還是說無憂公主你的手上人命官司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你根本就記不清我的侄女到底是誰了?”

“哈!娘娘你說的不錯,我樓雲裳的手中的確握著不少人的把柄,可惜這人命嘛……卻隻是有你侄女一個人的罷了。”雲裳走到甬道的一側,在廊柱的橫梁上坐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菲郡主會那樣的一個結果完全是因為她自己咎由自取。”

“說的可真是輕鬆,菲兒才不過十六歲,就這樣死在你的手上,本宮絕不甘心。”麗妃站到她的麵前一臉陰狠。

雲裳擰著眉頭看她,漫不經心的撫摸著自己的袖口,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那個人身上特有的香氣。

忍不住,嘴角浮上一絲笑意。

“娘娘說這話好沒意思。”雲裳站起來,看著她,定定的說道,“我不回擊,您的那個寶貝侄女就要殺了我,那……我十七歲的性命丟在她的手裏就可惜了麽?啊對,對於高高在上的娘娘你來說,這的確不算什麽,可是很不巧,我這個人是個稀罕性命的,人生好不容易才剛剛開始步入正軌,怎麽可能就為了讓娘娘你高興順意,我就要將自己寶貴的性命拱手相讓呢?”

麗妃輕輕笑了起來,好看的臉龐上帶出寬和的微笑,也靠在廊柱上,輕聲說,“的確,本宮的確是小瞧了你,菲兒的死,本宮也有過失……不過,說到底,你還是要死的。”

“是啊,人都會咬死的,不過是早於晚罷了。”雲裳很不在意的靠在廊柱上,看著頭頂的宮燈滴溜溜的亂轉,神思似乎飛出去很遠很遠。

“不錯,人都有早晚死去的時候,可你,今天必須要殞命於此。否則,本宮的一番心血不是白白浪費了麽?”麗妃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雲裳看著她也笑了起來,好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抿了下唇角,她抬眼看著她,“娘娘就這麽有把握?”

“這座綠倚閣,據說是你每一次來的時候和陛下幽會的地方,你能死在這裏,還應該感謝本宮的成全。”麗妃從她的身邊跨過,朝著她來時的路走過去,甬道的另一個盡頭,便是出路。

盡頭的盡頭,才會重生。

“唰唰,唰唰。”她的身前飛出三名黑衣人,黑衣人都以黑巾蒙麵,手上戴著鹿皮手套和長長的棍子。

雲裳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她看著麗妃離去的背影,輕聲道,“為了避免鮮血四濺,特意將武器也換了,娘娘的心思還真是縝密。”

“而且,比起一刀斃命,被人亂棍打死才真正算得上是為菲兒郡主報仇了吧?”雲裳看著漸漸逼過來的三個黑衣人,心裏要說一點也不害怕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她的臉上仍舊是一貫的輕佻和冷漠,甚至還有點輕視。

麗妃緩緩的遠離著她所站著的地方,邊走邊說,“如此一來,再也沒有人能夠讓陛下分心。後宮之內,唯我獨尊。哈哈!哈哈!”

聽著她的話,雲裳隻覺得一陣好笑,麗妃實際上真是多慮了,按照道理來說,她根本沒有想要進宮為妃的意思,更沒有一點想要同她爭寵的意思,但是鳳紫泯對待自己的態度讓她這一位唯一緊存的妃子很有些危機感迫切的感覺。

這些,雲裳都能理解。

可是即便她萬分理解了這個可憐女人的處境和心境,可她也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她的私心!她還沒有偉大到這個地步!

眼前的這三個人緩緩舉起手中的木棍,一陣惡風撲麵而來,雲裳眼睛一閉,她還不想死!

“啪!”

“啊!啊!”

“這裏有什麽好玩的東西麽?我的雲裳小美人兒,居然來了就不想回家了麽?”甬道裏驀地多出了第六個人的影子,在除去了三個偷襲的黑衣人,雲裳,麗妃之後的又一個人!

輕佻的笑容浮在嘴角,誘人的桃花眼裏浮現出來危險的氣息,在輕鬆了當的放倒了三個大漢之後,他仍舊一身清爽的對著眼前的雲裳說話。

雲裳看了他一眼,這黑洞洞烏朦朦的甬道當中的蓮準,竟然讓人生出一絲非常可靠的感覺。

她緊走幾步,到他身邊低聲嘀咕了一句。

“好慢啊你。”

“怎麽?我不在身邊就這麽不安麽?”蓮準側著頭用額頭頂了一下雲裳的腦袋,雲裳臉上一紅,擔心的看向他的胳膊上臂,蓮準明白她的意思,微笑著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無礙。

麗妃已經完全傻掉,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長大了嘴巴,低聲驚愕道,“你……你早就知道……”

雲裳轉了個身,正對著她,“啊,是啊,我這個人雖然很懶惰,但是我絕對知道該什麽時候勤勞一下,比如,多睜開一雙眼睛,或者多放上一雙耳朵,讓他們替我去聽聽,去看看那些人不想被別人聽見,而恰好一般人又不會聽見的東西。”

“你……難道是在本宮的寢殿之內!”麗妃是個聰明人,她一說,她便懂了。

“他們其實都沒有惡意的,隻不過是作為我的耳朵和眼睛替我多看著一點我的敵人罷了。”雲裳走過去,看著已經有崩潰跡象的麗妃,歪著頭天真的笑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呢,麗妃娘娘,你侄女的死,我感到很遺憾。哦對,你今天沒有能殺了我,也一定感到很遺憾吧?”

“你要怎麽樣?”麗妃這個時候才感到了恐懼,這是真正的恐懼,是來自眼前這個太過強大且自信的對手的恐懼!

雲裳為難的看了看她,“我也不想怎樣啊,就算是你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誘捕我,來加害我的性命,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麽呀。畢竟你是陛下現在唯一的妃子,要是連你都死了,這朝堂上又要亂成一團了。那豈不是更麻煩?”

“你要放了我?”麗妃的臉上閃過不可思議的喜色。

“放了你的話……我的心裏也不太舒服。”雲裳側頭看了看蓮準,蓮準寵溺的走過來將她拉到身後,用教育小朋友的口吻說道,“這樣優柔寡斷可不是辦法,留著這個女人會是很嚴重的後患,你不會不知道吧?”

雲裳聳了聳肩膀,“那又如何?反正不能殺了她。”

“是啊,這個女人可真是個麻煩呢。既然是麻煩,那就讓我來替我的雲裳小美人兒一一解決掉吧。我說過的吧,你所有的麻煩事,我都願意為你解決。”清濯的媚臉上閃過一絲壞笑,雲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剩下的就交給你好了。”

麗妃緊走兩步,“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蓮準將她逼在一個角落裏,臉上掛著冷笑,一揚手,淩空在空氣裏點了幾下,麗妃的身子就立刻不能動彈的定住在原地。蓮準不慌不忙的走過去,抖開手裏的瓷瓶,將一顆精巧的小藥丸便丟進了她的嘴巴裏,看著她痛苦不堪的將它勉強咽了下去。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隨著雲裳的影子一起往外走。

雲裳停下來,等著蓮準。順便頭也不回的朗聲說道,“穴道半個時辰之後就會解開。每個月安安生生的待著,我就好心一點每個月去給你送一顆解藥,別想著再耍什麽心計,不然下一次或許我不會在這麽善心大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