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出奇的溫和,風小雨徒步走上揚州繁華的街頭,越過一條條街道,站立在翠園橋上,微風輕撫,遊目四顧,似乎一切都那麽美好。不,心中還有一點淡淡的痛,柳如煙。
把柳如煙留在西山別墅,風小雨耿耿於懷,一種無法排解的憂悶一直困擾著他。
越過翠雲居向南不遠,是一排低矮的居民區,大多數是外地民工,風小雨打聽了很久,才在一個破舊的小院裏找到柳如煙的住處,
輕輕敲門,響起柳如煙脆*嫩的嗓音:“誰呀?”
“風小雨。”
一陣腳步聲,門吱嘎一聲打開,露出柳如煙一張秀氣的臉,沒有化妝,戴著一頂淡紅色遮陽帽,透露出女孩特有的清純。:“你怎麽來了?”
“路過這兒。”風小雨微笑著:“順便過來瞧瞧。”
屋內陰暗潮濕,一張床,一張梳妝台,其餘的什麽都沒有,簡潔得讓人心酸。風小雨把糕點放在梳妝台上:“你就住在這麽個地方。”
風小雨可以肯定,這是揚州市最廉價的房子。柳如煙應該收入不錯,為何住得如此簡陋,和她在公共場合光芒四射的樣子實在是不相稱。
“讓你見笑。”柳如煙穿著睡衣,好像剛起床。
“謝謝你。”風小雨坐在床邊,聲音很低,對自己沒有保護好柳如煙有一種深深的自責。
;柳如煙手臂微微一顫,淡淡笑道:“不用客氣,我也是想接近胡雲。”
“為什麽?”風小雨奇怪地問,在藍天賓館柳如煙不是害怕胡雲嗎?怎麽又變了。
“明年春天舉行青歌賽,我需要靠山和那筆獎金。”柳如煙分析得很勢利,就像莊稼人在討論種田和收莊稼。
風小雨在柳如煙麵前忽然覺得很被動,內心深處為了西山別墅的事深深自責,讓一個弱女子承擔,去犧牲,自己卻黯然離開,在風小雨心中已經是無法彌補的痛,這兩天心神一直無法安寧,良心驅使他不得不麵對那一種傷痛,。
“後來怎樣?”風小雨低著頭,表達著他自己都有點覺得虛偽的關切。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柳如煙伸手踢腿,咯咯笑著,她不想給風小雨帶來太多壓力。自從第一次在酒吧見到風小雨,她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風小雨不惜花重金和秦天柱搶奪柳如煙,柳如煙當時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同樣明白每一個男子都是為了她的美色,為了與她共度良宵。可那一次錯了,從風小雨眼中看到了一種毫不掩飾的坦誠,他有欲望,但很真誠,一如柳如煙家鄉的綿綿青山,**著一份讓人敬重的莊嚴。
再一次就是在藍天賓館,為了躲避胡雲的糾纏柳如煙選擇了地位輕微的風小雨,風小雨沒有讓她失望,無比堅定地維護著她,不惜得罪市長的公子胡雲。
柳如煙心動了,二十年來第一次對一個男子心動,她不認為是愛情,或者說她拒絕愛,她認為自己不配擁有那種純潔。
風小雨在街頭被中年男人刺了一刀,為了一個叫小虎的小孩,那一群小孩是柳如煙的至愛,無論生活怎樣,柳如煙不會忘記自己曾經是個老師,原來是,在孩子們的心目中永遠是。
風小雨出自本能的熱血行為,雖然微小,卻感動著柳如煙,她知道胡雲很難對付,還是毅然幫助風小雨度過這一關。不知為了什麽,在西山別墅的一刹那,她寧願舍棄自己的生命,也不願風小雨受到一點輕微的傷害。
柳如煙手腳伸展,無意中露出腿上一道清晰的鞭痕。風小雨忽然驚叫一聲,柳如煙順著風小雨的目光立即發現不妥,慌忙把**的小腿向裏麵縮了縮:“沒事,不小心劃的。”
“你坐下。”風小雨的話不容置疑,柳如煙任由風小雨挽起她的睡褲,任由一個大男孩的手撫摸著道道鞭痕,風小雨的手在顫抖:“我不應該讓你留下的,不應該、、、、”
風小雨不停重複著。柳如煙聲音輕柔:“風小雨,坐在我身邊,好嗎。”
深深的自責讓風小雨眉頭緊鎖,柳如煙愛憐地撫摸一下風小雨黑亮的頭發:“你不要激動,我現在很好,一切都過去了。”
“你是怎麽出來的?”風小雨固執地說道,他不相信柳如煙會輕易出來。
柳如煙歎息一聲,取下自己的帽子,她唯有這樣才能減輕風小雨的心理壓力。
風小雨感到震驚,但並沒有尖叫,柳如煙的頭部纏繞著一圈紗布,風小雨緩緩伸出手,細心地整理著柳如煙一縷縷淩亂的秀發。那一道傷口就如同印在自己的心上,需要用手輕輕撫慰。
無需言語,柳如煙感受著從每一根頭發上傳來的溫柔,風小雨那雙奇特的手讓她忘記了傷痛,柳如煙輕啟櫻唇:“風小雨,你認為我是壞女孩嗎?”
柳如煙沒有了那種豔媚,嬌柔如鄰家女孩。風小雨微微歎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行事的原因,在我眼裏你是個好女孩。”
“謝謝。”柳如煙語氣透露出淡淡的哀傷:“我是一個教師,是我們小山村裏唯一的教師,我原本可以留在大城市,但我放心不下那些失學的孩子,畢業後心甘情願留在村裏。小學隻有三名教師,工資微乎其微,生活也是依靠鄉親們的粗茶淡飯,可看著孩子們興奮的笑臉,我們覺得很充實。”
人需要用傾訴來減輕心靈的創傷,柳如煙的話語飄渺夢幻,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唯有在風小雨麵前她才能袒露自己,因為風小雨的誠實,熱心,還有一點對風小雨的淡淡依賴。
風小雨輕輕握住柳如煙的一隻手,輕柔地坐在她身旁,柳如煙繼續說著:“有一年夏天,學校的房子搖搖欲墜,已經不能上課,需要維修,打了幾次報告,杳無音訊,於是我到教育局找局長,那一次開始了我的噩夢,我拿到了裝修學校的資金,卻失去了人身最寶貴的一切、、、、、”
柳如煙全身一陣顫抖,輕輕靠在風小雨的肩頭,她無法忘記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一次次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從噩夢中驚醒,她需要一份依靠,一個寬闊的肩膀。
風小雨伸出手,輕柔地摟著柳如煙的肩頭,聽著她的訴說:“後來,孩子們因為沒錢,交不起可憐的書本費而一個個失學,我告別了家鄉,一個女孩舉目無親,我被一個婦女騙入煙花之地,那時我才明白家鄉的局長出手還不如一個有錢的商人。我把錢寄回家鄉,唯有孩子們拿到書本的笑臉讓我微微心安。”
提到孩子,柳如煙臉上閃動著慈愛的光芒,她推開風小雨的手,從梳妝台抽屜裏拿出一遝信封。風小雨拆開,裏麵是一封封信,筆跡幼稚,歪歪扭扭,記錄著孩子們的興奮和對老師的感激之情,可是他們不知道老師屈辱地生活著。
風小雨這時才想起小虎那一聲柳老師對於柳如煙意味著什麽,帶著柳如煙的純潔和夢想。
“你經常看這些信?”風小雨輕聲問重新坐到身邊的柳如煙。
“當我不快樂的時候就一遍一遍讀著信。”柳如煙心情好了一點,嘴角露出笑意:“後來我發覺到歌廳唱歌也可以謀生,可是娛樂界我不熟悉,隻好四處奔走,靠打賞賺幾個錢,我已經厭倦,等明年的青歌賽結束,要是能拿到獎金,回去建一所小學,我就回家教書,再也不出來了。”
柳如煙斜倚在風小雨肩上,仿佛回到家鄉,回到那片青山綠水,一群孩子繞在膝蓋前咯咯歡笑,一臉陶醉。
“無論你拿不拿到獎金,我幫你實現夢想。”風小雨語氣堅決:“不要再去找胡雲了,好嗎?”
柳如煙輕輕點頭,她無法否認自己喜歡風小雨,可是如果風小雨不來她永遠沒有勇氣去見他,她是一個原本觀念保守的女孩,深深的自卑讓她無法接受一段感情。
“在西山別墅,我以為我一定死了,解脫了。”柳如煙呢喃著:“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胡雲交了所有的醫藥費,雖然他放過了我,我還是無法接受他的施舍,甚至對我想找他做靠山的念頭都感覺到可恥,我一醒來就離開了醫院。”
柳如煙內心深處開始抵製那些風月場所,因為她有了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朦朧情感,覺得自己生活也可以美好。
一個人對前途充滿信心,自然向著美好的人生靠攏。
此時的柳如煙不是那個在舞台上惹火的俏佳人,是山野的一株小花,純潔水靈,風小雨為了柳如煙那份對孩子的執著而深深感動,微微摟緊柳如煙:“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就這一會我就滿足了。”柳如煙緩緩搖頭:“你有你的天空,我屬於那座大山,我永遠忘不了山上野菊花的清香,我始終會回去的。”
柳如煙理解風小雨的心情,也知道他的承諾意味著什麽,可她已經感覺到疲倦。渴望愛又懼怕那種轟轟烈烈。
“柳如煙。”風小雨輕輕叫了一聲,還要說什麽,柳如煙輕輕擺手:“不說話好嗎,我隻想這樣靜一下。”
房間裏寂靜下來,風小雨輕輕摟著柳如煙,像一尊雕塑定格在時間長河中,沒有欲望,一股溫馨在兩人心中飄蕩。
人生需要激情澎拜,也需要安寧祥和,心與心的依偎有時候比肉體的纏綿更加讓人陶醉。風小雨又想起了家鄉的小山,家鄉的原野,還有家鄉那條緩緩流淌的小河。
是心有靈犀?風小雨感受到柳如煙那種疲倦,那種歸於山林的渴望。
風小雨無法歸去,他的事業才剛剛開始,生命如流水緩緩流淌著,太多的時候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