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的小雨把林春縣城徹底洗刷了一遍,一場秋雨一場涼,在這個蘇北小鎮顯得格外清晰,林秀秀換上了一身秋裝,淡紫色套裙,頭發按照當地的習慣攏成馬尾狀,點綴一朵小絨花,一個淡綠色發夾,一個小鄉鎮姑娘的打扮,但她天生的那種氣質,無論如何打扮,站在任何地方都引人注目,像一顆璀璨的明珠,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她的光彩。

祥和酒樓的大廳又裝飾了一番,一個豪華的吸頂燈把整個廳堂點綴得大氣輝煌,俗話說店大欺客,一走進這個殿堂,客人就會有一種豪華的感覺,對於價格和菜肴的檔次自然而然有一種信任感,孫祥不止一次讚歎林秀秀的眼光獨特,風小雨聽到後也隻是付之一笑,一個跨國大企業的領導者,如果連一家小飯店都管理不好,那才叫不可思議。

肖月華站在林秀秀身邊,一身火紅,亭亭玉立,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大聲吩咐著服務員整理桌椅,擦洗玻璃,在四麵掛上大大的燈籠。她是幾天前來到祥和酒樓的,一下子做起了管理,她開始還很不適應,和服務員說話都是姐妹相稱,溫和客氣,林秀秀不得不專門為她上了一堂課,當然不是那些企業管理的大道理,那些一個鄉下小姑娘也不懂,現在唯一要講的就是威信。

樹立威信其實很簡單,恩威並施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肖月華掌握得也很快,短短一天,神情語氣和姿態都做得恰到好處,服務員私下裏都說有其師必有其徒,肖月華和林秀秀的神情舉止幾乎一模一樣,當然,肖月華同樣是個美女,美女和美女賞心悅目就是一個共同點。

“小玲,快點,把條幅掛上。”肖月華聲音不高不低,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味。

“來了來了。”一個大辮子服務員麻利地爬上一個凳子,伸手和另一位服務員拉起一個長長的條幅,由於匆忙了一點,腳下晃了晃,一下子栽下來,旁邊一位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才避免了受傷。

“怎麽不小心點?”肖月華臉上閃過一絲緊張,旋即又恢複平靜,淡淡望著小玲。

“我、、、、、”小玲有點膽怯地張了張嘴,肖月華這幾天改變了狠多,私下裏親如姐妹,上班時卻一絲不苟,每個服務員包刮廚房間的廚師都有點摸不透她,感到有點畏懼。

“你看,把人家小姑娘嚇的。”風小雨正和孫祥在一邊商量菜單,笑著走過來,安慰地對小玲點點頭:“下次小心點。”

說完,風小雨把臉轉向肖月華:“你對他們客氣點啊,你看我,在揚州管理一個大酒店,從來不對員工冷言冷語。”

“風小雨,一邊去。”林秀秀一下子把風小雨拉到一邊,沒好氣地瞪了瞪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管理的方法,你那酒店要不是有方寶兒管理,還不知怎麽樣呢。你就別添亂了。”

“小雨,林秀秀說得對。”孫祥笑著說道:“店裏要有店裏的規矩,不過這是小事一樁,下次注意點就行了。”

“繼續忙吧。”孫祥向小玲等站在一邊的服務員揮了揮手,服務員卻沒有動,眼角瞄著肖月華和林秀秀。直到肖月華揮了揮手。才一起閃開繼續工作。

“你看,威信比我還大。”孫祥無奈地向風小雨攤了攤手。

“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風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肖月華是自己帶來的,孫祥畢竟是這個飯店原來的老板,肖月青威信超過孫祥未免有點不合適。

“無所謂。”孫祥向風小雨笑了笑:“我不是個很好的管理者,要不然飯店怎麽差點關門,幸虧你幫忙,相反以後有肖月華幫忙我會輕鬆很多。”

“孫老板過獎。”肖月華笑得大方端莊。孫祥又看了看肖月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一個鄉下丫頭,能有什麽前途。”肖月華謙虛地笑了笑,迎著門口進來的幾個人走了過去。

“這丫頭口齒伶俐。”風小雨思索著對林秀秀說道:“是不是比她姐姐能幹。”

“許多時候還是要靠機遇。”林秀秀看著肖月華俏麗的後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們給她提供了一條路,如果走下去,要不了多久,她的成就不會比肖月青遜色。”

“真的嗎?”風小雨搖了搖頭,肖月青是他的青梅竹馬,要說別人比她能幹心中難免不舒服,即使是肖月青的親妹妹也不行。

許多年以後,肖月華在南方大都市管理一個賓館,那時候風小雨想起林秀秀今天的的話,幾多感慨,人的一生許多是天定,但自身的素質也不可忽視。

(肖月華的故事,將在另一本《天下小吃》中展示,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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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點,還沒到上客的時候,進門的幾個人打扮雖然不顯眼,可領先的一位青年舉手投足帶著一股清新氣息,肖月華一眼就看出不屬於這個小鎮的氣勢,等迎賓小姐招呼過後,微笑著說道:“歡迎光臨。”

“你是大堂經理?”青年五官勻稱,麵皮白皙,濃眉大眼,嘴角雖然掛著微笑,但還是有一股淡淡的冷漠。

“我是負責招呼客人。”肖月華知道微笑對於客人來說意味著什麽,笑容更加燦爛一點:“剛剛上任,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不到之處請多多包涵。”

“看樣子也是新人,沒有管理經驗。”青年瞥了一眼肖月華,把臉轉向大廳頂部,淡淡說道:“在頂部布置一些彩帶,條幅再掛高一點。”

“吸頂燈已經夠輝煌的了。”肖月華仰臉看了看:“加上彩帶有點畫蛇添足。”

“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青年冷冷打斷肖月華的話:“要不是有人拉攏,武聯會的婚禮不會在這裏舉行,那可是全城的大事,馬虎不得。”

武聯會在林春縣出名不是因為他是遠近聞名的大學生,而是他老子擁有本城首屈一指的大商場祥雲商廈。這次他和本縣有名的縣長大公子時相約一前一後舉行婚禮,規模都是空前的,不僅是一筆大生意,而且是對飯店宣傳的最佳時機,趙洋洋的父親為了祥和酒樓重振雄風,千方百計拉來一筆生意,可謂是用心良苦。

“婚宴的事我們會用心安排,不勞您費心。”肖月華見青年對祥和酒樓頗有微詞,略顯不悅,臉上雖然還帶著笑,語氣卻冷漠了許多:“不知各位是來吃飯還是另外有什麽吩咐。”

“我來看看布置得怎麽樣了。”青年四處掃了一眼,繼續說道:“我是武聯會的伴郎,也是好朋友,我叫時宜封。”

“失敬。”肖月華微微吃了一驚:“原來是本城有名的大才子。”

“過獎。”時宜封很小的時候文才就在縣城頗有名氣,和武聯會一起考上南方某大學以後,更是聲名遠播,他自己也微微有點得意。聽到眼前的美女稱讚他才子,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那是別人抬舉,才子談不上。”

“是嗎?”肖月華嘴角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不過我一個鄉下小丫頭,沒什麽文化,才子不才子對於我來說無所謂。”

“你、、、、、”時宜封差點被肖月華氣得噎著,狠狠瞪了肖月華一眼:“我回來就聽說縣城福運飯莊菜肴獨樹一幟,可沒聽說祥和酒樓怎麽樣,菜肴可是關鍵,能行嗎?”

“行不行明天自然就知道了。”肖月華揚了揚下巴,不屑地說道:“隻知道福運就有點孤陋寡聞了,我們這裏才是正宗的淮揚菜。”

“是嗎,我倒想見識見識。”時宜封向前走幾步,麵對孫祥:“孫老板,我們是有過一麵之緣的,不知今天能不能先嚐一嚐這裏正宗的淮揚菜。”

時宜封故意把正宗幾個字說得很重,和他同來的人嘴角都露出一絲嘲笑。孫祥倒是好脾氣,一副和氣生財的樣子,連聲:“可以,可以。”

“不行。”時宜封剛要招呼同伴坐下,肖月華忽然叫道:“不好意思,今天客滿,訂單都以安排好,不接待客人了。”

“孫老板,這裏誰說了算?”時宜封俊秀的臉上浮起淡淡的惱怒。

“當然是我負責。”孫祥微笑著,話鋒一轉:“不過,酒宴安排都是肖月華的事,又沒有空位還得問她。”

“不問了。”時宜封用力一揮手:“現在離中午飯早著呢,不耽誤午間的訂單,我們現在就坐,就來個淮揚菜有名的揚州三頭吧。”

“揚州三頭?”肖月華忙著前麵管理,對於菜肴了解倒是不多,疑惑地說道:“我們又不是揚州,做什麽揚州三頭。”

“你連揚州三頭都不知道,還自稱什麽正宗淮揚菜。”時宜封笑得有點得意,緊盯著肖月華嬌豔的臉頰。

“你知道嗎?”肖月華反問一句:“有學問說說看,也讓我們見識見識。”

“我是學餐飲管理的,怎麽會不知道。”時宜封不屑地撇了撇嘴:“揚州三頭是拆燴鰱魚頭,扒燒整豬頭,蟹粉獅子頭,我還親自到揚州楚天賓館吃過幾回,其中蟹粉獅子頭和扒燒整豬頭很費火工,據說都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做好,入口嫩香,回味無窮。”

“既然你知道做揚州三頭費工夫,為什麽還要點這幾道菜。”肖月華忽然打斷時宜封的話:理直氣壯地說道“沒有準備,現做是來不及了。”

“好吧,我們明天來。”時宜封沒想到肖月華和他較上勁了,覺得和一個女孩計較未免有失身份,也沒有了吃飯的胃口,瞄了一眼肖月華:“但願明天不要讓我失望。”

“當然不會。”肖月青自信地揚了揚眉梢,有點風情萬種的意味:“過了明天,我們酒店聲名遠震,又會是本縣一流。”

“這麽有把握。”時宜封看著肖月華白裏透紅俏麗的臉頰,淡淡說道:“要是明天的酒宴比不上福運飯莊,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肖月華回望著時宜封:“不成功立馬走人。”

“就走人那麽簡單。”時宜封似乎也來了倔勁,挑釁地看著肖月華。孫祥剛要上前調解,胳膊一左一右被林秀秀和風小雨拉住。

“別管他們。”風小雨湊近孫祥耳邊:“讓肖月華自己處理。”

孫祥點了點頭,雖然不大懂風小雨的意思,但風小雨的話他覺得應該有理。三個人繼續看著針鋒相對的肖月華和時宜封。

“你說怎麽辦?”肖月華不服氣地貼近一步,撅著嘴。

“輸了,到福運飯莊擦一個禮拜桌子。”時宜封向後退了一步,和一個美女貼得過近讓他微微不安。

“原來你是替福運飯莊說話。”肖月華臉色冷了下來:“我答應你,不過,如果這次婚宴我們僥幸勝過福運,你到我們這裏擦一個禮拜桌子。”

“這個、、、、、”時宜封猶豫了一下:“我還得回去上班。”

“切。”肖月華揚了一下柳葉眉:“沒本事就別打賭,還算不算男子漢。”

“我答應。”時宜封一咬牙:“再說,你們也勝不了,福運飯莊的廚師可是全縣有名的。”

“唉。”風小雨長長歎了一口氣,眯著眼對著時宜封笑了笑:“你就等著擦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