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請坐。”凱琳娜漢語流利,落落大方,要不是相貌迥異,活脫脫一個活潑好客的中國姑娘。等藍盈盈三人重新落座,她拉過一張椅子在風小雨身邊坐下,親切地說道:“風小雨,沒想到你短短一年竟然取得很大成就,有時間我要向你請教請教。”

外國人畢竟是外國人,凱琳娜毫不顧忌藍盈盈和平南燕在一邊觀看,臉頰湊近風小雨,比一對中國情侶還要親熱,別說藍盈盈看著別扭,就連風小雨也感到不適應,身體向一邊挪了挪,微微拉開一點距離:“凱琳娜小姐,你客氣了,你們法國菜風味獨特,今天讓我大開眼界。”

“是嗎?”凱琳娜眼中流露著自豪,輕聲笑道:“法國菜和中國菜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我這幾年隨著父親在中國四處行走,就是為了學習中國菜肴,把它帶回法國,同時也把法國的菜肴介紹給中國人。”

“這家餐廳是你家開的嗎?”風小雨眼睛掃視一下四周:“口味還不錯,我對法國菜了解不多,不過如此味美應該是正宗的吧?”

“餐廳不是我家的,但也差不多,是我父親的弟子羅伯特開的。”凱琳娜笑容總是那麽爽朗:“要說味道確實是正宗的法國味。”

“你們都是行家,看看我做的菜怎麽樣?”凱琳娜轉身向服務員點了點頭,服務員快步離開,緊接著幾道菜端了上來,竟然是中國菜:象牙裏脊,宮燈魚米,糖醋鯉魚。

這是三道常見的菜肴,象牙裏脊是把裏脊肉片裹在小竹筍條上,用滑炒的手法加工。宮燈魚米是把魚米上漿清炒,放在盤子中間,四周用一些原料擺成宮燈形。糖醋鯉魚是把鯉魚炸酥脆,澆上糖醋汁。

菜擺在桌子中間,還沒有嚐,糖醋鯉魚淡淡的醋香飄逸出來,風小雨雖然酒足飯飽,但還是有點食欲湧動,顯然這幾道菜中至少糖醋鯉魚深得中餐精髓。風小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忽然發現凱琳娜的手藝還是有一點獨到之處的,體現在菜的外型上。

菜肴講究色香味形,味道依靠品嚐,其他三樣則是一目了然。香氣撲鼻,色和形閱人眼目。凱琳娜的菜肴在配色和形狀上明顯達到了一定水平。象牙裏脊看起來水靈油滑,圍成一圈,中間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宮燈魚米的宮燈也是色彩鮮豔奪目,美觀大氣。最突出的是糖醋鯉魚,魚身半直立,旁邊是一個南瓜雕刻的孩童,正提著一根魚竿,魚線連在魚嘴裏,一副栩栩如生的頑童垂釣圖。

“這是你親手做的?”風小雨略顯驚訝地張著嘴。

“是啊。”凱琳娜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笑得金黃色頭發微微抖動:“我可花了很長時間,專攻淮揚菜。”

“不錯。不錯。”風小雨讚賞地點了點頭:“幾乎可以做淮揚菜的大廚了。”

“你們嚐嚐。”凱琳娜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筷子,一一分發給三個人,自己領先夾起菜品嚐起來,動作大起大落,一點不文雅。

“凱琳娜。”風小雨舉著筷子疑惑地問:“你們法國人吃飯不是很文雅嗎,彬彬有禮的那一種。”

“我改了許多。”凱琳娜一邊吃菜一邊說道:“你們中國人有句俗話,叫什麽來著,入鄉隨俗,用筷子吃飯當然要學你們中國人。”

“真是莫名其妙。”風小雨撇了撇嘴:“外國學中國,中國學外國,亂套了。”說完他抓起一塊麵包,塞進嘴裏大口咀嚼,笑道:“我不管了。什麽規矩不規矩,餓了就吃。我行我素。”

“凱琳娜小姐,你學的並不是中國人飲食文化的精髓。”藍盈盈見風小雨剛剛學了點吃飯的規矩,轉眼就被凱琳娜破壞一空,略顯不悅,淡淡說道:“中國人在餐桌上的禮節遠遠不低於貴國,你們吃飯時講究溫言細語,我們老祖宗就提出過寢不言食不語,比你們還有風度。”“寢不言食不語?”凱琳娜皺著眉頭,對中國的文言她可是如墜霧中,眨著眼睛問:“什麽意思?”

“對牛彈琴。”藍盈盈哭笑不得,嘟囔一句,舉起筷子:“說了你也不懂,還是嚐一下你做的菜肴吧。”

“請,請。”凱琳娜一聽說要品嚐她的菜肴,興奮地連連客氣。

“味道還可以。”風小雨接連嚐了幾口,放下筷子,轉臉看著平南燕:“你說呢?”

“裏脊滑*嫩*爽口,魚米鮮香味美,鯉魚香酥脆。”平南燕理了一下秀發,露出兩個小酒窩:“似乎比起烹調技校的高材生毫不遜色。”

“那倒未必。”藍盈盈忽然冷冷說道:“似是而非,淮揚菜不是那麽好學的,學不好不倫不類。”

這一次,藍盈盈的話凱琳娜聽懂了,愣愣地看著藍盈盈,不明白眼前這個美麗的東方少女為何對她冷嘲熱諷。

“盈盈,別說了。”風小雨打斷藍盈盈的話:“凱琳娜學得很辛苦,有如此水平也就不錯了,何必打她的積極性。”

“怎麽?學會心疼了。”藍盈盈麵色冷靜如水:“可是,你要是把凱琳娜當著朋友就要誠心指出缺點,讓她更加進步。”

“對,對。”凱琳娜連聲說道:“有什麽話藍小姐盡管說,多多指教。”嗬嗬

看著凱琳娜熱切的眼神,藍盈盈忽然有點不忍,自己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憑良心說凱琳娜做得已經不錯了,接近高境界,這是廚師的一個瓶頸,一旦飛躍過去就觸摸到成功的天空,但一旦受到打擊,失去信心,說不定永遠失去自信,不再進步一點。

“象牙裏脊要求鹹鮮嫩*爽,可是你做的菜上漿後劃油的油溫偏高,不夠嫩,味道也過於清淡,明顯有粵菜的意味。”藍盈盈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風小雨關心的神情,把心一橫,夾起一塊象牙裏脊,搖晃著說道:“淮揚菜清淡是要求突出原味,可不是淡而無味。”

“還有糖醋裏脊。”藍盈盈見風小雨又要出言阻止自己說話,立即做了個拒絕的手勢,伸筷夾起一塊魚肉,繼續說道:“醋溜是淮揚菜的一種絕活,豈是你可以輕易掌握的,鯉魚要經過三次烹炸,第一次炸透,第二次炸酥,第三次炸到脆,再迅速澆上糖醋汁,異香撲鼻。你做的菜香味雖然也不錯,但還是比淮揚菜的正宗口味相差很遠。”

“炸三次,我也做了。”凱琳娜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缺點,一副謙虛受教的樣子:“怎樣才算炸得到位。”“炸得到位。”藍盈盈忽然哼了一聲:“那得要求天賦,心領神會,誰知道你們外國人有沒有那種功能。”

“藍小姐,你這話什麽意思?”凱琳娜聰明異常,立即看出藍盈盈對她的諷刺,大聲說道:“我是專攻刀工的,你看看我雕刻的花和那個小孩總是不錯吧。”

“花?”藍盈盈瞄了一眼象牙裏脊中間的那朵牡丹花:“馬馬虎虎,至於那個小孩就差遠了。”

“盈盈,這朵花已經不錯了,我也至多達到這個水平。”風小雨拿著那朵花,左右觀看,水靈逼真,不愧是法國刀王的女兒,花朵雕刻果然非同一般。

“我說的是事實。”藍盈盈不緊不慢地說道:“要是一般人達到這樣水平就難能可貴了,可凱琳娜是法國刀王的女兒,這點水平還是不夠。”

“難道你們中國很多人有如此水平?”凱琳娜不相信地指著自己雕刻的花朵,她剛才打聽過,風小雨是雕刻花朵的行家,所以小心謹慎雕刻出一朵花,期望能和中國的高手一較上下,沒想到被藍盈盈說得一錢不值,立即出語反駁。

“當然。”藍盈盈毫不猶豫地回答:“中國人會雕花而且雕得出色的不計其數。”

“你呢?”凱琳娜仰著臉。目光銳利。

“我?”藍盈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略感詫異。

“我說的是你。藍小姐。”凱琳娜收斂了可愛的笑容,大聲說道:“你會雕刻嗎?”

“你在向我叫陣?”藍盈盈恢複了冰美人的表情,冷冷說道:“我當然會。”

“好。”凱琳娜興奮地叫了一句,轉身吩咐服務員幾句,服務員立即端上來幾種雕刻的原料和幾把雕刻刀。

“算了吧。”風小雨見兩位美女第一次見麵就較起真來,連忙阻止:“快把東西收起來。”

“不用了。”藍盈盈伸手拿起一個蘿卜和一把雕刻刀,開始雕刻花朵。風小雨知道藍盈盈的脾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凱琳娜,風小雨,平南燕一起盯著藍盈盈的手,表情各不相同。平南燕臉色認真,一副向大師姐學習的模樣,雖然她的水平不亞於藍盈盈,但她生性謙虛,心安理得。凱琳娜則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要說別的不行,她可是法國刀王的女兒,天賦加苦練,自信沒幾個人能超越自己。

風小雨臉色則是變幻不定,他知道藍盈盈的水平,論烹調基礎比自己出色,但要是論雕刻,可就差了一點,應該不是凱琳娜的對手。但藍盈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風小雨感到意外,難道她會誠心自取其辱?

看著看著,風小雨臉色由驚異變為驚訝,藍盈盈刀法嫻熟,如行雲流水,轉眼間牡丹花外麵一層花瓣呈現出來,薄而水靈,輕輕顫動如同清晨怒放的鮮花,照這樣雕刻下去,這朵花不僅超過凱琳娜,比起風小雨還要略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