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人來人往,風小雨下意識地摸了摸黏貼的八字胡,確認穩妥後,步履悠閑地繞過吧台,沿著上菜的通道向廚房間緩緩移動。
剛走到配菜間門口,一位長臉廚師攔在麵前:“這裏是廚房間,您是不是走錯路了。”
“我找的就是這裏。”風小雨瞄了一眼在案板上忙碌的各位大廚,沒有看見秦天柱的身影。
“請問,你找誰。”長臉廚師禮貌地問著,語氣卻不大友好,廚房間一般不讓客人隨便觀看,要不是看風小雨打扮得有幾分氣派,他早就‘客氣’地讓風小雨走開。
“我找秦天柱。”風小雨推了推眼鏡,趾高氣揚地翹了翹下巴。
打聽人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另一種就是像風小雨這樣盛氣淩人。前一種讓人舒服,自然樂意為你指點迷津,後一種讓人畏懼,不敢不說。
果然,小廚師微微愣了一下,秦天柱不僅在楚天賓館赫赫有名,在整個揚州也是聲名響亮,來這裏找他的人至少客氣地叫一聲秦師傅,像風小雨這樣直呼其名的極少,要麽風小雨是個有身份的人,要麽就是個愣頭青。
“您稍等。”長臉小廚師迅速做出判斷,風小雨衣著光鮮,舉止沉穩,不像個愣頭愣腦之人,他立即滿臉帶笑,轉身向裏麵的一個小廚房間大聲喊道:“師傅,有人找。”
“誰呀。”秦天柱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我正忙,稍等一會。”
風小雨可無心稍等,直接把長臉廚師推到一邊,自己大步穿過配菜間,向那個小廚房走去。長臉廚師慌忙搶先一步:“師傅,我沒攔住,他自己進來了。”
秦天柱正和一位少年在爐灶上忙碌著,聞言轉過臉,詫異地叫道:“林老板,是您來了,怎麽不在雅間喝酒,接下來的拿手菜馬上就到。”
說完,秦天柱向長臉廚師揮揮手:“馬逢題,你出去吧,林老板是我朋友,以後可以隨便出入廚房間,不用阻擋。”
“我來是感謝你的美酒。”風小雨慢條斯理地說著:“順便四處看看,我喜歡觀看廚房間,我的調味料就像自己的女兒,總想找個像樣的廚房間做婆家。”
“您可以隨便看。”秦天柱放下手中的活,指了指灶台上的各種調味料:“我們賓館在揚州可是很有名,您的調味料如果用在這裏,提高菜肴美味,我再幫您宣傳宣傳,定會一炮走紅。”
“我先謝謝秦兄。”風小雨目光四處巡視,嘴裏客氣著:“當然,我在內地發展的時候也不會忘記秦兄弟。”
“自己人,不用客氣。”秦天柱滿意地笑著:“您先等一會,我到後麵選一條鱖魚給您做菜。”
秦天柱剛剛離開,風小雨趁秦天柱的徒弟在埋頭切東西,迅速在小廚房裏四處找起來,他已經聞到那股香味,似乎是芝麻和桂花的混合味。可是,翻遍了所有調料缸,就是沒有找到香味的來源。
“小師傅,你的刀工真好。”風小雨和秦天柱和小廚師搭訕起來:“你是秦天柱的徒弟吧。”
“我叫秦於非,秦天柱是我叔叔。”小廚師抬頭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又是秦家的人,一代傳一代,外人永遠學不到他們的絕活,他們也就可以永遠屹立在烹調界的高峰,這還有沒有天理,其他人就是天賦再好,沒有機會也是無用武之地。看這個小廚師說秦天柱是他叔叔時得意的神情,又一個秦天柱要誕生了。
風小雨心中咒罵著,臉上卻笑眯眯:“你的調味功夫一定也得到真傳吧,什麽時候讓我見識見識。”
“我還沒有上灶烹製菜肴,暫時隻是訓練刀工。”秦於非把切好的蔥薑末放在一個碟子裏,語氣有點失望:“我來一年多了,叔叔還是不讓我學炒菜。”
“你叔叔和我交情不錯。”風小雨輕鬆地說道:“等會我和他說一聲,讓你學習炒菜。”
“真的嗎?”秦於非驚喜地叫了一聲,神情旋即又黯淡下來:“叔叔的規矩很嚴,我還是老實呆著吧,上次涼拌紫蘇的時候,燙紫蘇的時間長了一點,顏色不夠翠綠,就被訓了好久。”
“紫蘇?”風小雨心中一動:“好像是一種中藥材,還可以涼拌嗎?”
“當然。”秦於非有點賣弄地說道:“這是我們秦家的一道特色菜,紫蘇嫩葉涼拌出來異香撲鼻。”
“你說得我都快淌口水了。”風小雨語氣顯得十分期待:“真想現在就嚐一嚐。”
“可惜沒有多少了。”秦於非指了指冰箱頂部的一小捆綠色橢圓形葉子:“剛才還有許多,被叔叔熬製高湯幾乎用光了。”
“這就是紫蘇。”風小雨迅速伸手拿下幾片葉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嘴角忍不住**了幾下,要不是戴著墨鏡,秦於非一定可以看到風小雨眼中興奮的光芒,秦天柱所用湯料中,風小雨不明白的那種感覺就是來自紫蘇,清香溫暖。風小雨壓抑著心中的激動,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東西熬製湯料豈不是會有很大的藥味。”
“不能長時間熬。”秦於非脫口而出:“在湯裏過一下,立即撈出。”
“於非,你在說什麽?”秦天柱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風小雨猛然一怔,自己忙著向秦於非套問紫蘇的事,竟然把秦天柱忽略了。
“是我在問紫蘇的用途。”風小雨手指捏著紫蘇葉,一副深思的樣子:“我想把這種香味放進方便麵的調料裏,不知可行不可行。”
“一定可以。”秦天柱自信地咧著嘴笑道:“有時間我專門和您討論一下,現在我開始做兩道最拿手的菜肴。”
“最拿手。”風小雨嘴角撇了一下:“是招牌上的寶石蝦仁和醋溜鱖魚嗎?”
“就是這兩道》”秦天柱望著風小雨,眼中掠過一絲疑惑,風小雨剛才撇嘴的動作太熟悉了,就是一時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但可以確定不是這個林老板。
“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風小雨知道廚師的規矩,做拿手菜的時候,沒有得到允許,一般人不可以旁觀。
“不用回避。”秦天柱原本打算讓風小雨到雅間等待,也就是間接要求回避。但風小雨先提出回避,他倒不好意思起來:“一點粗淺功夫,哪算得上保密的絕活。”
“那我就欣賞一下秦兄高超的技藝。”風小雨矜持地笑了笑,盡量顯得對廚藝不感興趣,純粹是好奇而已。
“於非,今天借這個機會我教你這道寶石蝦仁。”秦天柱拿過一盤剛剛擠好的大蝦仁:“你可要謝謝林老板。”
“林老板,謝謝您。”秦於非乖巧地笑了笑,秀氣的臉上居然有一絲女人的嫵媚。
“不錯,挺乖的一個孩子。”風小雨老氣橫秋地說道:“將來有機會和你叔叔一起到香港玩玩,我做東。”
秦於非一臉受寵若驚,激動得臉色發紅,還要表示謝意。風小雨連忙揮了揮手:“先和你叔叔做菜,我可等得有點焦急,可惜,我幫不上忙。”
“哪能勞您大駕。”秦天柱把蝦仁擠幹水分,向風小雨笑了笑:“十分鍾就可以搞定。”
蝦仁用蔥薑酒汁,鹽和味精醃製一下,再加入麻油拌勻。火腿切成菱形片待用。秦天柱拿出幾張食用玻璃紙,讓秦於非裁成十二張六厘米左右的正方形。
玻璃紙平放在案板上,放入蝦仁,蝦仁兩頭點綴上青豆粒,中間擺上菱形的火腿片,將玻璃紙折起,就變成了寶石蝦仁生坯。
鍋內放入花生油,秦天柱一邊用勺子攪動一邊對秦於非說道:“你看,油發出啪啪的響聲,這就是四成左右,可以把寶石蝦仁生坯下鍋了。”
秦於非反應很快,立即把包好的蝦仁逐一放入鍋中,等到玻璃紙漸漸鼓起,秦天柱用勺子輕輕翻動一會,起鍋,整齊擺入盤中,四周點綴上少許香菜葉。
透過玻璃紙可以看到裏麵色彩鮮明,潔白的蝦仁,綠色的青豆,淡紅色火腿片。風小雨食欲大動:“秦兄的手藝確實精妙,我可不可以先嚐一嚐。”
“當然可以。”秦天柱拿過一個白瓷碗和一雙筷子,遞到風小雨麵前。
“在廚房間吃東西實在有傷大雅。”風小雨裝模作樣地晃動幾下手臂,輕輕打開玻璃紙:“可是我實在抵擋不住誘惑。”
“蝦仁鮮嫩,原汁原味。”風小雨品嚐完一個鑽石蝦仁,心中暗暗讚歎,秦天柱確實並非浪得虛名,構思精巧,風味獨特,他用餐巾紙擦了一下嘴:“秦兄,讓他們把菜端上去,讓藍盈盈姑娘和我的兩位手下嚐一嚐,這才是人間美味。”
“一般烹製蝦仁都是經過上漿,再劃油。”秦天柱有意在自己心目中的財神爺麵前顯露,自信地笑了笑:“難免蝦仁的味道有所改變,而且會帶上油膩,寶石蝦仁用玻璃紙包裹,油無法進入,又像蒸製一樣保持了標準的原汁原味。”
“不愧為廚王的弟子。”風小雨向秦天柱伸了伸拇指:“絕活,正宗的絕活。”
“這哪算得上絕活。”秦天柱得意地笑起來:“林老板,下一道讓您見識一下真正的絕活,揚州市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