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朝說完好消息後又改口,一時間,程恬的心情宛若過山車般起伏不定。
她眼神閃了閃,握著筷子的手不自主的收緊了幾分力氣,“是……什麽?”
陳今朝說,“我之前不知道你還是名學生,但現在看來,治療與護理是一件長期的事情,即便是有所減免,但全年的費用也不算低,這一點你要考慮清楚。”
錢。
還是錢的問題。
程恬一顆心沉了下去,但也明白,林夢被害成這樣,不是短期就能好起來的。
可錢要從哪裏來?
她不可能向林淼開口借錢,是朋友也是金主,畢竟周磁的事情她沒辦成功。
更何況,治療是件循序漸進很費精力與錢財的事,她不能管林淼借一輩子。
可她下個月還有信用卡要還,又要付清林夢的住院費,她幾乎背了一身債,人在窮途末路之際,隻能胡亂的想著辦法。
待送走了陳今朝,她終於橫下心,將手機翻到盡頭才找到一個許久不聯係的電話號碼。
太久沒聯係了,以至於程恬給對方打通電話的那一刻,她嗓子都有些發啞。
“是……徐姐嗎?”角落裏,她緊緊的攥著手機,溫聲道,“我是程恬。”
她不確定對方是否還記得她,但手機裏揚起徐姐一貫嬌笑著的嗓音,“當然。”
被人記得,程恬鬆了口氣,就聽徐姐又說,“你當年可是我店裏跳舞最好的姑娘,人長得漂亮嘴又甜,酒量也是一頂一的好,印象很深,我肯定不能忘。”
聞言,程恬站在日頭下,她嘴角笑容微僵,連攥著手機的指尖也有些發白。
她接到林夢的那年,還收到了醫院一摞子的欠款賬單,看的她眼前一陣發暈。
不還錢,就要負法律責任,她作為林夢的監護人,隻能全盤接收。
程恬也試圖找過程林借錢,但沒用,他虛偽至極,人在書房裏,從架子上取下來一個老舊的筆記本,他一頁頁的翻開,竟然跟她一筆筆的計算著生活費用。
她那時才得知,從她邁入程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她這些年通過受委屈冤枉得來的一些“甜頭”,原來都被程林明碼標價的記下來,隻等有一天好跟她算舊賬。
為什麽?
就算她對外喊他一聲大伯,可骨子裏還是程家的血脈,他們也還是父女啊!
程恬不懂。
但程林看她時一臉嚴肅,“我養你到大不容易,張口閉口就是錢,這樣不好。”
說著,他又歎了口氣,語重心長著,“程恬,你要理解我賺錢很辛苦的,你不要學習你母親骨子裏貪得無厭的小市民陋習,將來你走出去會讓人看不起的。”
他端著架子教訓人時的神情漠然又鄙夷,看的程恬心裏一寸寸的起皺又發痛。
她當然知道賺錢辛苦,所以她寄人籬下,從來不主動問他要一分的零花錢。
衣服是撿程琳琅不要的,吃的是大家用餐後剩下的,就連學芭蕾舞也是旁聽!
她花什麽錢了?
可程琳琅偏要在她自尊被踐踏在地上時,又要偷聽後的故意闖進來惡心她。
“爸爸,好看嗎?”她炫耀著手腕上的卡地亞滿鑽手鐲,“才三十一萬,好便宜呢!”
就差那麽一點,程恬就要當眾質問他,為什麽將林夢丟在精神病院棄之不顧。
為什麽要將這些苦難全都壓在她的身上。
但她忍了。
最後,她實在走投無路,又意外認識了徐姐,這才去了她經營的會所上班。
跳舞。
但不跳芭蕾。
在這個縱情聲樂的地方,這樣高雅的舞蹈並不能入得了這些人挑剔的眼球。
他們喜歡勁爆,喜歡在燈光繚亂的舞池裏,看曼妙身姿不斷扭動的熱辣模樣。
程恬在會所跳了大半年,她很豁得出去,跳舞的節奏都是互通的,她很快試崗後轉正,偶爾碰見刁難她的客人,她嘴甜又機靈,直接一瓶酒下肚的跟人道歉。
徐姐對她也不差,從來沒逼她做過出格的事情,會所裏人多雜亂,知道她是學生,背地裏喊著保安盯著她的安全,給錢大方又痛快,程恬這才將欠賬還清。
她提出辭職的那天,徐姐一臉可惜的坐在辦公室裏對著她不斷的唉聲歎氣。
“小橙子,我很久沒見過你這樣對我胃口的員工了。”徐姐喜歡這樣喊她,“聽姐的,你要是不走,工資給你繼續往上翻,將來給你介紹個大老板,怎麽樣?”
會來她這工作的姑娘,多半是家庭困難,能趁著年輕傍個大老板當然好。
可程恬笑著婉拒,“不了,徐姐,我把錢都還清了,以後就不來這裏了。”
她那會認識了周政,兩個人“情投意合”有了苗頭,她總得清白脫身才是。
可徐姐見多識廣是個聰明人,她點了根煙,又笑笑,“姑娘,談戀愛了吧?”
程恬被問的一愣,接著,她滿麵通紅,整個人不好意思的搖頭,“還沒有。”
“那就是快了。”徐姐吸了口女士香煙,又突出團薄荷味的煙霧,她神情慵懶的睨了眼程恬,整個人靠在沙發椅上,紅唇勾起的笑笑,“行,那我不留你了。”
“不過……”見程恬要走,徐姐又笑著補了句,“我這兒隨時歡迎你再來。”
程恬當時覺得奇怪,她不貪心,隻想還債,不明白徐姐為什麽料定她還會來。
未曾想,如今竟然一語成讖,她到底還是要踏入徐姐的地盤,求個翻身機會。
該怎麽說清這一刻的心情呢?
大概是,為錢折腰,也不過如此了。
想來,徐姐遊走在風月場上,見多了人與人的感情,料到了男人並不可靠。
所以,見程恬主動打來電話後的沉默,徐姐也很直接,“缺錢了是吧?”
程恬輕不可聞的“嗯”了聲。
“好說。”徐姐答應的很幹脆,“店裏剛擴新,正是缺人的時候,你來吧。”
程恬立刻說謝謝。
徐姐又問了句,“你這次缺多少?是想快速上岸,還是跟以前一樣慢慢賺?”
乍一聽起來,這像是兩個問題,程恬被問的有些奇怪,“我……”
她仔細的考慮了下,林夢住院這事兒不是短期能夠解決的,她才申請換到舞蹈係,可謂機會難得,想要繼續往上讀書的話,裏裏外外算下來是筆不小的費用。
“徐姐……”程恬看了看周圍,確認無人注意,她小聲的問,“上岸是?”
“哦,是這樣。”徐姐說,“我這裏有幾筆大單,過幾天要接待一批貴客,如果你願意陪一陪的話,隻要給貴客哄高興了,你放心,小橙子,錢不是問題。”
停頓了下,徐姐又補了句,“也不用多費力,幾次而已,一百萬,不還價。”
程恬有些嚇到,但她心領神會,這不是當氣氛組的跳舞,這是去包廂陪客。
“我……”
見她沉默,徐姐也不為難她,隻是笑著說,“沒關係,你考慮好聯係我就行。”
程恬小聲說了句“好”後掛了電話。
但她的心情被這件事弄得很差。
以至於,每到深夜睡不著時,周磁與林淼對她說的那些話就變得無比清楚。
他說,“程恬,你想要上桌賭成贏家,那你的底牌是什麽?”
她說,“今夕不同往日,你要多為自己考慮,難道甘心當一輩子私生女嗎?”
程恬當然不甘心!
哪怕林夢是小三,也是他程林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