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唯姐呢？”
“啊？”
“我是說，你還打算繼續爭取那個喜歡的男生麽？好不容易才遇上喜歡的人，就這麽放棄不是太可惜了嗎？”
“這個啊……”青唯沉默半晌，隨後幹幹脆脆應答，“放棄了，我已經不打算再和對方有任何情感上的牽連拉扯了。”
“真要這麽做嗎？”紫尋眸子裏盡是遺憾與惋惜，“這個國家有十四億人口，然而在這麽多人當中，和喜歡之人相遇的機會還是屈指可數……”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青唯笑著接過她的話，“可是紫尋，我承受不了再一次傷害了。如果我還有機會開始下一場戀愛，那麽對方至少也要對我有那麽一點意思才行。”
紫尋沒再試圖勸說。
她本就不是將個人觀念強加給他人的女孩，盡管她並不認同青唯的感情態度，卻選擇了尊重。
“是嗎？我知道了。”
她恢複得很快，先前才紅了眼睛，現在已然重新振作了起來。
“青唯姐，我會繼續努力下去，直到再也使不上勁為止。”
青唯輕歎了口氣：“紫尋，你可要想好了，這樣真的值得麽？”
紫尋嫣然一笑：“我真還沒想得這麽深，隻知道現在有一個大障礙阻擋了我的前路，比起繞路避開這個大障礙，我寧願拿著大錘子直接把它砸碎！”
她的神情越發堅定：“然後，我會大步踩過這些碎片，朝著想走的路繼續前進，總好過後悔。”
青唯再次被撼動。
她從未像紫尋這般敢愛敢恨過，也從未這般自信地與逆境抗衡角力過，望著身旁煥發出旺盛生命力的姑娘，她再也說不出任何提醒或勸阻的話語。
這一刻，她由衷理解了這個年輕姑娘的想法和心情，發自內心地認同並支持了對方的選擇。
“那就加油吧，紫尋。”她百感交集地將對方的雙手溫柔地握在掌心中，“不開心的時候就盡管約我，喝酒或喝茶都行。”
和紫尋走了好長一段路，青唯才返回家中。
衛東和向陽都沒動筷，顯然在等她回來一塊午餐。
青唯板著臉拉開椅子坐下，掃了一下眼前盛好的飯，立刻就將視線移往向陽。
“大哥，我不明白，盧靜那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為她把所有機會都拒之門外？”
她這話一問，飯桌氛圍立刻凝重了起來。
預感到一場爭吵或許即將到來，衛東嘴唇微啟，然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充當和事佬，卻很清楚長子和女兒對他的看法，擔心這麽做反而會火上澆油，立刻甚有自知之明地阻止了自己，然而又為此滿心不是滋味。
“我不記得有教過你對別人的私事指手畫腳。”向陽淡淡應了一句，似是完全不將青唯的話放在心上。
“是啊，你是沒教過我這些。”青唯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別人的事和我有半毛關係嗎？”
“所以把嘴巴閉上，安靜吃你的飯就好。”向陽提醒道。
明明曉得她就在看他，他卻故意避開她的視線，一派悠然自得地吃著飯。
“但你並不是什麽‘別人’！你是我大哥啊！”青唯忍不住吼了出來，“要是別的女人，我真的什麽都不會說！我連自己的事都管不過來，根本就不想替別人操心！”
“那不是很好嗎？”向陽又給自己挾了一筷清炒空心菜，“這樣也能避免瞎操心，對吧？”
“……”青唯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她以前還真沒發現向陽這慢刀子殺人的懟人功底。
比起她的強勢進攻，他輕描淡寫隨便應對幾句卻能四兩撥千斤，反倒顯得她就愛窮操心。
但事涉向陽，她當然不會就此偃旗息鼓。
若說和紫尋方才那場交談有為她帶來什麽，那就是麵對家人說出真心話的勇氣。
盡管感情領域裏她還存在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但在親情世界裏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有所改變！
於是青唯橫下心來，試著將那些原本根本無法說出的話語，趁著這個機會對向陽說個明白。
“你以為我喜歡瞎操心嗎？”她憤慨道，“你可是在那個女人手裏栽過大跟頭的！我怎麽可能看著你被二度傷害、然後什麽都不做呢？！”
向陽一怔，伸出的筷子刹時停頓了下來。
他的目光終於移向青唯，兄妹倆視線彼此交織，對方臉上的每個表情變化都看得無比清晰。
自打青唯上了大學後，就不再像少女時代那般對著向陽無話不談，她開始追求自己的個人空間與獨立性，對他事事操心過問的做法也逐漸有了不滿與抵觸。
曾經相互攜手同行的兄妹倆第一次滋生隔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距離感一旦產生，便很難再貼近對方，哪怕一直心係彼此，依然漸行漸遠。
尤其青唯去了成都後，家裏和她聯絡最頻繁的成員就隻有庭祖了。
關於她的工作或生活近況，向陽縱然滿心牽掛惦念，也隻能從庭祖這裏探知一二。
故而青唯這樣不加掩飾地表達出她對向陽的在乎和重視之情，盡管語氣和措辭激烈了些，卻讓他深受觸動。
畢竟他已經很多年沒感受到來自她如此直觀的感情了。
“你是在擔心我嗎？”
“廢話！你是我哥，我是你從小帶大的，我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
“……”
青唯是鐵了心要阻攔向陽和盧靜之間有任何更進一步的接觸。
這股心情太過急切，反倒把平時的條條框框全都拋開，非常直接就朝著向陽傳遞了過去。
而他接收到了。
向陽表情沒有太明顯變化，眼神卻變得溫潤柔和起來。
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雙手自然搭在飯桌上，專注看向青唯。
“我很高興，活到這把年紀還有妹妹關心和擔心，人生再怎麽說也不算過得太差。”
“可是青唯啊……”他聲音低沉又充滿真誠，“人的心要偏向誰這種事是沒辦法控製的，如果能夠控製和決定要喜歡誰，那就不叫感情了。”
他說的是真心話，即使發現青唯變了臉色，他也仍舊想告訴她此刻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曉得你為我好，但到底該和誰見麵、要不要繼續保持接觸、還是和對方斷得幹幹淨淨，這種事我還是希望由自己決定。”
“畢竟這種感受和體會也隻有當事人心裏才最清楚，不是麽？”
青唯想要反對。
不過在兩人目光交匯的一刹那，她在向陽眼裏看到了極為罕見的迷惘與困惑，尤其那深邃而幽靜的眼神，更讓她咽下了滿腹的反對話語。
向陽已經為這個家耗費了太多青春年華與時間精力。
他一直是為家人分析與指引方向的那個人，偶爾存在任性一下的小小私心，想在感情方麵照著自己意願行事，青唯認識到自己並不應該橫加阻撓。
因此她不得不強行打消了勸說的念頭，哪怕立場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可要眼睜睜看著向陽與盧靜繼續往來、可能為此再度受傷，對她來說實在是件無比難受的事。
也許這就是身為大人的代價——即使同為家人，也得學會尊重對方的感受和想法。
盡管明白個中道理，青唯此刻心中仍然苦澀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