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們才剛去買檸檬茶，你這邊就和阿姨聊得這麽親近呀？”
不同於向陽在外人麵前的克製，青唯剛走到衛東和周芳芳跟前，就當即開始發難。
“小姑娘，你是東哥的女兒吧？上次在小公園那裏我就見過你，你當時臉色也難看得很。”
衛東還來不及說話，周芳芳卻挺身而出，帶著一副坦**磊落的姿態擋在他麵前，這個反應讓青唯兄妹看得渾身都不舒暢。
“我和東哥就是在小公園認識的，我們隻是有時候會聊聊天、開開玩笑的朋友。我這個人性格比較外向，每次都是我去找東哥說話的。”
她對衛東的袒護、以及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肩頭攬的姿態，讓青唯很是錯愕。
雖然她討厭衛東和女人糾纏半生的風流史，但對眼前這個婦人的勇敢和擔當，卻不由得滋生了那麽一絲微妙的認同感。
發現這一點後，青唯即刻嚇了一跳：她怎麽會去認同一個主動勾搭自己父親的陌生女人？！
然而向陽態度卻和她明顯不同。
麵對周芳芳一手攬過所有責任，向陽看她的眼神更多了份輕蔑與排斥，並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出來。
兄妹倆越不說話，衛東心裏就越沒底、承受的壓力也就越發沉重，他甚至都為此覺得委屈：自己明明什麽也沒做，為什麽現在變得像是做了什麽錯事一樣？！
“怎麽？為什麽不說話？”周芳芳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在用沉默給東哥施加壓力！”
“真是奇了怪了，人就算活到我們這個年紀，也該有交朋友的自由和權利吧？難不成你們連自己爸爸的正常社交也要管嗎？”
周芳芳這一頓嗆聲後，青唯兄妹仍舊不動聲色地站立原地，反倒是衛東沉不住氣地將她往後邊一拉。
“芳芳，行了！”衛東急忙阻攔道，“雖然我很感激你幫忙說話，但這樣隻會讓孩子們更加誤會，你還是什麽都別說了！”
“東哥，你不能就這樣被他們吃得死死的！”周芳芳還不死心，“你是長輩，他們是小輩！憑什麽交個朋友也要看他們臉色？！”
“夠了！拜托你別再給我添堵了！”衛東急得加重了語氣，話語裏亦多了那麽一點不耐煩，“你回家去吧！我自己和他們解釋就好！”
“可是東哥……”
“好了！回去吧！”衛東是真的生了氣，“真的不用你來擔心！”
“好吧，那我……那我回去了。”被這麽一凶，周芳芳委屈得垂下眉眼，還是聽話地離開了。
把這尊大佛送走後，衛東還沒來得及緩上一口氣，一直冷眼旁觀的向陽就冷冷道：“她還挺護著你的，看來爸你魅力不減當年啊。”
衛東如何聽不出這話語裏的諷刺：“我和她真的沒關係！就是在小公園裏頭認識的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
“得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擔當也沒有！”
向陽眸子裏的失望之色，幾乎都快滿溢。
“好歹那個女人這麽勇敢，你卻隻會把責任都推給她，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我他媽的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我怎麽擔當？”衛東沒忍住吼了起來，“是她自己過來找我說話的，我能怎麽樣？”
“我總不能冷著一張臉把她趕走吧？就因為我家幾個孩子都見不得我和女人聊天？這事情傳出去，我還能去小公園消磨時間嗎？”
無論心裏再怎麽想要忍耐，明明知道一旦發了脾氣，可能和兒女間的隔閡就更深了，然而衛東還是抵不過心裏窩火的那股勁兒。
“是啊，這些話我從小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沒想到我現在都三十八了，還得再聽這種狡辯！”
“向陽，人是會變的！我承認過去確實沒盡到父親的責任，可我現在真的很努力在改、在還！”
“你還什麽了？我隻是和青唯去買幾杯檸檬茶，就這麽一會功夫，你就和女人勾搭上了！”
“你這是在教訓自己老子嗎？”衛東雙目圓睜，額頭青筋微顯，儼然被氣得不輕，“我就算對誰有好感，也輪不到你來管我！”
“行！你帶著她住到外頭去，有什麽事以後都別找我們！你能做到，我就不管！”
“混小子！”衛東攥緊拳頭，忿忿瞪著向陽，“你這是要把我這當爸的趕出去嗎？”
青唯真擔心他們隨時可能打起來。
顧及兩人這麽一衝突，周邊行人視線都投注了過來，她不得不站在他們中間，以此阻擋衝突升級的任何可能。
“大哥，行了！”她回頭對著向陽勸慰道，“別忘了我們今天到捕撈村的正事！再這麽鬧下去，我們的家裏事都要傳遍海甸島了！”
“他要像樣一點，我至於生氣嗎？”向陽話語依舊鋒銳，“有哪家六十二歲的老爹，還到處拈花惹草的？”
“別說我沒拈花惹草！就算我八十二歲，隻要你情我願談個戀愛怎麽了？就能讓你把自己爸爸趕出家門了？”
青唯頭痛地按了按前額。
衛東情緒激動之下嗓門很大，他每句話都足以成為八卦談資被到處傳播，這促使她必須盡快出手幹預這場父子衝突才行。
“爸，這是給你買的檸檬茶。”青唯將袋子遞到衛東跟前，“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反正隻要你在這裏，大哥和你就會衝突不斷，那接下來的照片也別想拍了。”
“他……”衛東本來還意氣難平，但觸及青唯眼神，滿頭怒火忽然就自動消除了一半。
那是很堅定要維護某樣東西的眼神，衛東剛一碰觸，就立刻明白今天的拍攝對她到底有多重要，她眸子裏寫滿了希望它持續進行的希冀和重視。
衛東因此明白，女兒有多想做這件事。
她有多麽渴望在這個新的餐飲領域，能將最擅長的傳播給融入進來，她是真的想再將身體裏的創意因子激活起來。
“我知道了。”他改口道，接過她遞來的袋子，“那你和他好好拍，我就不打擾你們兄妹了。”
他完全沒了出門前的神采和元氣，帶著被誤解的沮喪和惱火，垂頭喪氣地從兒女身邊經過。
青唯禁不住回頭。
但見衛東耷著肩膀，垂著頭繼續向前走去，他消沉的身影在陽光下被拉得老長。
“爸爸他……”青唯喃喃道。
但她立刻阻止了思緒持續飄散的可能，集中精神笑著朝向陽走去：“大哥，我們繼續？”
“好家夥啊你！”向陽觀察著她的神色，“這麽快就調整過來了，還急著推動工作？”
“我可曾是業界公認的專業廣告人，不會讓私人情緒影響到工作狀態和進度，是我這麽多年堅守的價值觀和信念，現在也沒改變過。”
青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問題的話，我們就繼續？”她甚至罕有地使用了撒嬌的口吻，“我回去還得寫文案和發文呢！”
向陽訝然。
記憶裏一直倔強得甚至有那麽一點擰巴的妹妹，吵起來寧願冷戰也不肯低頭主動說一句話的妹妹，居然一反常態朝著他撒嬌？
他大抵能從中掂量出這件事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作為大哥，配合該是義不容辭的事。
哪怕他並不樂意去拍這些照片。
“拍吧！”向陽幹脆道，“你想怎麽拍？”
捕撈村確實有多條保有八零、九零年代風味的民居巷弄，這裏甚至還保有著瓊式的傳統瓦房。
他按著青唯的指導，不斷穿梭在巷弄裏、或者在有傳統建築味道的民居前停留。
她則不斷持著手機，轉換各種角度拍攝。
每次在轉換角度前，她都保持著表情和聲音一致明朗地提醒向陽：
“大哥，接下來你在巷子中段來個回眸的look，把嘴唇張開一點，營造一種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感覺。”
“大哥，你在這幢房子前麵小啜一口檸檬茶。”
“對！就是這樣！你表現得像是才剛經過這裏，覺得渴於是低頭喝口檸檬水，這張照片需要這樣一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