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謝我, 欠著我就行】

辛月看著這行字,心頭失笑。

門口傳來腳步聲,教室裏來了第三個人, 然後是第四個, 第五個……套著藍白校服的男生女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

辛月把紙飛機放進桌屜裏,拿出書來開始看,等到聽到旁邊有人喊“何晴來了何晴來了”時, 她又放下書, 起身朝辦公室走。

去告狀。

“何老師。”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

“誒,怎麽了?”

何晴還在收拾桌麵。

辛月向來說話都是開門見山∶“想麻煩您跟宿管阿姨通融一下,讓我搬去空的那個值班室睡,我跟我那三個室友鬧翻了。”

何晴一驚,忙問∶“怎麽回事兒?”

辛月條理清楚地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說給了何晴聽∶

“昨天我回去發現**被人拿水全潑濕了,平時我回去的時候,我那三個室友基本都還在食堂吃東西,但昨天她們卻都在, 還偷偷拿手機拍我, 我問他們**誰潑的, 她們說是十二班的人,卻不敢跟我去看監控, 很明顯,我**的水就是她們潑的, 所以我也朝她們的床潑了水。”

聽完, 何晴震驚得愣了會兒, 然後被氣得咬緊牙關, 抬手猛一拍桌子∶“這群人簡直想造反!”

“等會兒看我怎麽收拾她們!”

何晴火冒三丈, 不敢相信這是她帶的學生能幹出來的事。

辛月站在一旁, 沒再繼續說什麽。

忽然,何晴像是想到什麽,表情一變∶“你們都鬧成這樣了,宿管阿姨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宿管阿姨是劉靈親戚。”

何晴直接被氣笑了∶“還有這層關係在呢!”

這時,她又想到一點∶“你們床都濕了,那你們昨晚怎麽睡的?”

“宿管阿姨讓我們去找別的同學擠一晚,然後今天請假出去買床褥跟被子,或者讓家長送。”

辛月順便跟何晴請假,“所以,我下午得跟您請個假,出去買床褥跟被子。”

何晴看著辛月,眼底掠過一絲沉痛,她的關注點並不在請假這件事上,她皺著眉問辛月∶“那你……去找別人擠擠睡了嗎?”

辛月微微一愣,而後輕搖了搖頭。

何晴眼底頃刻被漫上霧氣,她快速眨了眨眼,把頭偏到一邊,過了會兒才轉頭重新望向辛月。

“我給你開半天的假。”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請假條,一邊寫一邊說,“這會兒農貿市場那邊賣床單被子的店應該已經開了,你坐個三輪去買,我會給宿管那邊溝通,你回來直接搬,然後好好睡一覺。”

她把請假條寫完,遞給辛月∶“這個重要關頭拚的就是身體和心理素質,你要好好注意自己身體,你昨天才發了燒。”

說到發燒,她順便問∶“燒退了嗎?”

“退了。”

辛月接過請假條,朝何晴微微鞠了一躬,“謝謝何老師。”

“去吧。”

辛月拿著請假條回教室,收拾東西準備出去。

徐俊傑看她在拿書往書包裏塞,就問∶“你收拾東西幹嘛?”

“我要回去。”

“回寢室?”

“嗯。”

“你不舒服啊?”

辛月不想多做解釋,“嗯”了聲。

徐俊傑沒再繼續問,給她挪了凳子讓她好出去。

大概是徐俊傑挪凳子的聲音吵到了陳江野,他皺了下眉,然後睜開眼,恰好看到辛月出去。

他看著辛月走出教室,又閉上眼繼續睡。

辛月走後,何晴進了教室。

她挨著走到劉靈、鄭淼淼和胡思雨麵前,敲敲他們桌子,叫她們去辦公室等著。

三個人當時知道何晴是因為什麽找她們,個個表情發怵,戰戰兢兢地起身走去辦公室。

等她們三個都進了辦公室,何晴環視一圈教室,沉著臉跟過去。

進了辦公室,何晴壓著怒的目光在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去。

接著,她走回自己工位,拿起一本書。

“嘭——!”

何晴用力把拿起來的書砸下去。

三個人嚇得渾身一顫。

何晴用恨鐵不成鋼地表情看著她們,咬牙切齒地開口∶“我是說你們三個成績下滑那麽嚴重,原來心思早不在學習上了是吧。”

“這麽道德敗壞的事都做得出來!”

她聲調陡然拔高,拿起書又重重一砸。

“老師。”

劉靈突然喊了她一聲,聲音雖然低,但聽得出來不服。

何晴也沒讓她閉嘴,用一臉“我看你要怎麽狡辯”的表情看著她。

劉靈暗暗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說∶“昨晚我們隻是不小心打濕了辛月的床,不知道辛月跟您說了什麽,你要這麽說我們。”

“不小心?”

何晴冷笑一聲,“來,你告訴我,怎麽個不小心法她需要出去買床褥跟被子全換了?”

“就……我洗完腳起來端水去倒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

何晴看著劉靈的眼神越來越冷∶“昨天我一下課就送她回去了,你洗腳洗那麽快?之前我送她回去的時候可是一次都沒看見過你們,怎麽就剛剛好昨天你們動作那麽快?”

劉靈在何晴的逼視下眼神開始變得躲閃,聲音也結巴起來∶“是……是下午。”

“那你們不告訴她,讓她早點去買床褥被子來換了,還在早早跑回寢室等著她跟你發火?撒謊都不打打草稿是吧!”

何晴瞪著劉靈的雙眼幾乎快要噴火。

被當麵戳穿謊言的劉靈嚇得不敢再說話,何晴也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火冒三丈地繼續說∶“我真不敢相信你們這三個當著我麵都敢耍這些下三濫手段的蠢貨是我一班的!”

“多少人托關係想進我們班進不來,你們要不想讀了,趁早給我收拾東西走人!別給我占著茅坑不拉屎!”

何晴抬手指著她們,“你們還記得你們剛進來的成績嗎?還記得來這兒是幹嘛的嗎?!”

整個辦公室都充斥著何晴怒極的吼聲,連教室那邊都隱約能聽見。

“我不是第一次說你們三個了,我以為你們隻是不思進取,沒想到你們是連根都爛透了!”

“我何晴能教出你們這種東西,說出去都丟人!”

何晴越來越激動,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也不管說的話有多難聽。

劉靈他們三個雖然因為成績下滑太嚴重沒少挨她的罵,但還是第一次被罵成這樣,個個眼淚直往下砸。

看她們眼淚嘩啦啦地掉,何晴沒有一點可憐她們,反而愈發暴怒∶“你們還有臉哭?我等會兒就給你們家長打電話,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養出來的是個什麽東西!”

“給我滾回去!”

過了會兒,三個人紅著眼回了教室。

“她們三個怎麽回事兒?把何晴惹得發這麽大火。”

“我估計跟辛月有關。”

“肯定啊,不然辛月怎麽一大早就走了。”

“臥槽,我太他媽想知道發生啥了。”

……

教室裏絕大多數人都無心看書了,個個假裝在讀書,實際都在說這件事,直到何晴走進來發了一通火。

為防止這些人繼續交頭接耳,她陰沉這一張臉在教室裏巡視。走到教室後排,自然而然地,她就看到了正在睡覺的陳江野。

何晴火氣還沒消,看到人光明正大的在早自習睡覺,頓時又是勃然大怒,抬手就用力砸在陳江野桌子上。

陳江野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早自習是讓你拿來睡的?!”

陳江野用一臉沒睡醒的表情說∶“不太舒服。”

何晴看他臉色確實有點憔悴,眉頭一皺∶“怎麽回事兒?”

“家裏出了事兒,一晚上沒閉眼。”

他這麽說,何晴不免會想到一些很嚴重的事情上去,表情漸漸緩和下來,語氣也輕了許多∶“要睡回宿舍去睡。”

“好。”

陳江野起身。

“下午回來上課。”

“行。”

陳江野什麽都沒帶就開始往外走。

離開教室,他沒有立馬回宿舍,而是去了天台。

他微狹著那雙滿是疲憊的眼靠在天台上,冷風吹得他衣袂呼呼作響,透骨的冷。他迎著凜凜的風,目光始終落在校門口,像是在等什麽人出現在那裏。

十幾分鍾在呼嘯的風中也隨之呼嘯而過,一抹藍白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他這才轉身,下樓。

校門口。

辛月從三輪車上下來,手裏提著兩個大袋子,一個裝的床褥,一個裝的被子。

挺重,但辛月力氣大,提著這兩個大袋子,背上還背著十來斤重的書包,依舊走得很快,隻是這條路實在太長,她走了半天還沒到。

她沒戴手套,手一直拎著袋子暴露在冷空氣中,凍得都紫了。她不覺得累但覺得冷,所以在走過第三棟教學樓的時候,她停下來搓了搓手。

朝掌心呼去的熱氣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繚繞升起,微微模糊視線,餘光透過這霧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辛月一怔。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他怎麽會在這裏?

“拎不動了?”

那人走到她麵前。

辛月眨眨眼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何晴讓我回去睡。”

“她以為你病了啊?”

陳江野“嗯”了聲,目光落在她被凍紫的手上。

他微彎腰,單手提過她放在地上的兩個大袋子,乜她一眼說∶“手冷就買手套,哈氣有屁用,你以為你哈的是仙氣?”

聽他這話,辛月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個人說話是真的難聽,但行動卻永遠在那兒。

好矛盾好矛盾的一個人。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死傲嬌吧。

辛月深吸一口氣,然後又呼出來,抬腳朝前走,繼續一邊朝手心哈氣一邊搓手。

陳江野嘴裏嗬了一聲,卻沒再說什麽,拎著東西跟上。

“你今天有跟何晴說換寢室嗎?你跟她們鬧成那樣,又告狀,還怎麽住一間屋?”

“說了,我去住值班室。”

“值班室?”

“就是自習室,你們男生寢室應該也有,但現在不提倡設自習室了,就改成了值班室,說是值班室其實根本沒人值班,就空著,也不讓人住,因為那個房間的燈是不會自動熄的,想開就開。”

聽辛月說完,陳江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微挑了下眉。

“你們值班室在哪兒?”

“就樓梯上來看到的第一間房間。”

聞言,陳江野眼底忽的泄出一點笑,表情頗有些意味深長。

辛月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但沒細想,繼續朝前走著。

幾分鍾後,兩人在女寢室前停下,陳江野把手裏的袋子還給辛月。

辛月伸手接的時候,他突然說∶“下午我想出去吃。”

辛月抬眸看向他,眼底是疑惑。

他想出去吃關她什麽事?

她還沒把這話說出來,接著就聽他又說∶

“你請我。”

辛月∶“……”

是關她事。

“行。”

她答應,也沒法不答應,人家整夜沒睡一直守著她,她不請才說不過去。

“我先進去了,下午教室見。”

“嗯。”

回到宿舍,辛月問宿管阿姨要了值班室鑰匙後就開始搬東西。

她東西不多,收拾得也規整,很快就搬完了。把床鋪好後,她下床端起放在地上的盆和洗漱用具,準備放去外麵的洗漱台上。

門一拉開,她看到陽台外的香樟樹、對麵的男生寢室、以及,對麵陽台上的那個人。

那個人倚在陽台上抽煙,煙霧繚繞,像初見那天一樣,他靠著二樓的陽台,透過白色煙霧看向她,朝她吐了個煙圈。

辛月怔住。

她怎麽也想不到竟然能有一天——

在學校,推開門就能看到自己喜歡的人。

作者有話說:

再發一章的糖就是周末赴約了

ps∶關於“克製”這一點,我之前說的可能讓大家誤會了,這裏解釋一下∶

我想寫的一直是雙方都拚命想要克製但又無法完全克製的感情,情濃難自抑,會找借口成全自己待在對方身邊的私心,兩個人都是這樣,但他們也依然是克製的。

辛月會始終清醒,陳江野也不會打擾辛月學習。

他會守著他的玫瑰變成永懸不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