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KK願意自我犧牲？”
“的確讓人意外，他為我們改變未來多給了一次機會。”
科克不勝唏噓：“地球人真的改變了它。我已經無法對它進行定義了。”
“一個有人性的機械生命體。”衛斯理說：“我們米拉教授這樣稱呼它，不，是他。不過我喜歡用個簡短一點的，我們都叫他‘朋友’。”
科克說：“其實這並不是他來地球後的特例，在我們星球，他也出現過非同尋常的信息反應，與人類的感情生理表現有些相似，但進展很緩慢，我吃驚的是他來地球改變的速度大大加快了。”
“改變？我認為你該用進化這個詞，聽說他來這裏後思想意識部份與能力運算部份是分開的，這種屏障顯然不必要的，起副作用了。”
“是的，我們或許很久前就該取消這種屏障，不然它早該進化成這個樣子了。”
衛斯理驚訝：“我以為你們會反對他這種變化的。”
“不，你們完全誤會了，如何讓機器具備人性化的特征一直是我們的重大課題，KK做為我們獨一無二的工具，這種率先突破對我們今後的研究有極其重要的價值，這太叫人吃驚了，我們原以為你們地球人進化速度快是因為戰爭，現在看來，似乎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
衛斯理搖頭：“我覺得這可能就是你們給我們帶來災難的原因，你們太重視進化帶來的意義，雖然我們在進化，但我們的科學家還有思想家很早前就提出來，科技人文的進步如果不能造福於人，是沒有價值的。”
“所以我們也需要重新定義人類，我們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恐怕得排除信仰上單一的因素……”科克想了想：“不過首要的，是KK不能死，它太重要了，我們需要它。衛先生，請馬上把我鬆開。”
衛斯理搖頭：“這就是我不給你鬆綁的原因，我們人類正麵臨末日危機，為了全人類的安全，我不得不暫時控製你們，等我們安然度過後我會還你們自由，至於KK，我隻能說，很抱歉，它的犧牲使我們永遠欠你們一份。”衛斯理的手像史天龍一樣搭上武器係統，右手一揚：“KK，快回地球去吧。”
KK在科克的頭頂盤旋一周，發出衛斯理和史天龍聽不懂的聲音，好像在同昔日的主人做道別，隨後，出了飛碟，頭也不回地飛往地球。不論科克怎麽叫喊都不回頭。
“我終於輸了。”史天龍捂著斷手，額頭疼得直冒冷汗：“我沒想到你們對KK3022這麽了解，我失算了。衛先生，看在我們也算相識一場，送我一程吧。”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你還不能死。”衛斯理非但沒殺他，反而擲給他一個止血的醫療儀器：“事情還沒結束呢。”
史天龍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價值，但衛斯理的話讓他升起一絲活命的希望，他用儀器給自己止血，但儀器中的藥物中含鎮靜劑，剛一注射他就暈睡過去。
看到倒地的史天龍，衛斯理忽然感到從心底一陣輕鬆，從接手這件事開始，他一直感到從頭至尾，史天龍都是最大的禍胎，如今，他終於倒下了，這個令世界幾度震顫不安的梟雄，終於倒下了。這種成就感，還真不比拯救世界要低。
衛斯理給邦德撥了個電話：“邦德先生，我們製服了史天龍。”
邦德長長地吸了口氣：“這是個值得向世界宣布的喜訊，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史天龍敗了？”同樣的消息傳到非人協會，所有人先是一陣驚愕，接下來是震天的歡呼聲，盡管這件事從頭至尾參與者多不勝數，錯綜複雜，但歸根結底，真正的對手隻有他，這簡直可以成為一個裏程碑。
聽到這個消息的卓成先是露出笑容，但接著，一絲惆悵爬上心頭，甘琳悄然來到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我應該高興才對。”卓成回過來也抱著她：“他曾經傷害了你，今天，他終於要得到應有的懲罰了，可是……我心裏卻有種怪異的味道。”
“失去一個優秀的對手是嗎？”甘琳善解人意地撫摸著他的臉頰：“不必覺得你有什麽不對，雖然他做了很多壞事，但沒有他，你不會有今天的進步，有時，對手比朋友更加珍貴。”
“朋友……”卓成慢慢地坐下來：“KK願意為人類而死，我卻一點也幫不了他。有時，我真的想試試KK3022回到過去重新開始，這樣他就不用死了。”
“可那太冒險了，我們應該把握現在，我們有了改變未來的機會，是你賦予了他人性，現在，是你的回報。成，你在打造一個神話，一個人定勝天的典範，你明白嗎？KK，我們會永遠記得他的。”
卓成和甘琳同時把頭仰望長空，那裏一道流星劃破天際，KK回歸了地球。
在外星人的主艦上，蒂娜和科克在衛斯理的逼迫下終於不得不交出KK3022，交出時猶不甘心地說：“衛先生，你這可是強盜行為。”
“就算是吧！”衛斯理並沒有內疚的表情：“想一想，正是你們來到地球才有了這些災難，現在，你們犧牲KK也算是對我們作番彌補，而且，KK的犧牲也不是你們的本意，是卓成感動了他，我覺得該羞愧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
科克與蒂娜對視一眼，終於，鬆開了手，衛斯理接過一個和KK一模一樣的表形儀器，但不同的是，上麵屏幕顯示的是一個星星點點的宇宙，一會又變幻成一個巨大的黑洞。
“它正在計算整個宇宙的信息，衛先生，這是宇宙中史無前例對時空進行人為的修改，希望你能妥善處理。”
衛斯理拿著它，的確有一種整個宇宙就有手中的感覺，他重重立下誓言：“放心，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使用它。”
在非人協會研究室，米拉教授傳來讓所有人振奮的好消息：“KK的能量的確可以注入爆炸式容器，能在幾分鍾內讓中和毒液的氣體覆蓋全球，我們通過初步模擬試驗，證實可行性高達98%！”
作為聯合國調研小組代表的戴維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這麽說未來可以改變？人類可以得救？”
“是的！”
戴維抖抖擻擻地拿出電話：“聽到了嗎？地球會得救，未來會改變，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聯合國議事大廳所有元首都聚集在此，聽著戴維的聲音，先是長長的沉默，最後，一陣歡呼聲幾乎掀開了頂蓬：“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所有人擁抱著，親吻著，發泄著心中的狂喜，不管從前政見不同的國家，還是有衝突的國家，這一刻都前嫌盡釋，經曆死亡邊緣的人類此時深切感受到生存的可貴，昔日的恩怨，至少在這時全都忘記了。歡呼聲傳遍全球。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在歡呼，古堡的陽台上，琳達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她永遠無法釋懷這一段奇特而浪漫的異星戀情，在KK的變化中，她和卓成同樣功不可沒，但是，她寧願自己沒有功勞，寧願不曾有過這段經曆，生離死別的痛苦已占滿了她每一寸神經。
還有一個人在喜悅的同時也絲絲惆悵，看到卓成與甘琳偎依的身影，賽珍珠默默轉身，從此，卓成隻能是心底的一個影子了。看到遠處琳達落寞的身影，同病相憐湧上心頭，她上去輕輕地拍拍她的肩，想安慰她，但琳達說：“對不起，請讓我獨自呆一會。”
賽珍珠隻好轉身，她遠遠看到在實驗室中，收割者前的小惠和林智在緊緊擁抱，為人類將死裏逃生而感到慶幸，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賽珍珠小姐。”小惠和林智連忙分開，初戀時的情人都是這麽害羞。
“你們高興是應該的。”賽珍珠說：“高興時盡情地高興吧。”
小惠看看遠處的卓成和琳達：“表哥不開心，他要失去一個朋友了。”
“人生總會麵臨各種各樣的分別，放心，你表哥已經很堅強，他能承受這一切。”
“我知道，隻是覺得可惜，KK眼看要成為一個有同情心的生物了，卻要麵臨滅亡，難道，這就是人性的代價。”
“有點像一場夢，其實很多人都付出了代價。”賽珍珠把眼光投向另一個封閉的房間，那裏蕭虎和她最好的姐妹歐陽晴關在那兒，兩人在舉世歡騰的時候依然沉默地悲哀著。“我們都失去過，有時候我真希望這隻是一場遊戲。”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遊戲，隻是沒有反悔的機會。”林智口氣像個哲人：“不能避免，隻好麵對。”
“是啊！”小惠剛要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剛才說什麽？遊戲？”
“怎麽了？”林智嚇了一跳。
“遊戲？遊戲？”小惠腦中電光一閃：“哎呀，我想到一個方法，也許KK不用死！”
“有嗎？”
“還記得以前表哥他們進遊戲中去營救KK嗎？”
“是，那又怎麽樣？”
“那時KK也與控製設備產生了分離，以數據的形式生活在遊戲中，它隻是失去了能力，但程序還保留著，也就是說，它還活著。”
林智眼前一亮：“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像英雄無雙那樣的係統是可以容納KK的，如果改變接收裝置，也就是說……”
“KK就算耗盡能量，也隻是失去它無所不能的解密能力，可它的思想程序卻可以存活。”
林智急了：“就是啊，可是時間來不及了，當初史天龍花了六個月才打造出那套係統，我們現在沒時間了。”
賽珍珠說：“不，還來得及，係統中心還在矽穀，並沒有毀掉，隻要史天龍肯幫忙的話，就可以重新激活他。”她前段時間一直與邦德在一起，關於這方麵的消息全是從他那兒來的。
“快，告訴表哥！”
這時，KK已飛到卓成的麵前：“主人，我準備好了。”
卓成伸出手腕，KK扣上去，米拉教授來到他身後：“我們可以試製病毒了嗎？”
卓成沉重地點點頭：“開始吧。”
不消一分鍾，KK在收割者的引導下，成功試製出再生細菌的新變種，經過米拉的檢測，完全可以成功地中和毒性，而且精確度極高，不會在地球留下任何殘餘。拯救世界隻差最後的臨門一腳。
“KK……”卓成的聲音哽咽起來，一邊的甘琳低下頭，琳達更是泣不成聲，太空中的衛斯理以手捧胸，默默向準備自我犧牲拯救世界的KK致敬。
KK變形為六角形，一切的數據輸入實驗設備，很快，製劑成功，經過快速的複製，足量的解藥打包完畢，KK從六角形下彈出兩個細小的爪子，提著它飛上空中。此時，離病毒暴發的時間還有24小時，不出意外的話，世界算是拯救過來了。
“永別了，主人，琳達，還有所有的……朋友們。”KK一向冰冷的聲音透出暖意，他真正像一個人了。卓成感覺胸口如被冰扡插入，痛苦難當，雙腳站立不穩，甘琳連忙攙住他。琳達哭叫著：“KK，我會永遠記得你的。”米拉教授重重揮手：“我也是。”
忽然小惠飛奔而來：“KK，等一下。”
“怎麽了？”
小惠把卓成拉到一邊：“表哥，KK不用死……”她把剛才想到的方法說了一遍，卓成眼前一亮，“真的嗎？”
這個新發現火速發到衛斯理那兒，但衛斯理在猶豫，他固然不希望KK死，但拯救世界隻差這麽一丁點了，他不想節外生枝，這時聽到通話的科克衝上來：“衛先生，KK是在救你們，你不能那麽自私，何況KK也聽到你的話了，如果你不答應這個條件，會激怒他的。”
衛斯理咬咬牙，不得不同意讓KK暫停行動，同時抓起史天龍：“史先生，你還有活命的機會。”
聽了衛斯理的要求，史天龍笑了：“看來上帝沒有完全放棄我，不過我不隻是不要死那麽簡單，想要我重新啟動係統，得保證國際法庭給我一張赦免令。”
“你……”衛斯理真想抽這個趁火打劫的家夥幾巴掌，但現在時間緊急：“好，我答應你，但你休想以後再作惡，我會永遠盯著你。”
“那是以後的事。”史天龍站了起來：“那快點通知美國那邊吧。”
不用說，邦德已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戴維，戴維緊急通知美國空軍，用最快的速度將遊戲硬件運往阿爾卑斯山。空軍迅速行動，動用最快的空中巨型運輸機，同時派出大隊戰鬥機保駕護航，真是驚人的速度，在六個小時內，遊戲係統那塊龐然大物連同整個控製室都連根拔起搬到非人協會。衛斯理也帶著史天龍回到地球。同時向聯合國申請赦免令，這個時候，聯合國也來不及考慮了，一切要求都統統答應，不光是史天龍，連普修和齊格拉都一同赦免了。
史天龍再次大顯身手，隻花了半個小時，在協會的幫助下重新啟動了係統，KK的程式部份與硬件分離，進入遠程指揮硬件的狀態，這樣的話，KK的能量槽依舊會順利引導解藥全球灑播，而KK也暫時不用死。
“我們能為KK再次找到能量嗎？”與衛斯理一同來地球的蒂娜問科克。科克說：“隻要能保住它的核心，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找到那能量的。”
衛斯理鼓勵道：“會的，宇宙這麽大，不可能隻有那一種，我們地球人也會努力幫助尋找的。”
“雖然KK失去了能力，但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卓成興奮得直搓手：“誰都不用死，上帝保佑，再不要死人了。”即使麵對昔日仇家史天龍，卓成也擁抱了他：“謝謝你。”史天龍苦笑，這樣的熱情實在令他尷尬，但自己活下來了，還得到自由，雖然敗給了卓成和非人協會，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進入遊戲程序的KK也欣慰著，它保住了人類，又保全了自己，他開始相信未來真的改變了，未來，應該從此變得美好。
結局了，這個結局是最好的，未來，真的改變了。
所有人都這樣想著，憧憬著未來因改變而滋生新的無限美好。
最後兩小時！
“準備！”得到米拉教授的示意，衛斯理向KK打出手勢，KK此時在遊戲中已沒有了當初史天龍給他的禁錮，是可以隨意與外界通話的，他表示：“坐標赤經123.1，赤緯67整，投放解藥……”
望著KK的硬件載著解藥升空，卓成與甘琳緊緊地握起了手：“已成定局了，未來改變了，我們戰勝了命運。是的，人一定能勝天！”
在小惠出去後，林智雙手握胸默默祈禱讓一切就這樣結局，人類經曆了太多磨難，該讓一切結束了。直到聽到外麵的歡呼，看到KK升空，他露出笑容。就在這時，他眼光無意瞟了一眼關在醫療室中的蕭虎和歐陽晴，此時，歐陽晴已醒過來了，身受重傷的蕭虎艱難地爬到她身邊，這兩個眼中隻存在愛情的人，絲毫不顧外麵的天翻地覆，緊緊地握住了手，一縷陽光射在他們身上，周圍變得發白，有著夢幻般的感覺。
“雖然他們做錯了，但他們的愛情還是令人羨慕的。”林智想。他正要移開目光，忽然眼神一變，再次把目光投向蕭虎和歐陽晴，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猛地緊張起來，他急忙調出KK預言中未來的畫麵，他發現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小細節，上次蕭虎和歐陽晴在後花園握手的鏡頭出現時，所有人以為都看到了預言中的場景，但現在林智發現上次那個場景與預言中的場景有個小區別，那個場景是歐陽晴的手握住蕭虎，而預言中卻是蕭虎握著歐陽晴。
而現在他們在醫療室中握手才是蕭虎握著歐陽晴，這個場景才與預言中的完全吻合，也就是說，上次那個場麵並不是KK預言中的場麵，這個才是。而在雅羅的說法中，王翔是死於他們握手之前，他的死亡是他個人的計算結果，並不在KK的預言之內出現。
“天哪！”林智驚叫起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一切並沒有變化？KK的預言依舊在繼續，現實還在按既定的預言路線行走？但怎麽可能呢？明明KK已經製出解藥，馬上就要全球傳播，還有什麽能改變呢？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林智飛奔到醫療室外的儀器上，打開歐陽晴的身體監控設備，剛才米拉在製解藥時的全過程都是在看在眼中的，他對再生細菌雖然看不懂細節，但上麵的標識符還是認得，知道它的成份。
此時他驚恐地發現，從王翔體內進入歐陽晴體內的再生細菌正在發生變異，這種變異與當初甘琳的變異如出一轍，但方向截然相反，是一種變異的新品種，從來沒見過的，但看起來威力更大的病毒，因為在神經毒素的標識符上林智看到比甘琳變成天使前的標識都高出一大截。
感到不妙的林智急忙呼叫米拉教授：“教授快來，我發現不同尋常的東西。”
非常可惜，米拉教授此時正盯著飛向遠方的KK硬件，要親眼見證救世的過程，加上周圍人的喝彩，他沒聽到對講機的聲音，直到KK飛得沒影了，才發現林智的召喚。聽到他聲音惶急，這才趕到實驗室。
“教授，你快看，這是歐陽晴體內的毒素數據。”林智展示給他看。
米拉教授一看，差點撲通一跤跌倒，接著連滾帶爬向外麵奔去，一邊跑一邊大叫：“不！不！快叫KK回來。”
“怎麽拉？”林智連忙扶起他，米拉教授急得要哭：“蕭虎對歐陽晴的反向血液灌輸，流經兩個不同性別體內後，再生細菌發生最強大的變異，這是個超級病毒，現在隻差催化劑。它能殺死全球生物幾十次啊！”
“哪有催化劑？”
“KK！KK！剛才的解藥，對黑俠的病毒來說是解藥，對歐陽晴體內的病毒來說，就是催化劑啊！快叫KK回來！”
林智還沒往外奔，遠處傳來一聲巨響，KK散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