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嵐的家，在藍港老城，一個老破小的社區。

她下了車，取下後備箱的行李，提著上樓。

樓道裏昏暗，牆壁上都發黴了，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她跺跺腳，感應燈也毫無反應。

她尋思著，是該給母親和弟弟，換一個好點的房子了。

不然她賺那些錢，有什麽意義？

房門外有一層鐵門，莫晴嵐仰頭，用力敲，門開了。

一個高高瘦瘦的大男孩站在那，皮膚極白，是那種長期不見陽光的白。五官和莫晴嵐有三分相似，手裏的卷子飄然落地，然後他扭頭大喊：“媽，是姐！”

莫晴嵐的眼眶，一瞬就紅了。

她上前，抬手，按住了男孩的後脖頸，踮腳尖抱他。“阿意乖啊！”

秦意呼著氣，大手輕輕拍著莫晴嵐的後背，甕聲甕氣地安慰，“姐不哭，阿意在，阿意保護姐姐。”

從廚房裏走出來的莫楠，穿著碎花的圍裙，手指在圍裙上擦了擦，眼淚便也流了出來。

莫楠的一雙兒女，女兒隨了莫楠的姓，兒子隨了丈夫秦淮的姓。

莫晴嵐鬆開弟弟，望向自己的母親。

生活的重擔，壓得莫楠脊背不那麽直了，鬢邊滿是白發，而她還不到五十歲。

莫晴嵐的心，痛得密密麻麻，擦了下淚，乳燕投懷撲向母親，“媽，想我沒有？”

撒嬌的語氣，帶著心酸的味道。

“要回來咋不提前打個招呼？”莫楠順著女兒的頭發，手還隱隱顫抖。

“又不是小孩子了，總有離開家的時候。隻要你在外麵過得好，媽就高興。”

她是一個高中教師，所以她更懂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都以聚合為目的，隻有一種是例外。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所有的努力，都為了最後的分離。讓她們離開父母的羽翼和庇護，去探尋自己的海闊天空。

團圓總值得慶祝，太過傷感就不好了。

莫晴嵐嗅嗅小鼻子，“媽今天做什麽好吃的？我幫你一起啊！”

“不用，媽來，你就等著吃好了。”莫楠說著，指揮秦意往裏拿莫晴嵐的箱子，“不行，我得去超市那，再買幾個菜回來。你等著哈。”

一個多小時後，一家人吃上了飯。

有現買的板鴨，有蒸汽海鮮，還有燒的紅亮亮的排骨，和綠瑩瑩的青菜、西蘭花。

莫楠給她夾菜，秦意也給她夾菜。

很快，她前麵的小碗，堆了一座小山。

莫晴嵐眼睛都笑彎了，“我在學校，就想念媽媽這一手。今天就不顧卡路裏了，敞開懷大吃特吃。”

莫楠提著筷子，欣慰的目光黏在女兒身上，特自豪，“我女兒又不胖，多吃一點。學校夥食就那麽回事，大鍋飯也沒法挑。”

莫晴嵐心說，她根本就不住學校，吃飯多數時候在金主爸爸那解決，這胃的確沒虧著。

她也給母親夾了點菜，又捏捏自己的臉，“媽，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現在一家公司實習，工資一般，但是績效獎金上不封頂。女兒的專業又對口，幹個兩三年估計都夠買一套新房子首付了。”

莫楠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現在的年輕人多喪啊，都是被996、007給逼的。

多少人月入一千八，拿命往裏搭啊。

每次看到新聞上彈出的大廠人猝死消息，她都默默拍拍心口。希望女兒以後不要過這種日子。

“不用換，這老房子啊，越住越有味道。習慣了，搬了還不適應。”

秦意也附和著，用力點頭，以及扒白米飯。

海鮮和肉要留給姐姐，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他身體壯，少吃一點沒關係。

“可不是嗎？都是發黴的味道。”莫晴嵐說著，將一隻剝好的螃蟹往秦意碗裏放，“阿意長身體呢，別光吃米飯，要均衡營養。”

秦意捧起碗，捂得嚴實，“姐你吃！”

“連姐姐的話也不聽了！”莫晴嵐故作生氣，在秦意頭上胡**一把，拿出大姐的威嚴，“吃不窮的，姐姐賺大錢了！以後給阿意買很多很多好吃的。”

秦意卻執拗地不肯，爭執中，螃蟹肉掉在了地上。

秦意見狀，立刻撿了起來，吹也沒吹，就塞進了嘴裏。還衝莫晴嵐笑。

“欸，這孩子！”莫楠歎了口氣，眼底滿滿的傷心。

莫晴嵐拉過來秦意，坐下，“阿意，姐姐要告訴你一件事，東西掉在地上就不能吃了，沾了細菌，會吃壞肚子的。記住了嗎？”

秦意乖乖地點頭。

他是先天性自閉症，能說話已經是萬幸。他不曾上學，沒有朋友，隻生活在家裏，透著窗戶看世界，與母親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