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二樓,有莫晴嵐的單獨房間,放著她的日常用品。也包括她的時尚戰袍——小護士裝。

她瞥了眼衣櫥,迅速做了決定,先洗個澡!

剛剛出了不少汗。

水花落在臉上,長發貼在身上,莫晴嵐開始複盤,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明明他剛開始見到她,還挺正常的。

想來想去想不出,隻能歸結為早晨他的複健練習。

本以為可以擺脫輪椅,可兩根拐杖撐不起他的重量。

摔倒在地的那一刻,摔碎了他的自信和尊嚴。

封宿已經坐輪椅一年多了。

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如果輪椅上坐的是莫晴嵐,她也未必比封宿做得更好。

下樓時,封宿已經不在客廳了。

高蓮笙湊上來,咳嗽了一聲,五官變得開始生動……浮誇。

莫晴嵐和她打交道一年多,她眉毛挑動的幅度不同,莫晴嵐都能讀出不同的意思。不用說,這又是遇到難題了。

“笙姐,少爺的複建我會多上心的。放暑假後,我的時間也會更靈活一些,你就不要發愁了。你一皺眉,我都要心疼死了。”

莫晴嵐的話,說得很有藝術。她私下都是叫封宿為“小宿宿”的,但高蓮笙麵前,會隨她的口吻——少爺。語氣中也充滿關切。

高蓮笙點了下她的太陽穴,不重,但很親昵。“你呀,嘴巴抹了蜜似的。我要說的不是複健的事,這件……更麻煩。”

麻煩的事,莫晴嵐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天天應付發癲的金主爸爸,她的大腦始終繃著一根弦。隻在到賬時,才開心那麽一刻。

但,這話不能說。

“有啥事兒,咱倆商量著來,隻要是對少爺好的事,再難也要辦了。”

高蓮笙望進莫晴嵐的狐狸眼。

那雙眼睛會說話似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沉溺其中。我見猶憐,更何況血氣方剛的男人?

她猶疑著,支吾著,勉為其難開口,“昨天我經過少爺房間,聽見裏麵有聲音,少爺……少爺他在看鄰國動作片。”

莫晴嵐的水潤紅唇微張,合不上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有點勁爆啊。

她真希望自己是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她不想做秒懂girl啊!

然而還沒完,高蓮笙歎了口氣,放出了更讓人大跌眼鏡的話。“少爺長到二十五歲,隻有左右二妃在冊,還是個雛呢。”

瓦特?

左右二妃是什麽鬼?

有妃怎麽會是……

她向高蓮笙投去疑問的目光,這個時候就別打啞謎了!

高蓮笙隻看著她的手!

我瘸!

莫晴嵐恨不得鑽進地縫去,不得不說,華夏文化博大精深。

同樣的字,在不同的語境,就會產生完全不同的意思。

高管家啊,真大家,語言藝術大寫的牛掰!

現在,高蓮笙把難題推給了莫晴嵐,她能有什麽辦法?她本質上,就是個護工。

“笙姐,這我也沒轍啊!”

其實,她的心裏是可以完全理解的。

人都有欲望,坐在輪椅上就應該被抹殺嗎?

封宿隻是個可憐人罷了。

唉,她一個打工的工具人,同情坐擁十畝莊園住大別墅的人,她也是夠瘋的。

“剛剛你可是不是這麽說的。”高蓮笙斂起了微笑。

莫晴嵐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敢情高蓮笙挖了坑,在這等著她呢。

大腦瘋狂轉動,她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疏解封宿的需求。

有了!

“要麽笙姐,咱們辦一個派對吧,就在莊園裏。”

以莊園得天獨厚的條件,就算複刻《緋聞女王》的泳池轟趴都綽綽有餘。上流社會的遊戲規則,她曾經無比諳熟。

“派對請誰來呢?”高蓮笙又拋出一個問題。

莫晴嵐一時吃不準高蓮笙的意思。“請……雲城的適齡千金?”

封家在帝京,很有實力。這群人,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

“不行!”高蓮笙拒絕地斬釘截鐵。“你知道的,少爺最討厭別人異樣的目光。就算雲城的千金都來了,表麵上不會怎麽樣,內心不知道怎麽diss少爺呢。”

莫晴嵐想說,倘若人家無意,自然不會接受邀請。

豪門狗血小言裏,先婚後愛不在少數,真命天女出現了,植物人老公都能給你吻醒。

不過她也知道,商業聯姻完全是利益的交換,沒什麽意思的。

“我們藝術係,別的不稱,唯獨美女多。要麽我做紅娘,給少爺介紹介紹?”

莫晴嵐沒轍,硬著頭皮出謀劃策。

這要是真成了,也算功德一件。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料,高蓮笙翻了個白眼,“如果你的同學問你,你和少爺的關係,你怎麽解釋?”

莫晴嵐幹這行,那都是地下業務的,她並不想別人知道。

但,真瞞不住,她也問心無愧。

“誰還不能有個富二代、富三代朋友呢?”

高蓮笙嘟囔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被識破了小九九,莫晴嵐也泰然自若,絲毫不見窘迫。

“對啊,這要是我同學成了莊園女主人,說不定還能給我漲工資!”

高蓮笙冷哼,從鼻孔發出來的。“我看未必,說不定第一個把你辭退。放這麽一個大美人在身邊,寢食難安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麽樣?

莫晴嵐想了一會兒,關切問道:“少爺的片子夠不夠看,我們校園BBS上,有很多無私的分享者,要麽我下次帶U盤過來,給少爺拷拷?”

“打住,這件事必須做得自然而然,不留痕跡!”

莫晴嵐哀悼著自己的偉大創意,被高蓮笙一個個斃掉,這時手機響了。

是封宿打過來的。

“你人呢?換個衣服這麽慢?我在地下的休閑室裏。”

這電話打的很是時候最起碼緩解了莫晴嵐的社死現場。

她挽住高蓮笙的胳膊,晃了晃,撒嬌的語氣說:“這事容我想想。少爺叫我了!”

“去吧。”

看著她下樓,高蓮笙無聲搖了搖頭。

她怎麽就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呢?少爺的心思,她到底是一點不知還是裝不知道。

*

休閑室內,燈光映照,光源和藝術館的很像。牆上掛著畫,每一幅都是他開過的賽道,有懸崖、峭壁、森林、雪山。

而在休閑室的空間中心,是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是地表最強賽道的微縮版。

而在死亡S灣上插上了一麵紅色小旗。他無數次遙想,如果當時沒有翻車,他沒有經曆那場災難,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封宿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注視著賽道,無波無瀾。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出賣了他。

莫晴嵐走到他身邊,腳步輕輕。

“《飛馳賽車手2》要上映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看啊!我考試結束了就可以。”

封宿仰著頭,發現莫晴嵐的頭發還在滴水,護士服都有點濕了。那吹彈可破的皮膚,濕漉漉的眼眸……

“怎麽不吹一吹呢,這樣容易感冒。”

“這大熱天的我情願滴水也不吹。”莫晴嵐手一抄,將全部頭發放在胸前,最是那一抹溫柔嬌羞,她笑著問,“小宿宿,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封宿快速垂下頭,語氣別別扭扭,“不去,除了給自己找不自在外,毫無意義!”

莫晴嵐繞到他身後,推起了輪椅,繞著沙盤走。

短短幾步,如同一段人生路。麵臨著許多選擇。

“這副沙盤你倒背如流,每一處地形都牢牢記住。但小宿宿,隻有你真正站起來,才能重回賽道,拿回屬於你的榮耀。”

“與其緬懷過去,不如抓住當下。今天的複健,繼續吧!”

“我失敗了!”封宿的手插在了頭發裏,痛苦化為巨石,重重地壓在他心上。“我今天又失敗了,那個拐杖被我摔碎了,我就是個廢柴!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