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
莫晴嵐和盛雲洲通了個簡單的電話。滿腹的疑竇亟待解答，她有十萬個為什麽要問。
“這樣，你如果睡醒了，報一個地址，我去接你，以及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莫晴嵐想想，便拒絕了。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弄好了第一時間聯絡你。”
她已經從封宿口中得知，他即將回帝京。雖然還沒確定航班，但想來也快了。本著一場相識，以及善始善終的心，她應該做最後的告別。
她爬了起來，認認真真拾掇自己，而後素手做湯羹。管家高蓮笙起來時，她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昨天折騰那麽晚，怎麽也不好好休息一下？”高蓮笙問。
莫晴嵐戴著胖乎乎的手套，將砂鍋粥端到餐桌上，褪掉手套，“少爺回京後，我想給他做，也沒機會了。”
她說的時候，情真意切。
雖然雇傭初期，封宿沒少惡作劇作弄她。但那隻是一個跌落雲端的青年悲傷的發泄，能對他感同身受的人又有幾個？
莫晴嵐做到了，所以走進了他心裏。現在，她已經當他是朋友。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回京嗎？你幫著他走過了低穀，卻甘心在他迎來繁花時離開嗎？你自己栽的樹，給別人乘涼？”
莫晴嵐開始切蔬菜，做最後的沙拉。
“這樣不好嗎？蓮笙姐，我想過了，後人乘涼時，少爺會念著我的好。可如果，我和他走了，我們的角色發生了變化。”
“他會發現我的許許多多麵，都不同於那個服務期內一切以他為中心的晴晴，最初的好感消磨殆盡，最終走向何處，我不得而知。何不在最美好的季節，就此終止，那麽記憶裏都是如初見時的模樣。”
高蓮笙經曆了過很多人、很多事，可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是對的。
人生隻若初見，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可最後，都變成了怨懟和不堪。
莫晴嵐看破了，不願意走那條路。
“所以，即便他許你封夫人的一切，你都不願意嗎？”
莫晴嵐一愣，這不異於封宿的表白了。
這是高蓮笙自己的意思，還是……
她驀然轉身，與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封宿四目相對。
“小宿宿……”
她無聲，隻以唇語喚他。
封宿聳聳肩，笑得苦澀又無奈。
“你看我說什麽，晴晴心中沒有我，你還偏要問出來。”
莫晴嵐明白了，在高蓮笙這段話之前，封宿已經和她溝通過了。
“好吧，其實是我意難平。我看著你們兩個互相扶持著走過來，一廂情願想牽紅線。唉，多麽般配的人啊，隻是我終究不是你們。”
高蓮笙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
“我心中有你的，最好的朋友，一起喝過酒，瓢過昌，看過雲城的美人。”
莫晴嵐目光灼灼，眼底晶瑩。
“我嘴裏喊著少爺，心裏卻當你是最好的老師。卡丁車賽場，我代師出征。雖然離你的水平還有十萬八千裏，但截止目前為止，我依然是車神的唯一真傳弟子！”
莫晴嵐昂著頭，餘有榮耀，末了又衝他眨眨眼。
封宿垂眸，在他心裏，不想為友，也不想為師。
想做她的愛人，做她的心上人，做——她的枕邊人。
終究是妄想吧。
“晴晴這是不是在提醒我，以後不許再收徒？”
莫晴嵐笑得靦腆，像心事被拆穿的小女孩。
“好，就依你。”
吃飯的時候，高蓮笙很識相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莫晴嵐給封宿盛粥，布菜，那場景就像剛結婚的小夫妻。
封宿任由她做著這一切，時不時給予讚美。
“這個艇仔粥，越來越地道。很像藍港那邊的口味。”
莫晴嵐低眉順眼，“你喜歡就好。”
封宿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喝。將來，那個幸運兒會是誰？”
莫晴嵐沒吱聲。
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呢？
沙拉、牛奶也一一吃光，封宿的手機彈出了熱搜。他的哥哥會所嫖*昌，潛規則女明星，進了局子。而他昨天也在那裏。隻不過因為莫晴嵐不高興，把他喊走了。
“昨天的事，謝謝你。不然，我就和我哥哥一樣了！帝京封家的臉，要丟光咯。”
媒體果然善於腦補，竟然傳出了潛規則這樣的報道。
但不管怎麽說，封朝栽跟頭，和莫晴嵐脫不了幹係。
作為職業替身，這個時候她應該給出情緒價值。
想了想，她說道：“一個將速度視為畢生追求的理想者，不斷挑戰惡劣的氣候和地形，摘得榮耀桂冠時，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為此奉獻了自己的一雙腿。在自己人生二十五歲時，他，不知情為何物。”
“當他以莫大的毅力重新站起來，他想去會所放鬆一下有什麽錯呢？接觸一下可愛的女孩子有何不可？他是一個人，二三十歲血氣方剛、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何錯之有？”
“相比那些為了蠅營狗苟利益而亂搞關係的，他不曉得有多高尚呢！”
她說得認真，封宿聽得認真。
她居然將他找女人的行為，美化地如此動人。
他都忍不住想要相信了。
“晴晴，謝謝你。真希望我在你心裏，永遠都是這樣的形象。永不蠅營狗苟，永不肮髒齷齪。”
莫晴嵐捏了捏他的手背，安慰他，“小宿宿，你一直如此。”
接著，封宿拿出了他們的合同。
“按照約定，服務到明年六月你畢業。但因為我的原因，要提前結束。所以，這個賠償金是要付的。”
這合同，是他們最後的羈絆。
“小宿宿……你給多了。”
莫晴嵐聲音哽咽。
她自己也說不清，當初盛雲洲違約賠付時，她收賠償金理所當然，歡天喜地。
為什麽換了封宿，就很難過呢。
她自我安慰，是真誠。
封宿的一言一舉，極盡真誠。而不像那時的盛雲洲，隻派了霍成，甩錢了事。
叮，支付寶到賬五百萬的機械音響起。
在付錢這一塊，封宿總是很利落。
封宿癱瘓之後，就一直坐吃山空，不曉得他的積蓄還剩多少。
她隻盼他不要太拮據。
“比起我這雙腿，五百萬都少了。如果沒有你，我一定站不起來的。”
說著，他站了起來，向著別墅二層走去。
走了幾步，回頭，“你能送我一程嗎？今天，十點半的航班，我想看看你夠不夠出師。”
這麽快？
莫晴嵐的心空落落的，此一別，是經年。
忽然，頭頂有陰影籠罩，封宿大步邁下樓梯，走到她身邊。捧起她的臉，重重地吻下去。
“對不起，這是我肖想了很久的，不要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