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采礦 燃文
阿拉瑪斯在維語裏的意思是:一個盛產鑽石的地方。但是阿拉瑪斯不產鑽石,產的是和田玉,雖然現在和田玉的價錢比不上鑽石,卻是黃金的好幾倍。
阿拉瑪斯礦是著名的戚家坑所在地。戚家坑玉礦始於清代,由戚家兩兄弟開采。據說北京故宮3萬多件玉器中,許多玉石料都出於此坑。戚家坑以出產優質白玉而聞名天下。新中國成立後,於田縣主要就是在阿拉瑪斯地區開礦,曾經持續開采了3o年,出過很多羊脂級白玉。當時礦脈很豐富,采礦人隻選取上等的大塊玉料,小塊的和品質稍差的都當廢料丟棄在山坡上,跟岩石混在一起,成了礦渣。
8o年代初,戚家坑曾采出一塊重達259公斤的巨大羊脂玉,當時采礦的曠工不忍肢解這塊罕見的大玉,開礦的全體人員輪番肩負木扛,費時18天,徒步跋涉,以生命為代價,最終將這塊大玉石運出阿拉瑪斯河穀。 此後二十年,阿拉瑪斯礦區再也沒有采到這樣大這樣好的羊脂玉。
現在這些礦脈已經挖完了,阿拉瑪斯礦區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幾個舊礦坑,和一堆一堆的巨大的礦渣堆。
到達阿拉瑪斯礦的當天晚上,大家安完營,吃完晚飯,坐在一起商量工作計劃。
“過去阿拉瑪斯有很多富礦脈,現在主脈已經挖完了。”徐航說:“玉田縣局的那個局長跟我說,阿拉瑪斯這連著兩三年都沒發現新的礦脈了,但是這裏因為海拔相對比較低,離村子近,路好走,開礦條件好(其他幾個在拿眼睛白他),所以工程隊最多,一半以上的采礦隊都在這裏挖啊挖,兩三年了根本沒挖出過上品質的玉料,白玉更加聞所未聞。倒是其他兩個礦區,每年都有新礦脈發現。”
“主脈已經挖完了?”辛濤搖搖頭,給這幾個人講阿拉瑪斯和田玉礦床的地理構造:“阿拉瑪斯礦區內的地層為元古宇薊縣係變質的碎屑—碳酸鹽岩建造,總厚度約1ooo米。岩層為一倒轉的傾向南東的單斜構造,構造線走向為北東。所以阿拉瑪斯和田玉礦為接觸交代型礦床,礦帶北東走向,礦體賦存於花崗閃長岩與白雲石大理岩的接觸帶上麵,礦帶長1ooo米以上,寬2o-3o米......”
張子淳說:“你的意思是,按照地理構造推算,阿拉馬斯的主脈還有的是?”
辛濤苦笑了一下:“嗯,按照地理構造推算,確實是——整個昆侖山玉儲藏量至少有上億噸,脈線總長度約一千二百多公裏,裏麵當然會有優質白玉。但是,地殼變動的事情,誰說得準啊。隻能說現在他們把已經發現的優質玉脈都挖完了,而另一個斷點在哪裏?也許就在離開原礦斷點的幾公裏處,也許在五百公裏以外。昆侖山這麽險峻,大型設備上不來,靠鑿岩機和硝銨炸藥爆破,現在能開挖的都是露天礦,也許斷裂的玉脈埋在1ooo米深的山下......”
不管怎麽說,這裏出過那麽多的好玉,說明這一帶富含優質玉脈,隻是個把它找出來的問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就憑自己這支隊伍的力量,跟這些土工程隊比,簡直一個是華爾街,一個是流水村的牧羊道,他們找不到是因為他們沒這個技術實力,於是越說越信心滿滿。高平江決定明天一大早,先去戚家坑去看看,讓辛濤根據岩石的走向,推測一下,戚家坑斷裂的玉脈可能會出現在哪裏。
張子淳說:“不過據戚家坑的開采記錄記載,我們係的教授曾經分析過,一致認為阿拉瑪斯玉礦雖然仍存有相當的儲量,但其主礦脈淺部——露天礦,以白玉為主。到了深部已經漸變為青白玉及青玉。所以戚家坑或者11號礦的斷裂端即使找到,可能也出不了白玉了。但是阿拉瑪是的主脈質量非常好,透閃石高達97%,雜質不到3%,如果能出大塊的一級青白玉,青玉,也夠理想了......”
高平江把煙頭扔地下,用腳踩滅:“明天早晨去戚家礦看看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匆匆就著羊肉湯,啃了幾口饢,就往山上走,礦脈都在海拔45oo米以上,離開宿營地還有一段距離。每天曠工們都要走一兩個小時才能到工作地點。
戚家炕海拔5ooo多米,此番去勘探的一共1o個人,大家由阿西木帶路,背著登山包,一列長隊,像蛇一樣行軍。一開始是走山脊,這不算啥,這兩天已經走習慣了,但是不久後,山坡就變得陡峭異常,根本不能算有路,就是在傾斜度超過75度的亂石坡上穿行,人無法直立,到了最窄的地方,大家手腳並用,抓著突出的岩石,踩著一掌寬的小路,貼著岩壁往前挪,一腳踩錯,就會有碎石骨碌碌滾下山坡,連到底的回聲都沒有,令人後脊椎發涼。張子淳和徐航兩人過去從沒走過這麽險的山路,嚇得不敢往下看。爬過一段後,到了一處略平坦的地方,兩人趕緊坐下休息,隻覺得手酥腿軟,汗把內衣都濕透了。
張子淳一麵擦汗一麵說:“你們小時候看過電影《智取華山》麽?我怎麽覺得這比電影還驚險啊?”
高平江瞪了他一眼:“廢話,華山才多高。”
高平江笑道:“你們兩個真不該跑這來受這罪,要是不小心,滾下去摔死了,你們兩的爹娘可就慘了。”
徐航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摔死了,你爹娘才慘了呢。我們的爹娘不靠我們養活。”
這話說得有點觸到人痛處了,高平江多少有點生氣,徐航也在後悔自己口沒遮攔,哎,都是哥們太要好惹的禍。當下兩人轉過頭去,避免對視。
高平江又看看杜玫:“你沒事吧。”
杜玫點點頭,其實也覺得相當的緊張和疲乏,但是杜玫氣色比另外兩個男人是好多了,神態也鎮靜得多,高平江看著她,多少有點敬佩。
大家緩過氣後,再繼續翻山越嶺。杜玫本來以為阿拉瑪斯是一座山,礦都在這座山裏,其實這一片的群山都叫阿拉瑪斯礦區,每座山上都有礦脈,都采礦隊在開礦,從他們的營地到戚家炕,還得再翻一座雪山。
路越走艱難,沿途的山坡上到處是放炮崩落的岩石和丟棄的礦渣,從山上往下運送玉石非常困難,半公斤以下的礦石,往往會被丟棄,所以礦渣堆裏有一塊又一塊的拳頭大小的玉石。但是礦渣堆上又有一個又一個又深又大的坑,原來這是非采礦的當地人上山來淘礦渣,試圖從裏麵撿出過去礦脈豐富時,被丟棄的優質好玉。
杜玫好奇:“能撿到好的嗎?”
張子淳在裏麵隨便翻了幾下,搖搖頭:“好的都被撿完了,要撿到好的,就得挖更深,在沒大型設備的情況下,再往下挖,太危險了,會被整個活埋。”
杜玫想象了一下:被幾噸重的和田玉活埋,靠,這麽奢侈的死法。
不久就上了雪線,岩石上覆蓋著積雪和冰。杜玫從背包裏取出墨鏡分給大家戴:“一定要戴上,否則會被雪地反光灼傷。”
積雪越來越厚,給大家的假象是腳下是一片平坦的雪坡,但是一腳踏下去,就有可能被卡在石頭縫裏,非常危險,
在三個多小時的行軍後,戚家礦終於在望,在一座雪山的懸崖峭壁上,被寒冷的雲霧繚繞著,山頂有個鐵架子,從那有繩索放下。大家拽著繩子往上爬。
張子淳小聲說:“早說啊,我就在北京上攀岩課了。”
杜玫在張子淳下麵,看他越爬越慢,惱火:“少廢話,快爬,下麵人都給你拖死了。”杜玫用頭撞張子淳屁股,張子淳無奈,隻得使出吃奶的勁往上。已經進洞的幾個維族小夥子伸手下來,把他們全拉上去。
等大家終於爬進了戚家炕,一眼看見,不由的大失所望,原來現代的礦道都是由下往上開鑿的,目的是防止坑道積水,但是戚家坑是由上往下開鑿的,一個多世紀的冰雪融化後灌入洞中,又結成了冰,戚家坑現在整個就是一冰坑,啥都看不見,連原來的坑道有多深都不知道。
辛濤無語,大家隻得返身往回走,返程路上,個個士氣低落。高平江提議再去看別的炕道,於是大家又去了著名的11號礦,就在戚家坑對麵的一座雪山上,也是在懸崖上,於是大家又攀了一回岩。
11號礦海拔456o米,共有兩個礦洞,每個礦洞都有兩米多高,三四米寬,深約3o多米,曾經每年都可以出幾噸的優質白玉,現在玉脈已盡,隻剩下山崖下的玉渣。一行人手持手電筒往裏走,杜玫看見在電筒光下,岩石縫裏潔白的玉脈閃著光,心裏多少有點激動,掏出背包裏的登山錘,很輕易的就敲下一塊來細看,發現是青白色的,有絮狀物,杜玫現在也已經知道了,這已經是玉脈最外層部分,非常不純淨。張子淳跟高平江一路看一路搖頭,走到頭後,大家又原路退出。
高平江說:“玉脈底部顏色已經變青了”
辛濤點點頭:“而且還不知道斷頭的另一端在哪裏。”
回到營地已經6點多,大家吃過晚飯後。去跟營地的其他幾位礦主和曠工聊天。
有個礦主是山東人,姓楊,帶著七-八個曠工,裏麵有一兩個當地的維人,其他都是各地的農民工。楊礦主才27歲,已經連續進山三年了,一麵抽煙一麵搖頭說,連著三年都沒挖到過白玉。
“前年挖到過幾次好石頭,雖然不是白玉,但是有品質好的,算是掙了點;去年一共出了一噸左右玉石,裏麵沒有上品質的,勉強持平。不知道今年怎麽樣。”楊礦主歎著氣說,“有時候表麵看看玉脈挺不錯的,炸開一看,什麽都不是,有時遇到品質好的,一炮兩炮就沒了......進山采玉,完全就是賭博,這一炮放完不知道下一炮會怎麽樣,今年挖了不知道明年會怎麽樣,是虧是賺,會不會大發,隻有山神知道。”
“阿拉瑪斯是老礦區,遇到能挖上個一年兩年的脈線的可能性太低了。”楊礦主猶豫了一下說,“包礦費一年兩萬,工人一個一年好幾千,加上給養,一年怎麽也得8-1o萬元,如果出不了好石頭,就可能虧。像去年,辛苦了一年,就沒掙到錢。其實還是應該在山下請好技術員,先上來找好礦脈,再包礦的,這樣就能至少保證不虧。”
杜玫聽楊礦主說一個工人一年幾千,不由的一愣,因為高平江他們付的工錢是每人一個月一千,阿西木是每月25oo。當時杜玫就覺得低,開礦這樣的重體力活怎麽才掙這麽點,沒想到楊礦主這邊還要更低;但是轉念想想,河灘上撿玉的也很辛苦,也是工作條件惡劣,才掙3ooo多一年......
楊礦主解釋,他這裏外省的農民工,就幾百一月,維族人就要高些,因為他們體力好,能幹漢人幹不了的活。他隊裏的重活,危險的活,都是那兩個維族人完成的。
上山的第三天起,高平江把人馬都撒了出去,叫大家去找礦,如果有疑似優質礦脈,就敲一塊玉石帶回來看看。北京來的幾個則跟著阿西木一座山一座山的尋礦。每天上雪線探礦,上山下山,回到營地,都一個個累得骨頭像要散架,卻天天都一無所獲。
杜玫這才知道,為什麽尋礦脈那麽難,不是礦脈不好找,恰恰相反,阿拉瑪斯礦區的每座山上到處都是玉脈,一條又一條,呈條狀跟岩石伴生,一般寬半米到一米,讓人根本不知道挖哪條才好,但是張子淳跟高平江認為沒一條值得挖。
張子淳給大家看手裏的幾塊樣品:“都是青玉,青白玉,而且品質不好,都是三級或者三級以下。”原來玉料分一級,二級,三級,一級質地細膩堅密,顏色純,油脂狀,二級顏色泛灰、泛黃、有蠟狀感,三級的話,就有石花,裂,雜質。
高平江說:“阿拉瑪斯這幾年出的山料,雜質多,很容易裂,雕刻起來,師傅們有時會先亂敲打一番,讓它先裂完再說,省得做無用功。”
辛濤說:“這些玉石是書頁式層疊結構,受力後容易開裂,這是阿拉瑪斯岩石的普遍結構。但是,這不是阿拉瑪斯的主脈特征,主脈不是這情況。主脈是典型的毛氈狀結構,透閃石微晶—隱晶質集合體,粒度極細,韌性急強......”
但是主脈在哪裏?那條肯定存在,但是斷裂。移位,隱藏,消失的主脈在哪裏?
人馬在阿拉瑪斯駐紮了整整一周,找不到一條值得挖一下試試的礦脈。最後,阿西木說:“我們要麽去賽都庫拉木看看,七十年代,曾經有人在那裏挖到過一條富礦,顏色很白,一級白,礦很長,當時來不及深挖,雪就封山了,第二年,再去找,礦洞塌了,找不到,從此大家年年都在找那個礦,但是一直沒找到過。”
幾乎每一種礦,每一個礦區都有這樣的故事流傳,傳說中有那麽一條富礦存在,但是幾十年了,一直沒人找到過。辛濤這種傳說聽得太多了,於是懷疑:“發現那條富礦的人還在麽?”
“已經不在了,但是指出了過那塊位置。”
傳說中,有一座黃金的城,就在山那邊。
高平江炒翡翠多年,深知就是石頭在手裏,沒破開前也啥都不能說明,不由的歎了口氣說:“在這,我看不見一條值得進一步勘探的礦脈。走吧,我們去塞都庫拉木,明天早晨就出發。”
從阿拉瑪斯到塞都庫拉木有兩天的路程,於是大家開始收拾行囊。
徐航把杜玫拉到一邊:“想洗澡麽?我給你燒點開水,讓你洗個澡。”
杜玫趕緊搖頭:“想啥呢,怎麽好意思。”阿拉瑪斯礦上根本沒有可以燒火的幹柴,所有燒水,取暖,燒飯做菜的木柴都是驢隊運上來的,倒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拿這樣的燒出來的熱水洗澡,心裏過意不去。
“驢隊先經過這,再去塞都庫拉木。如果你在這裏不洗澡,去了那裏就更不用想洗澡了。”徐航說。維族人上山後都不洗澡,北京來的幾個用冷水洗過一次澡。高平江怕大家生病,建議從此後所有人能不洗澡都別洗澡。
杜玫小聲說:“沒事。”一麵忍不住伸手在身上撓了兩下。
徐航搖搖頭,出去給杜玫燒水。隊裏有幾個熱水瓶,徐航全拿了過來,有跑到對麵楊礦主那,把他們裝水的鐵皮桶都借了過來。這裏海拔太高,水滾了也沒多少熱度,摻進去的冷水又是零度,所以得給杜玫多燒點水。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在哪裏洗呢?徐航想了想,拿出一個山下買的帳篷來:“你就在帳篷裏洗,洗完了,把水倒倒出來,等明天早晨,帳篷底早幹了。”
徐航這麽又燒水又支帳篷的折騰,高平江和張子淳懷疑了,走過來:“幹嘛呢?燒這麽多水,給全隊人煮麵條啊。”
徐航不理他們,把熱水衝進熱水瓶裏,再放水燒,燒到水滾,倒進鐵皮桶,然後把熱水瓶和鐵皮桶都給杜玫拎到帳篷裏去:“你現在就開始洗,我繼續給你燒熱水,不用想著節約用水,反正再費再節約也就洗這麽一次。”
這下高平江跟張子淳都明白徐航在幹嘛了:“哎,早說啊,早說我們也來幫忙。”
徐航不高興:“去去去,幫什麽忙,就一個爐子,一個茶壺。你們能幫什麽忙。”
高平江說:“我們可以幫杜玫洗澡。”
徐航反而笑了:“你倒去幫幫看。”
高平江忽然大聲喊道:“賣票,賣票,美女洗澡中,偷窺每人一百,團體票九折優惠。”
徐航大怒:“閉嘴。”
高平江衝徐航一笑:“收入咱們五五分賬。”
水又滾了,徐航倒進另一個鐵皮桶,拎到帳篷門口,杜玫把拉鏈拉開,徐航探進半個身子,把水給杜玫,這下張子淳不幹了,直跳了起來:“喂,徐航,你這是送水還是耍流氓啊。”
高平江趕緊把水又滿上:“這次燒開,我來送。”
杜玫在帳篷裏說:“不用了,我快洗完了。”
高平江急:“千萬別,老子還要在這山上呆四個月。好不容易有個不穿衣服的美女在眼前,就算眼睛看不見,想想也很美好。”
杜玫一麵往身上潑水一麵說:“不許想我,想我要收費。”
高平江愕然:“動動腦細胞都要收費,杜玫你比稅務局還狠啊。既然收費,那你不要隻給我腦子遐想的空間,也得給我**運動的空間。”
杜玫朗聲說:“你知道我對那些裝修的民工怎麽說的嗎?不許隨地小便,違者沒收工具。”
高平江暈倒。
杜玫洗完,帶著一團白霧從帳篷裏鑽出來,徐航叫杜玫坐到火爐邊,自己去幫她收拾衣服帳篷。
這時天還沒暗,杜玫帶著力士香皂的氣味坐在火邊,頭發濕漉漉的,皮膚呈半透明狀。
高平江吹了聲口哨:“杜玫,你長得好像蘋果啊。”
“是嗎?”杜玫懷疑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可我是鵝蛋臉啊。”
“我的意思是,我想啃一口。”
杜玫生氣,鼓起臉。
高平江忙說:“哎呦,小妞不要這麽不開心,來,給大爺笑一個。不笑,嗯,那大爺給你笑一個......”
杜玫又好氣又好笑:“我對老男人沒興趣。”
高平江忙改口:“來,帥哥給你笑一個。”
徐航回來了坐到杜玫身邊:“朋友妻,不可戲。離我老婆遠點。”
張子淳不高興了:“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
徐航急:“我沒有。”
高平江笑:“看著鍋裏的多猥瑣,換了我就抱著鍋埋頭猛吃。”
徐航歎了口氣:“你們不用說了。我回去就解除婚約。”
張子淳眼睛都圓了:“我靠,陳副省長走馬上任不到一個月,你老爸副部長這把椅子屁股都沒坐熱呢。你小子就過河拆橋啦。”
徐航皺眉不語,陳厚鵬是四月底到青海的,至今不到一個月,自己馬上跟何如沁分手,會不會顯得太不尊重陳厚鵬,如果他有自己人走茶涼的感覺的話,那前麵的馬屁可全白拍了。
徐航慢慢的說:“從訂婚那天後,我基本上沒怎麽見過她,我想我的態度她也明白吧。也許她和她父母考慮考慮,感覺到我非良配......”
高平江冷笑了一聲:“天還沒黑,你怎麽夢先做上了。”
兩天後,隊伍到達塞都庫拉木營地。安頓下後,高平江他們馬上去跟幾個在這區開礦的礦主聊天,溝通感情。了解情況,結果發現這裏的曠工隊伍跟阿拉瑪斯那邊大有不同,這裏開礦的有雖然有維族人,回人,漢人,但是都是和田本地人,甚至往往都是於田本地人,一個外來的農民工和外省的礦主都沒有,裝備和礦主的經濟實力上都要比阿拉瑪斯那邊強些,礦主礦工對玉礦的了解和對礦石的要求都比阿拉瑪斯那邊高,品質太差的玉石,他們不屑於開采,於是引發了一個大問題——找不到玉脈。
所有的礦主都被玉脈問題困擾著,所有的礦工都**不安,這也是阿拉瑪斯那邊沒有的。
阿拉瑪斯那帶的礦工都是幹一天活掙一天的錢,礦主賺也好虧也好,跟他們無關。但是這一帶的礦工跟礦主都多少沾親帶故,都有點利潤分成性質,礦主開不出好礦,就人心浮動。
有一個4o不到的漢人礦主,姓周,性格直爽,而且正在感冒生病,高平江把從北京帶來的藥品給了他一些,就跟高平江他們聊上了,沒多久就稱兄道弟。
周礦主心裏有話沒人可以說,也憋得要死,告訴高平江,他其實是被手下威脅著要散夥給鬱悶病的。
“五月初,我們就上山了,當時洪水沒退,整隊人用繩子栓在一起過河,好幾次差點被衝走。到這裏後,驢隊被洪水堵住,上不來,大家一天隻吃一頓飯,還要幹活找礦,確實很艱苦。現在來這一個月了,沒找到白料,連上品質的青白料,青料都沒找到。這些人就開始鬧下山......我都不明白他們鬧什麽,我虧我認了,我把家當全砸在這山裏麵,今年虧,我明年再來,明年虧,我後年繼續來,我就不信我挖不出好礦脈......他們又不虧,他們居然還威脅我要走,走就走,我怕他們啊......”
過了會,周礦主說出了心頭的疑慮:“有可能是我手下已經有人發現了好脈,但是不說,甚至可能故意把它埋了,等明年,自己來包礦......”
阿西木點點頭:“這種事情,過去發生過。”
高平江他們無語,本地的礦隊,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周礦主抑鬱:“是我的失策,我應該上山前,請好技術員,跟我們一起上山,幫我們找礦,一個技術員,頂我們一窩子人。其實不就兩三千一個月嘛,這點工錢我出得起......”
杜玫愕然,這是第二個礦主說應該先請技術員,既然大家都認為請技術員很重要,又不請,杜玫就有了那麽個印象:請技術員非常花錢,一般礦主請不起。原來就兩三千一月,那為什麽不請一個?
杜玫離開周礦主帳篷的時候,小聲跟高平江說了這個疑問:“你說,他們為什麽一麵喊著應該請技術員,一麵又不請?采礦季節才剛剛開始,現在去請也來得及啊。”
徐航在旁邊笑了一聲:“這還不明白,人都想為自己的失敗找個借口。”
高平江點點頭:“對,說白了就是這麽一回事。他們知道請技術員來沒沒啥用,跟他們跑上三四個月,開銷掉一萬多工資,找不到礦還是找不到礦,所以不如不請,還可以留著一個借口:今年我沒挖到好礦是因為我沒請技術員......”
張子淳長歎一聲:“如果請技術員就能解決問題的話,我們隊就沒問題了——我們有辛濤,又有阿西木老爹。我從北京出發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找條主礦脈還不容易,但是上山後,才知道,大海撈針,還不知道撈哪根針.......”
高平江說:“阿西木過去三十年中有十多年在塞都庫裏木,他對這一帶很熟,我們靠他了......”
從第二天起,阿西木就帶著全隊人馬到處找礦,塞都庫裏木山特別多,一座又一座的山峰。阿西木憑著往日的記憶,帶著大家走遍塞都庫拉木的每個雪峰,尋找昔日的礦脈。塞都庫拉木這一個區,因為開發時間短,礦脈確實比阿拉瑪斯那邊好得多,但是阿西木帶去的舊礦,礦脈雖好,都已經挖完了,而新礦,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未知的狀態。
營地在43oo米海拔處,礦脈在48oo米處,大家每日翻山,清理過去的礦渣,努力需找優質脈線。維族小夥子們力大無窮,每天冒著嚴寒,呼吸著稀薄的空氣,在陡峭的絕壁上行走,將發電機和柴油背來背去,在岩石上鑽孔,放入炸藥。不親眼見到,杜玫過去真不知道,在氧氣稀薄的高原發個電有那麽難,兩三個維族小夥子,“一二三”,一起拚命搖手柄,搖得精疲力盡,還不定發動得起來,換一批上去搖,幾次三番,發電機才能運轉。而用鑿岩機往岩石裏麵鑽眼,也是個強體力活,小夥子們往往鑽上幾分鍾後,就氣喘得不行,必須換人,鑽一個眼,要換幾撥人馬。而北京來的這幾個男人,根本幹不了這種活。
杜玫鄙視他們:“手無搏雞之力,還敢自稱網球健將。”
每天,各個礦高喊“放炮了”的喊聲都會在山穀中久久回旋,爆破聲時有響起。
杜玫擔心:“這麽爆破,會不會引來山崩?”
阿西木點頭:“山崩,塌方.....下雨後,泥石流,每年都有。”
杜玫一愣:這算是正麵回答麽?
雖然大家幹得很賣力,兩周過去了,高平江他們還是沒找到想要的一級白礦脈。
有的時候,礦脈看起來不錯,取出的樣本顏色很白,但是一炮放過後,發現脈層很薄,沒有開采的價值,有的時候,發現就炸出那麽一點點好礦,辛濤分析了一下周圍岩石和走向,測算出要麽蘊藏量低,要麽玉料品質不好,總之,不是主脈。
隊裏開始人心浮動,高平江莫名其妙:又不會欠你們工錢,你們煩躁個啥。
但實際上,每日這麽辛苦的做無用功,所有人都失去了工作的熱情。
天氣也來湊熱鬧,隔三差五下場雨,一下雨大家就無法放炮,隻能呆在營地打牌。
到了塞都庫拉木後,貌似所有人的心情都開始不好,煩躁,脾氣大,想下山。杜玫想了很久,最終發現:吃得不如阿拉瑪斯了。
在阿拉瑪斯,雖然蔬菜不新鮮,但是至少還是有的,除了蔬菜外,還有各種麵條粉絲,雖然沒有豬肉(伊斯蘭地區),但是牛羊肉的供應很充分,大米也沒問題。北京這些人除了跟維族小夥們一起吃羊肉和饢餅外,杜玫每天晚上給他們開小灶,一大鍋米飯,各種小炒。杜玫本來就擅長燒飯做菜,被環境一逼,更加是同樣的菜,炒得花樣翻新。幾個男人吃得讚不絕口。
“杜玫,你怎麽這麽會燒菜?”張子淳說。
杜玫翻個白眼:“你要是在佐治亞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帶上半年,又在中餐館打上四個月工,看你還會不會燒菜。”
杜玫最終發現,人是鐵,飯是鋼,菜是特種鋼。不管多艱苦,如果吃得飽,吃得好,菜的味道過得去,那麽就是地獄也有陽光。相反,如果吃得不好,就是天堂也乏味可陳。
到了塞都庫拉木後,其他的雜糧幾乎斷絕了,大米經常性的沒有,酒也幾乎沒有了,因為伊斯蘭教徒不喝酒,所以驢隊不送過來。唯一的肉類是羊肉,從阿拉瑪斯牽過來的羊,唯一的主食是麵粉做的饢餅。杜玫開始發酵麵粉給大家做包子吃,但是餡子是純羊肉餡,張子淳跟徐航都堅決表示,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羊肉了,再好的羊肉也不好吃......
徐航開始焦灼,他是隻請了一個月的年休假,本來以為一個月之內肯定能看見一級山料被采出來,總儲藏量能有個大概估計,他好回北京通過各種關係注冊公司,辦采礦特許證......張子淳也開始擔心北京的生意,杜玫開始想大樓的裝修......
高平江說:“要麽你們三個現在就下山吧。反正你們呆在這,也沒什麽事。”
高平江說話的時候,天正在下雨,一下就下了兩天,第三天,天晴了,從阿拉瑪斯來的驢隊帶來了一個消息——海尼拉克礦上有人發現了一塊大礦石,到底多大還不知道,正在挖,據說可能是羊脂白,
高平江思考良久後,把其餘幾個人叫過來:“我決定帶隊去海尼拉克礦。至少去看一下現在正在挖的這塊大玉,如果真如所說是羊脂玉,或者是一級白玉的話,我們就馬上將它買下,”
徐航猶豫了一下:“於田的那個局長叫我們盡量不要去海尼拉克礦,太偏遠,太陡峭了。他說隻有純維族人的礦隊才能去那裏,而且,他說就算我們上得去,也下不來,根本無法將玉運下山。”
高平江淡定的說:“我們的隊員不都是維族人嘛,而且還是精選的,周圍幾個村子最精壯的維吾爾漢子都在我們隊,局長隻說礦隊要維族人,沒說礦主非要維族人吧。”
高平江看看徐航和杜玫說:“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想去海尼拉克礦,因為那是95於田料的產地。”
張子淳給徐航和杜玫解釋什麽叫95於田料,1995年有個礦主花了幾萬元的承包費在海尼拉克采礦,結果挖出了18噸頂級羊脂玉,在山料中無出其右。95和田料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傳說。
“那位礦主非常有經驗,所以他挖到料後,沒有立即出售,而是帶回家囤積了起來,說:反正玉石又不會爛,不會壞。他每年隻向市場拋售一小部分,剛開始價錢是9oo一公斤,現在在於田吳老板那,羊脂玉山料——不是指95於田料,的批發價是3萬一公斤,你算算,18噸,這是多少錢?”
杜玫粗粗一算,懷疑自己算錯了,趕緊脫了手套,把手指頭露出來,又數了一遍,滿臉困惑:“不會吧,是五億四千萬。”
張子淳點點頭:“但是這是普通羊脂玉的批發價,而且是在於田地區。你知道在北京是多少?北京不按重量算,是一塊一塊的拍賣,平均來說,一公斤的羊脂玉山料的拍賣價是2o-3o萬,如果是頂級,比如95於田料,會拍出多少,實在難以預料,上次有塊一公斤多的,拍出了2oo萬人民幣。”
“一公斤2oo萬。”杜玫和徐航麵麵相覷。
高平江和張子淳一起點頭:“是的,但是玉塊越大越值錢,一公斤的羊脂玉值3萬一公斤,1o公斤的就值5萬一公斤。所以我們必須去海尼拉克礦,去看看那塊還在挖的大玉。大玉在市場上本來就稀少,如果真是羊脂玉大玉,一出山就會被搶購,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即使我們自己挖不出礦來,如果能進到一塊羊脂玉大料,也不枉此行了。”
徐航問:“那塊玉可能會有多大?”
高平江和張子淳對視一眼。
高平江說:“5o公斤以上的都叫大玉了,但是聽起來這塊需要花那麽多時間挖,應該不止這個級別。”
張子淳說:“我覺得至少在8o公斤以上,說不定超過百公斤。那樣的話,在北京拍賣就得幾千萬,雕完後,至少上億,還會落下很多邊角料。走,我跟你一起去。”
“不回北京了?”
“不回去了,我爸會管的。”張子淳說。
“那,要麽我也跟你們去看看吧。”徐航說,“叫驢隊帶信下山,發往北京,給我爸媽報平安,同時向事務所再請一個月假。”山裏沒有中轉站,手機打不通。
采礦隊三人是這麽分賬的,三人平均出資,但是高平江占5o%股份,因為他呆在山上開礦,徐航占3o&股份,因為徐航弄開礦證,張子淳占2o%的股份,但是說好,采出的所有一級料全部以市場批發價賣給和玉公司,全部囤積,不流入市場。
所以無論是張子淳還是徐航都必須去看看大玉。
辛濤在那嘀咕:“如果真能產出這麽巨大的羊脂玉料,那整條玉脈顏色肯定得達到一級白。”
高平江說:“廢話少說,我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