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青海

杜玫八月底之前入場,9月起是珠寶行業的銷售旺季。9月份一個月,在商場的那八個櫃台做了不到3萬生意,在機場的兩個櫃台倒是做了五萬生意,但是機場的扣點要遠比商場更高,於是杜玫兩處都虧得她找不到北。

張子淳和高平江卻非常高興。他們本來以為第一個月能做幾千元的營業額就算不錯了。兩人分析了一下,覺得主要還是款式和價位對路,杜玫的貨款式符合都市年輕白領女性的審美,價錢又偏低,所以走得快。

高平江說:“必須嚴格控製價格,小件控製在5000以下,大的掛件控製在15000以下,最多不能超過2萬。”

接下來的幾個月果然營業額直線上升,兩處每個月都在10萬以上,一月份後居然兩處都能持平還略有盈餘。張子淳跟高平江都非常興奮,入場三個多月能扭虧為盈,算是神速了。

高平江對杜枚說:“客戶買過一次,就表示她們認可你的風格,同時也會記住你的品牌。你現在已經在積累你的客戶了,今後肯定會越來越好。我說過你能做大,果然沒錯。”

春節一過,徐航就到各個商場去跑櫃台,跟幾家商場談妥,隻要有人撤櫃,就讓瑰石進場,而機場那邊則答應在三個航站樓都給瑰石一個單獨的小門麵,至少可以擺上一圈六個櫃台。

擴張的勢頭如火如荼,幾個股東卻愁眉不展,頭疼欲裂4個人遇到了最棘手,最無法解決的問題:原料緊缺。

杜枚公司的產品80以上是金鑲和田玉,每個月的銷售總額中95以上是金鑲和田玉。和田玉是杜枚接觸時間最長,感悟最深的原料。

別的品種,像翡翠,都來自那塊開出的料,因為幾乎都是高檔料,一個月就能賣出一點冰糯種的貨,其他的滿綠鐲子戒麵之類,幾乎紋絲不動。杜枚現在對珠寶行有價無市有了最切膚的感受,

杜玫還有點零星的彩寶,珍珠啥的,但是都不成氣候,而且高平江也認為興之所至設計點別的雖然不錯,但是每個公司都應該由自己的主打產品,這樣才能給顧客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現在公司剛起步,特色更顯重要。所以高平江建議杜玫主要就做和田玉,而且是和田玉中的白玉。

杜玫所有的原料都來自和玉公司的邊角料,張子淳早就不往外批發邊角料了,並且叫蘇州上海把邊角料統統發往北京,但是他手裏邊角料十分有限,杜玫進商場4個月用完了和玉公司所有的積攢。張子淳開始打算從市麵上為杜枚購入和田玉,但是市麵上料價實在太過高昂,平均一克和田玉要賣1500元,價錢是黃金好幾倍。如果從市麵購入,高平江規定的最高限價就要維持不住。即使不考慮價格原因,杜玫需要的一級白料的碎料本來就極少極少,而且今後會越來越少

高平江再三思考後,說:“用一級青海料代替和田玉。杜枚的產品特征是潔白細膩,因為都是鑲嵌過的,對油潤度的要求不像玉石雕刻那麽高。青海料能滿足她的需求。而且即使這樣,我們的用料也比別的大牌好,他們一般都用俄料甚至韓料,顆粒粗不說,顏色也不行。”

杜玫開始用青海料設計產品,反而覺得比更得心應手,因為青海料質地較白而且透明,能做出更輕盈靈動的產品,而且青海料質地相對比和田玉脆,鑲嵌時容易破裂,這樣就增加了加工的難度,市麵上如果想要仿製的話,要麽代價太高,要麽粗糙不堪,這就保障了她產品的獨特性。

但是自從奧運會後,無論是新疆和田玉還是青海料都暴漲,尤其是青海料,忽然間名聲大噪,去年一年裏麵,價格暴漲,目前已經到達兩萬一公斤。高平江和張子淳核算後,發現利潤越來越微薄,即使現在勉強能撐下去,也非長久之計。

春節後,杜玫公司飛速擴張提上了日程,四個人被原料緊缺壓得喘不過氣來。

高平江咬咬牙:“我去青海開礦。”

高平江此言一出,其他三個都跳了起來。

杜枚急得大喊:“別去。”雖然在新疆開礦的日子很有趣,但是杜枚實在不想再經曆一遍了,尤其是張子淳得病和司迪克斷臂這兩件事在杜枚的大腦裏留下了永恒的烙印,已經成為了一種精神創傷。高平江一說要重返昆侖山開礦,杜枚腦子裏就是種種幻像:高平江病了,死了,缺胳膊斷腿了。

杜枚感覺到自己再也承受不起這種損失:“性命比錢重要,我們夠有錢了,多到我們10輩子都花不完,沒必要再去冒險。”其實四個人生活都相當簡單,三個男人既不買豪宅養遊艇,又不包養女模特讚助女明星,靠吃飯穿衣一年能花多少錢。至於杜枚,除了一年買幾件禮服外,一直在張子淳那蹭吃喝,連基本生活開銷都沒有。

高平江搖搖頭:“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我們要擴張,我的公司做業內生意,張子淳公司做得太高端,我們兩個的公司都客戶非常受限製,隻有瑰石公司直接麵向中檔消費者,能無限製的發展膨脹”

張子淳和徐航都反對高平江再去開礦,兩人對再上昆侖也是心有餘悸。

“我們還是從市麵上收購青海料吧,趁現在價錢還不算高,我們有多少收購多少,統統囤積。”張子淳說。

“有多少收購多少?囤積?你是嫌現在漲得還不夠快是不是?”高平江沒好氣,“從市麵上收購,我們能應付一兩年,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這兩年我們會很快的擴展規模,到時候,原料再漲一漲,我們就會死得要多快就有多快。”

高平江下了決心:“青海跟新疆不一樣,礦區海拔高度雖高,但是礦區相對高度不高,而且離青藏公路近,這就給大麵積剝離式高效開采和快速運料出山提供了條件。青海從1993年發現昆侖玉以來,每年出產12000。你們想想這數字每次青海一發現礦脈,就會有人爭先恐後的去開采,盜采。采礦都是掠奪性的,一條主脈沒幾年就被挖得精光,地球幾千萬年的創造,人類幾年消耗殆盡。如果我們不趕緊動手,青海料就會比和田料更迅速的采光”

什麽都不能阻止高平江去青海開礦的決心。

杜玫真正感覺到了,其實這就是高平江的天性,他就是有這麽一顆永不安分的心,他過不了平淡的生活,他的**(跟錢不見得有太大的關係)會永遠驅使他奔赴最艱難又最刺激的前程。

高平江選擇野牛溝作為自己目的地。

野牛溝位於格爾木市以南昆侖山脈北坡的溝壑內,以昆侖河為主線從阿爾金山向東250公裏至納赤台,因常見野牛而得名。野牛溝海拔35004500米,無通訊信號,生存條件惡劣,因而一直都是無人區。

青海自1992年三岔河玉礦發現以來,先後有九八溝、羊皮嶺、沒草溝、托拉海、小灶火、向陽溝等礦點被發現,但規模量較大、且有一定影響力的礦點隻有三處:

1三岔河玉礦,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的金銀獎品上的白玉青玉就出在此處。

2小灶火玉礦,北京奧運會銅牌獎牌用玉。

3拖拉海玉礦,又叫野牛溝玉礦,1994年發現,曾經有過9條礦脈,但是1999年就開采殆盡,從那以後隻有零星的頂級料被炸出來,主脈一直沒被找到。

但是野牛溝產的昆侖玉卻是青海料中最好,最接近和田玉的,質地細膩密實,不像其他的格爾木青海料的水、透感覺,糯性強,易加工,礦脈性能穩定,一旦發現,能質地穩定走出一段距離,而且製成品有輕盈飄動的感覺,非常適合杜玫產品的特點。

高平江跟地質大學的幾位資深教授討論後,一致認為野牛溝還有主脈存在的可能性很大,唯一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麽把它找出來。

高平江自然去拽辛濤同行:阿Q,同去。

於是同去。

辛濤那個暈啊,他上學期沒開課,這學期係裏剛給他安排了兩門課,高平江又來拉人,而且最麻煩的是,他帶的兩個碩士生今年要畢業答辯。

高平江張子淳徐航三人出資的礦業公司大筆一揮,給地質大學捐了一千萬人民幣,給質地大學的青年教師做科研獎勵基金。

辛濤老板對辛濤說:“你去吧,你的課你師弟會上的,你的學生你師弟會帶的,你的論文嗯,我的論文還有你師弟的論文後麵都給你掛個名,反正不影響你今後升教授”

高平江又跟塞地聯係,問他願不願意來當自己的副手,塞地馬上組織了20個曠工,順便把阿西木老爹也拉了進來。時隔一年,這些人在青海省省會西寧再次聚首,多少有點不勝唏噓。

隊伍集結完畢,陳厚鵬親自擺宴為他們送行,二十幾輛四驅越野車組成長長的車隊,滿載人員、輜重,藥物、食品和清水,先出發到納赤台,然後沿昆侖河朔河而上,隊伍中多了一個來送辛濤的仰凝鶯,少了一個張子淳被他們死活留在了西寧。

野牛溝礦區在海拔3800米處,但是相對高度才300米,礦藏在山體內,山下的河床都是積沙和片石,基本上看不到鵝卵石。說明這一帶雨量稀少,河水衝力小。

野牛溝因為不是旅遊地區,所以完全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越野車一路上穿戈壁,過草原,沿著大河,在巍峨的高山下迤邐而行,沿途景觀壯麗得令人窒息,又荒涼得令人發指。

仰凝鶯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不毛之地,旅程的艱苦超越了她的想象,不由的問辛濤:“你們要在這種地方呆多久?”

辛濤也很茫然:“高平江說,一直到找到礦為止。”

仰凝鶯心疼到掉下了眼淚:“幹嘛要從北京跑著來受這麽大的罪啊,為了掙錢,如果把命給丟了,太不值得了。”

“跟錢沒什麽大關係。這是我的工作。”辛濤解釋。

仰凝鶯撇嘴:“跟錢沒關係?!高平江不給你錢,不給你學校捐錢,你能在這裏?”

辛濤一笑,抬頭望天:“我想這些鳥在這裏生存也就是為了口食物。”

深入野牛溝後,就進入了無人區,大鳥、野駱駝旁若無人的在荒野上馳騁,群山更加險峻也更加壯觀。但是車輪下的道路已經無法稱之為道路,全是砂石,車子在無窮無盡的顛簸中顫栗著前行,有一輛車的左後輪6個固定螺帽已經顛飛了5個,螺杆也扭彎了3個,在這種地方,車子一出問題就得束手待斃,大家趕緊用另外五輛車上卸下螺杆螺帽裝在那輛出問題的車上,然後繼續前進。

在入野牛溝230公裏後,車隊到達仙女山下,這裏海拔4200米,南見海拔5769米的昆侖山玉虛雪峰,西臨海拔5798米的阿爾金山,山峰上積著恒古不化的白雪,時時隱藏在忽然飄過的白雲中,若隱若現,如神仙住所。寬闊的昆侖河並不湍急,河灘上石塊還是有棱有角。沿途是壯麗開闊的山景和淨化的純淨到令北京人肺疼的空氣。但是這裏人煙斷絕,高山反應和惡劣氣候危及人類的生存。

路越走越險,越走越荒涼,最後的20公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礦隊先到營地駐紮,跟先到那裏的幾支礦隊打招呼,探聽情況。在這些礦主中,他們居然遇到了一個北京來的高姓礦主。高平江笑著跟他稱兄道弟。高礦主30歲左右,已經在野牛溝尋找玉脈一年多了,卻至今連一點玉沫沫都沒炸出來,但是已經投下了一千多萬資金。

高礦主說:“這些錢是幾個朋友一起投的,他們在北京繼續做生意,把身家都發過來支援我在這開礦。我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不找到玉脈,我無顏回去見江東父老。”

仰凝鶯心想:你一年多才花了一千萬,我們還沒從北京開拔,高平江他們已經扔出了一千萬讚助費。那辛濤豈不是得不破樓蘭終不還了。

回到自己的帳篷,高平江對包括賽地和阿西木老爹在內的幾個頭說:“野牛溝所出玉料呈漿質和熟玉條狀結構,漿質白如雪,熟玉透似粥,不易變灰,是青海玉中的上品,但是玉料外麵裹著很厚的岩石狀皮殼,主要成分是氧化鐵,很容易跟周圍的普通岩石搞混,但是有經驗的采玉人卻一眼就能看出不同。這裏礦隊這麽多,大家都癡心不改的在尋找新的主脈,如果讓別人捷足先登,我們就得出巨資從他們手裏把礦脈買下”

第二天,所有人都離開營地往礦區進發,包括仰凝鶯,辛濤心疼她,叫她別去,但是仰凝鶯堅持要見識一下辛濤的工作環境。

杜枚一把把辛濤推開:“憑什麽不讓我們去,都什麽年代了,還歧視我們婦女。”

但是從營地爬到礦點的兩個多小時山路,確實是仰凝鶯這輩子沒吃過的大苦,仰凝鶯到後來都爬哭了。

山路盤旋迂回,陡峭險峻,最終他們到達的一處山崖之下。

隻見眼前起伏的山巒如一條巍巍神龍,但是龍的尾巴卻被破壞了。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積雪跟被采玉炸開而**的巨大山體斷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斷麵高達百米以上,岩石支離破碎,醜陋猙獰,曠工們用繩索在山體間上下,如螻蟻活動在巨大的岩石間。但是這些螻蟻卻是眼前這巨大景色的創造者。

杜玫看著這些活動著的細小身影和斷麵上如蟻窩一樣的密密麻麻的小礦洞,忽然心生恐懼,各種孤獨渺小茫然淩空而至。

杜枚忽然想到:采礦破壞了山的龍脈,采玉泄了山的靈氣,我們這麽做是不是在破壞風水,會不會受山神的懲罰?

杜枚發現自己越來越迷信了。

大家隨著高礦主參觀礦洞,因為至今沒有采到玉,所以礦洞挖得極小卻極深,小到隻容一個人在裏麵爬進爬出,深到除了頭上的礦燈發出的光外,一團漆黑。杜玫在礦洞裏爬了一遍,有一種自己被活埋了的感覺。這裏的一切跟新疆是多麽的不同,至少於田的礦洞裏到處都是玉脈閃著微光,讓人心蕩神搖,這裏卻隻有岩石跟石屑,令人心灰意冷。

大家在山上的幾個礦點摸了一番後,回到營地,高平江就催杜枚他們下山。

第二天早晨,徐航率領車隊離去,高評價辛濤他們揮手向他們送行。

仰凝鶯不由的淚如雨下,此別不知何時見也,這裏通訊斷絕,除非西王母派青鳥送信,否則他們連這些人是否健康平安都一無所知。

杜枚一行回到北京,擴張計劃進行得順利異常,到九月,瑰石公司已經連同機場的三個門店在內,在北京開了8家。

但是高平江辛濤那裏卻音訊皆無,音訊皆無的唯一解釋就是:他們還沒找到玉脈。

春節將近了,這下高平江和辛濤該回來了吧,總得回來過節吧,即使要繼續探礦也該等明年了。

北京這邊等得望眼欲穿,就在這個時候,辛濤電話來了,高平江出事了。

礦洞塌方,高平江被埋在了裏麵,塞地帶著曠工不顧死活的挖開礦洞,將高平江挖了出來,現在已經送到了格爾木市,因為途中耗費時間,所以高平江現在生命垂危,正在搶救中。

徐航大驚,趕緊跟陳厚鵬聯係,要他不惜一切代價趕緊將高平江運到西寧,那裏醫療條件相對好點。陳厚鵬通過駐青海部隊派出了軍用直升機。

徐航,張子淳和杜玫趕緊飛往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