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之媚 23巴黎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伍媚剛下樓,便看見自己的奧迪q7完好無損地停在花圃旁。襯著花圃裏開得正旺的白色夾竹桃,紅紅白白,煞是奪目。
心裏微微一動,沈6嘉那隻悶瓜昨晚送她回來後竟然不聲不響地把車胎充足了氣,還把車給她送了回來。
她的養母曾經教育她,一個人如果看過足夠多的好東西,即使不通過係統學習,也會本能的知道什麽叫做上不了台麵。這也就是為什麽真正的古董、字畫、珠寶賞玩行家鮮少有苦出身的緣故。同樣的,她見過太多華而不實的男人,他們可以一擲千金為女人從阿姆斯特丹空運一機艙的黑色鬱金香,卻絕對不會屈尊走三裏地為女人買兩隻炕山芋。所以身為世家子弟的沈6嘉便顯得彌足珍貴了。
於是伍媚忍不住掏出手機給沈6嘉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那頭沈6嘉的聲音是一貫的沉穩,“喂——”
“車是你給我送回來的嗎?”
“我請的交警隊的朋友找的拖車,早上攔車不方便。”沈6嘉言簡意賅。
伍媚唇角不由翹起來:“我原諒你啦,沈6嘉。”
她的聲音輕快的像一道金燦燦的晨光,已經到了辦公室的沈6嘉唇畔也不由浮起一絲笑意,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待會兒見。”伍媚一麵係安全帶,一麵說道。
“嗯,待會兒見。”收了線的沈6嘉覺得心情隱隱帶上了幾分雀躍,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老成自持的,這種不成熟的心態竟然讓他覺得這個早晨格外美好。
可惜沒過多久,他的好心情就被莫傅司打過來的電話給破壞殆盡。
“俄羅斯費氏傳媒將要入主藺川傳媒市場這個消息已經泄漏,周允非已經知道這個消息。法國nguyen集團現在也放出消息,有意增持鼎言的股票,甚至打算全盤收購鼎言。昨晚周允非也請了夏商周吃飯,想用自己手裏的百分之十二的股權質押在摩曼銀行名下。”
沈6嘉的容色立刻嚴峻起來。鼎言的股價已經跌倒18.19每股了,按照他原先的測算,隻要能將股價打到14.96每股,鼎言就會受到金融質押機構補充質押物的要求。如果鼎言無法滿足要求,金融信托公司自然會大量拋售,再次造成股價下跌,如此一來他和莫傅司便可以輕鬆進行“沒有被邀請的要約收購”(惡意收購的美稱)。可是一旦nguyen集團有意收購鼎言,他們前期費勁心機打壓下去的股價會立時抬升,那麽市場上的散戶將會不再拋售股票,至於鼎言的其他大股東也會趁機獅子大開口,他和莫傅司投進去的數億資金將徹底變成泡沫。
“現在最緊要的是要讓法國nguyen集團打消增持和收購鼎言的念頭,最好再讓他們把所持有的股份拋售給我們。”電話那頭莫傅司語氣平淡。
“可是這樣談何容易。別說我們和對方毫無交情,便是有交情,在商言商,人家為什麽要退讓。”沈6嘉苦笑,要知道這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二是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而說服nguyen集團放棄收購目標並且支持他們,無疑就是在同時挑戰這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
“這也未必。nguyen集團的少東阮鹹是個怪胎,不會按照常理出牌。他目前在河內度假。不過早年我和他過有過節,你務必不能讓他知曉你我的關係。”莫傅司聲音低沉。
連莫傅司都說對方是怪胎,這人得古怪到什麽地步?沈6嘉隻覺頭痛不已,“你怎麽會和一個法國佬又有過節?”
“我的蛇咬死了他的猴子。”莫傅司輕描淡寫。
“我會盡力。”沈6嘉知道莫傅司絕非偷奸耍滑之輩,他不肯出麵自然是不能出麵。
“你當心,阮鹹那個跛子的脾性非常古怪。我在越南還有幾個熟人,我已經把聯係方式發到你電郵給你了,你去了越南可以找他們幫忙。”說罷,莫傅司便掛了電話。
沈6嘉將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疲憊地揉按著眉心,神情凝重。半晌,他才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了伍媚,請她來總裁辦一趟。
“沈總,找我有事?”伍媚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我要去一趟越南,我記得你的簡曆上寫著你會越南語,你和我一起。”沈6嘉並不打算現在告知她底細。
“公務還是私事?”伍媚歪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沈6嘉。
“公事。”
“公事啊,如果是公事,我這個翻譯就隻得無償服務了。”伍媚麵露遺憾。
沈6嘉不覺笑起來:“你肯定沒好好看《入職手冊》,出差也是有補貼的。”
“有了經濟杠杆,我一定好好做牛做馬。”伍媚笑得慧黠。
“你又不缺錢,為什麽這麽愛財?”沈6嘉終於忍不住蹙眉問出了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因為我既知道錢的好處,又嚐過沒錢的壞處,你說我怎麽能不愛財?”伍媚聳聳肩,翩然出了總裁辦。
沈6嘉真有點不大相信,伍媚的談吐舉止、吃穿用度比他認識的一些太子女都更像豪門千金,她居然嚐過沒錢的壞處?搖搖頭,沈6嘉喊岑彥進了辦公室,吩咐他去訂機票、辦簽證。
下午四點,兩個人登了機,藺川直飛河內內排機場。
商務艙裏,伍媚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兒雜誌,便掏出了平板電腦,打起了單機版的憤怒的小鳥。而她身旁的沈6嘉則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看莫傅司發給他的關於阮鹹和nguyen集團的資料。
可惜她的水平實在太爛,一遇到鳥少豬多的情況就等著被一群綠豬集體嘲笑。重複了幾次都沒法過關,伍媚骨子裏的邪性頓時被激發起來,徑直把平板電腦摔地上去了。
聽見動靜的沈6嘉這才扭過臉去,“怎麽了?”又彎腰替她將平板電腦撿了起來。界麵上綠豬藏身在各種材質的掩體下,幾隻彩色的小鳥停歇在一棵y形的樹下,再掃過“angry?birds”幾個英文單詞,沈6嘉倒覺得此刻的伍媚比較像那隻憤怒的紅毛小鳥,他不由笑起來,“怎麽,跟遊戲較真了?”
伍媚哼了一聲。
“這個遊戲怎麽玩?”沈6嘉陡然來了興趣。
“把鳥一隻隻弄上樹,然後利用彈弓發射出去,把綠豬全部給打死就過關了。”伍媚悶悶地說道。
沈6嘉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這不過是個基於物理學拋物線原理的遊戲罷了。他好笑地看了一眼身旁氣鼓鼓的女人,伸出修長的手指,調整好角度,一道漂亮的弧線過後,綠豬當場斃命。這樣如法炮製下來,幾隻鳥都沒用盡,綠豬就被他消滅殆盡了。
有點意思。沈6嘉微微一笑,繼續往下闖關。不消十分鍾,他直接通關了。
伍媚驚奇地看住他:“你第一次玩這個?”
沈6嘉點點頭。
伍媚神情悲憤,徑直從他手裏奪過平板電腦,恨恨道:“我自己玩。”
沈6嘉也不言語,任由她捧著平板電腦重蹈覆轍。
一向對自己的智商很是自負的伍媚大概在遊戲方麵確實毫無天賦,一次次的敗北使得她臉上的表情格外豐富,而這一切被沈6嘉盡收眼底。他一直以做一隻機械表為榮,準確、勤奮、沒有感情。可是看著身畔女人氣惱地嘟著嘴的可愛模樣,他忽然覺得這隻表的機芯一瞬間停止了。
“那個,伍總監。”沈6嘉有些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打之前,要先看一下豬所在的掩體的支撐點在哪裏,然後根據各種鳥的不同屬性,利用拋物線原理進行精準定位,你看,這個樹枝彈弓是頂點,和豬的藏身地點,通過估算射程,決定彈射時的高度和角度……”
伍媚定定地看著麵前認真講授技巧的沈6嘉,這個大部分時間都相當嚴肅沉穩卻又不時在她麵前微露清澈的男人,總是可以輕易就讓她心情很好。伍媚彎了彎唇角,有些不懷好意地說道:“沈6嘉,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可愛?”
她說他可愛?沈6嘉開始覺得耳朵開始發燙,他睫毛微顫,垂下了眼簾,又急躁地抓起剛才放在一邊的資料,借以掩飾自己的失態。不料動作太急,反而有幾頁紙飄落了下來。他又急匆匆想彎腰去撿,伍媚已經搶先一步,替他撿了起來。
“咦,阮鹹?”無意間的一瞥讓伍媚發現了沈6嘉先前研究了老半天的資料竟然是關於阮鹹的。
沈6嘉心裏一動,麵上卻神色淡然:“你認識?”
“嗯。他是阮沅的哥哥。”伍媚話音剛落,這才想起他們這此行的目的地是越南河內,而阮鹹那個變態,每年的四五、九十月份都是待在河內的。
她悄悄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去見阮鹹的吧?”
她臉上那種緊張混雜著糾結的表情使得沈6嘉心頭微微惱火,怎麽就她認識那麽多的男人,蘇浙、商淵成、夏商周、阮鹹,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怎麽,你欠了他很多錢?”?沈6嘉的語氣裏頭一次稍帶諷刺。
“不是。”伍媚隻覺得一陣陣煩惡,每當看見阮鹹那個死變態,她就會覺得血液裏沉澱下去的暴戾和惡毒全部浮泛起來。閉了閉眼睛,竭力壓下腦海中那些被她刻意摒棄的影像碎片,伍媚遲疑地開了口:“他,可以說是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