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總有感覺到哪裏不對。

寂照庵的人呢?

難道他們早就拋棄了雍王?

正沉吟間,金波再次小跑進來道,“啟稟王爺,南陵王嚷著要見你,屬下不敢擅自做主。”

林逸正在為寂照庵的事情好奇,既然老七過來了,他剛好可以問一問,便擺手道,“讓他過來吧。”

說完轉向雷開山道,“準備點洗澡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是。”

雷開山出了屋子,站在門口矗立了一會。

這裏畢竟是晉王府,自己人生地不熟,做什麽事情都有點抓瞎。

正沉吟間,就聽見一個女子的道,“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雷開山抬起頭,麵前是一個穿著翠綠襖裙的女子,“你在府裏擔任何職?”

女子笑著道,“在下程多兒,本乃隨軍醫官,晉王府女眷眾多,我因是女子,比較容易行事,蒙金波將軍看得起,如今接管晉王府,大人要是有什麽吩咐,盡管與我說就是。”

雷開山道,“和王爺要沐浴,你能否安排?”

隨軍醫官基本都是胡士錄、陳喜蓮和閆紅的徒弟,這些人他不願意隨便得罪,所以態度上也客氣了許多。

女子笑著道,“大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在下雷開山,王爺身前一名小小侍衛,這聲大人可當不起。”

雷開山客氣的道。

“三品侍衛如果當不得一聲大人了?

大人還是謙虛了,”

女子掩嘴笑道,“大人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下去準備了。”

“麻煩了。”

雷開山客客氣氣的拱了手。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滿頭大汗的小丫頭跑過來,“大人,一切準備妥了。”

“你候著領路。”

雷開山進屋回稟,然後隨在和王爺身後進了浴洗間。

他先進屋子左右搜查了一番,見兩名丫鬟都是被封了穴道的,這才出了屋子,大馬金刀的守在門口。

譚飛腳尖一點,躍上了屋頂,看了一眼拱衛在晉王府四周的士卒,再次輕輕飄下,笑著道,“基本都是五品以上好手,金波倒是挺用心的。”

雷開山把大刀抱在懷中,冷哼道,“求人不如求己,晉州原本就有寂照庵的人,咱們啊,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說話間,金波走了過來,拱手道,“二位兄弟要是信得過,這裏就交給我吧,你們下去休息一番,好好吃點東西。”

雷開山抱拳道,“多謝金將軍好意,在下職責所在,不敢擅離。”

金波正還要說什麽,突然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趕忙道,“將軍。”

來人正是沈初,他沒有近前,隻是笑著道,“你們是信不過我嗎?”

“不敢。”

雷開山和譚飛異口同聲的道。

沈初原本就是和王府侍衛統領,他們二人以前還是他手底下聽差的。

如今沈初更是今非昔比,他二人更不敢造次了。

沈初擺手道,“那就下去吧,別磨嘰了,這裏就交給我了。”

“是。”

二人不敢再有絲毫遲疑。

“二位大人請跟我來。”

程多兒引著二人下去休息了。

沈初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後,轉身就離開了,金波緊隨其後道,“大人,城內百姓易子相食,那等慘像,屬下實在不敢說給王爺聽。”

沈初冷哼道,“如果不是已經到了如此情形,雍王會肯輕易放棄嗎?”

金波道,“將軍說的是。”

沈初接著道,“這幾日你親自駐守府內,你與程多兒辛苦一些,仔細甄別府內閑雜人等,不相幹的,一律打發了出去。”

“是。”

金波大聲道。

“小點聲,”

沈初皺眉道,“別驚著了王爺,咱們王爺的耳朵好著呢。”

金波趕忙道,“屬下知罪。”

沈初好奇的道,“看到王坨子沒有?”

金波笑著道,“他親自去探查雍王的行蹤去了。”

沈初道,“那你派人在街上注意探查廷衛的行蹤,和王爺來了,他們不可能不來。”

突然一名小旗充充跑來稟報道,“廷衛鎮撫使方皮大人求見。”

沈初笑著道,“這人啊,經不住念叨。”

然後衝著小旗道,“讓他進來吧。”

他在院子裏的一處涼亭裏坐下,輕抿一口茶後,就看到了領著兩名小旗過來的方皮。

三人近前後道,“參見沈將軍。”

“你小子,倒是來的挺快,”

沈初說話間又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方皮身後的周敬,“你的功夫本將看不透了。”

方皮指著周敬道,“看不出來吧?

周敬前些日子入了大宗師!”

“可喜可賀。”

作為對大宗師的敬意,沈初站起身對周敬拱了拱手。

周敬趕忙抱拳道,“多謝將軍抬愛。”

“隻有你小子還沒有進步?”

沈初對方皮毫不客氣的道。

“沈將軍,和王爺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和缺點,我隻需要發揮自己的優點就可以了。”

方皮振振有詞的道。

沈初有心說,不會武功的都是廢物,但是這小子把和王爺都抬出了,自己能怎麽說?

和王爺不會武功,和王爺是廢物?

這話說出去不用落到和王爺耳朵裏,隻消讓洪總管知道了,自己都沒個好。

他如今已經是一方統兵大將,見到了洪總管依然跟孫子沒區別。

因此隻能順著話道,“那你有什麽優點?”

方皮笑著道,“將軍,我這腿腳利索,耳朵靈光算不算優點?”

“行了,不跟你廢話了,”

沈初再次端起茶盞,一邊吹拂著茶葉一邊道,“既然你等來了,就仔細探聽城內情況,一有什麽情況,及時通知於我,不可輕舉妄動。”

平城已經發展到了人吃人的地步,百姓的每一根神經都繃成了弦,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敢不顧性命爆發出所有的怒氣。

方皮歎氣道,“我來的時候我也看了,主要還是得讓百姓填飽肚子,這糧鋪還沒開門呢。”

沈初點點頭道,“我已命糧食供應商調糧入城,想必夜裏時候米鋪就能開門,來人,傳令下去,今夜宵禁,一戶隻允許一人上街買糧。”

對於那些買不起糧的,隻能按照以往對待流民的辦法以工代賑。

金波恭恭敬敬的道,“得令。”

方皮繼續道,“將軍,城內千頭萬緒,有的你忙了,路過府衙的時候,發現裏麵的房子都讓人給拆了,估計是用來生火了。”

沈初歎氣道,“知道我忙,你還這麽囉嗦?”

方皮笑著道,“大人,城內的酒樓飯鋪還沒開門之前,我們就隻能在這裏了。”

沈初板著臉道,“這裏是和王爺下榻處,即使是我也得出去住,供應商那裏你們又不是不熟,去那裏擠著吧,恕我不多招待了。”

方皮歎氣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

出了晉王府,當著兩個值守的麵,對著門口的石獅子吐了一口唾沫。

單三冠嚇得趕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提醒道,“大人,咱們不能在此放肆的。”

方皮笑而不語,等離著大門遠了,周敬這笑著解釋道,“咱們大人是故意的。”

單三冠道,“你們搞的神神秘秘的,倒是把我弄得迷糊了。”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謝讚大人的這首詩幾乎道盡官場,說破權術,”

周敬隨在方皮身後慢慢悠悠的道,“咱們鎮撫使大人也似乎得了其中三味。”

方皮咧嘴笑道,“是沈初大人得了,我也是深受啟發,咱們是什麽?

廷衛!

指揮使大人私下裏就說過,咱們就是和王爺的狗腿子,爪牙,是專門人隱私的。

我在三和時候,深受沈初大人照顧,他信不信得過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刻意要與咱們保持距離的,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咱們。”

不管和王爺、洪總管、何吉祥大人能不能看得見,場麵得這麽做。

省的以後成為別人攻奸他們的理由。

單三冠恍然大悟道,“難怪說白首相知猶按劍,誰也甭想抬舉誰。”

方皮歎氣道,“正是如此,和王爺哪天心情好,要是想知道沈初將軍的事情,你說咱們是說還是不說?

說了呢,對不起沈初將軍,不說呢,這可是欺上,重罪。”

單三冠道,“大人說的是,咱們現在去往供應商駐地?”

“去個屁,”

方皮擺手道,“一幫子認錢不認人的玩意,你拿了銀錢去供應商那裏買了糧食,咱們自己去自己的據點。”

“是。”

單三冠拱手道。

北風乍起。

林逸洗澡的時候,大概在太困了,直接在浴房的榻上睡著了。

醒來後,走出屋子,天已經黑透了,隻靠著廊柱邊上掛著的一個個燈籠保持明亮。

程多兒上前道,“請王爺用膳。”

林逸跟在她身後,笑著道,“我記得你,閆王婆的徒弟,善用毒。”

閆紅擅長婦科,但是更擅長用毒。

受他的科學思想啟發,居然能夠用內功把一些毒藥“霧化”,使人吸入鼻腔,殺人於無形。

也是個奇才。

“王爺能記住屬下,是屬下的福氣。”

程多兒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林逸好奇的道,“你們都擅長用什麽毒?”

“讓王爺見效了,其實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程多兒毫不猶豫的道,“最簡單的就是收集夾竹桃汁液,讓人不知不覺中的吸入口鼻中,使人心力衰竭而死。”

“可以毒死大宗師嗎?”

林逸的求知欲非常強烈。

“這……”

程多兒訕笑道,“大宗師之經脈好比九曲池邊雲影淡,滿天星鬥浴波瀾,屬下的毒藥亦是無可奈何。”

“那你就繼續努力,”

林逸笑著道,“如果毒藥殺不死他們,就用你的武功殺死他們。”

說話間已經到了大廳,剛坐下,小丫鬟們就開始布菜倒酒。

他剛喝了一杯酒,就想起來了南陵王。

“讓南陵王進來吧。”

南陵王焦灼不安的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已經一個時辰了。

看到金波過來,趕忙問,“可是要見我?”

金波揚手道,“南陵王,這裏請!”

南陵王對晉王府熟的不能再熟,不需要帶路,徑直闖了進去,見著了林逸噗通跪下,“臣參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林逸笑著道,“起來吧,這麽客氣,你我兄弟,一起喝一杯如何?”

“臣……”

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南陵王實在沒有勇氣說不“不”。

平城遭到圍困之後,即使是親王,他們每日的供給也是有限,到最後就是蘿卜、白菜,偶爾有頓馬肉就是不錯得了。

此刻見到這麽多好吃的,肚子都在不爭氣的咕咕響。

林逸招手道,“過來吧,我倆可是親兄弟。”

“多謝攝政王。”

南陵王終於忍不住坐在了林逸的對麵。

拿起邊上的筷子,先給自己夾了塊魚肉,放到碗裏後,這才端起酒杯,直起身子道,“臣滿飲此杯。”

杯中酒一飲而盡後,突然沒壓住,掩嘴咳嗽了幾下。

“慢著點,不著急,”

林逸朝著程多兒道,“給南陵王布菜。”

“攝政王厚恩,臣實在無以為報。”

說著說著南陵王的眼淚水就奪眶而出。

林逸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演技派啊!

他把嘴裏的鹿肉咀嚼了一下,吞咽下後道,“行了,別哭,都不是孩子了,這種假戲騙不了人的。”

“臣孟浪了。”

南陵王的哭聲戛然而止。

“忘記問了,我那些嫂嫂和大侄子們在哪裏啊?”

林逸笑著道,“我在府內也沒看到她人影。”

南陵王心下一凜,然後麵色如常的道,“啟稟攝政王,路上到處都是反賊和流民,臣擔心她們安危,就把她們安置在了南陵一處偏遠的莊子。”

林逸大大咧咧的道,“孩子的成長,不能離開父親,你把地址與我說一聲,我派人把他們都送到安康城,你們一家子團聚。”

南陵王再次噗通跪下,“千錯萬錯,都是臣一人的錯,臣任憑攝政王責罰,無怨無悔。

還請攝政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她們一條生路。”

“你倒是個有擔當的。”

南陵王的這番做派,倒是令林逸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