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皇帝在劉朝元的攙扶下,緩緩從榻上起身,低頭看了一眼腳下後,左腳落地,然後直起身子道,“這天下總歸是你的,你自己想好了,朕就不操那麽個心了。”

林逸笑著道,“父皇客氣了,眼前父皇仍然是我大梁國的國主,一國之君,兒子不敢有絲毫僭越,一切還請父皇定奪,兒子一定謹遵父皇的教誨。”

德隆皇帝道,“你如今出兵川州,已經與寂照庵勢同水火,你還有退路嗎?”

李林笑著道,“父皇說的是,靜寬與靜怡皆是當世大宗師,功夫深不可測,兒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怕寂照庵什麽時候暗地裏搞個刺殺。

兒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倒不是怕死,主要還是怕疼,那劍那麽長,捅過來了,一時半會死不了,那麽挺著,很難受的,現在越想越怕,惶惶不可終日。”

當然,他也舍不得死。

死幹淨了倒還好,就怕又回到現代世界重新坐在輪椅上。

褥瘡犯了的時候,再好玩的遊戲都不香了。

所以,盡管再矯情,再想念wifi、西瓜、空調,他都不想再回去。

德隆皇帝聽了這話後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他怎麽可能生得出這麽厚臉皮的兒子!

怎麽可以把貪生怕死說的這麽清新脫俗!

他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

“你要朕做什麽?”

“不是,父皇是兒子問你呢,”

林逸親自給德隆皇帝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道,“父皇,你得給兒子出個主意。”

德隆皇帝道,“你要是真的想留下她們,你手底下的幾個狗奴才,自然有那個本事,何須來問朕?”

林逸訕笑道,“好讓父皇知曉,確實有幾個功夫不錯的,不過倒是不在安康城,眼前能打的不多。”

他有點後悔讓和尚和瞎子去川州了。

眼前這安康城的高手,也隻有洪應、葉秋、於小春、餘小時、崔耿生、崔耿仁、潘多這幾個人。

而且大部分都是新入宗師的。

他曾經問過洪應這些人的水平,洪應說的含糊不清,但是他大概還是明白了。

除了葉秋和洪應,剩餘的人還是在新手村混著呢。

這些人一起上,能不能留下寂照庵的兩個人,心裏還真沒數。

德隆皇帝道,“那就讓你姑姑也去吧,劉供奉……”

“小的在。”

劉朝元低垂著腦袋道。

“你也去吧,”

德隆皇帝慢慢悠悠的道,“文若欣是你的師父,你理應出一份力的。”

“小的遵旨。”

劉朝元毫不猶豫的應了。

林逸開始聽見文若欣的名字,沒反應過來,最後才想起來所謂的文若欣就是文昭儀。

“多謝父皇,”

林逸笑嗬嗬的道,“有姑姑和供奉在,兒子必定叫她們插翅難飛。”

掐指一算,九個大宗師!

要是圍毆不了兩個娘們!

林逸覺得還不如把這江山送給寂照庵。

出了麒麟宮,劉朝元一直不聲不響的跟在他身後。

林逸沒搭理劉朝元,對洪應道,“剛才在宮裏的話你也聽見了?”

他對洪應最佩服的地方,一個是這腳力,走路沒聲不說,跑的還快,第二個便是這耳力,簡直是順風耳,不管多遠距離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點都不符合科學!

“王爺英明,”

洪應訕笑道,“小的一定竭盡全力,定不讓賊人逃脫了。”

林逸歎氣道,“你們九個人打兩個老娘們,要是還讓她們跑了,我說的,你們就回家種地賣紅薯吧。”

“遵旨。”

劉朝元和洪應跪下後異口同聲的道。

林逸笑著道,“跟你們說多少次了,你們不需要跪的。”

身為一個現代人,對於封建社會繁雜的禮節真是深惡痛絕!

還沒說句兩句話呢,就噗通跪下,這嚴重影響了溝通效率啊!

但是,現在他終於逐漸明白為什麽這些人這麽執著於跪拜了。

動物世界裏,連猴子、猩猩都知道通過跪拜向強者表示臣服,更何況號稱有“智力”的人類。

中國曆史上,從漢朝開始,皇帝出,鍾鼓作,百官皆拜伏。

至於到了唐宋,有些人說什麽大臣能與皇帝坐而論道,那也是想屁吃,除非皇帝哪天心情不錯,給你點臉,賜座,不然該跪還是跪。

西方社會倒是有點特殊,跪的不是君權,而是神權,敢不跪著懺悔,不打碎你膝蓋,也有可能把你吊死、燒死。

異端!

即使是金雀花王朝的首位英格蘭國王亨利二世,也得老實跪著挨鞭子抽。

哪怕到了現代社會,君權雖然隻是個象征,可一般人看到那個英國老太太該跪還是跪,哪怕是鐵娘子呢?

膝蓋沒挨地不算?

別逗了。

眼前穿越的這個世界的曆史,他倒是更認真的學了一點。

三跪九叩乃是古禮。

到林保誌登基的時候廢除了很多,要不然更繁瑣。

林逸現在想著的是早點學林保誌,把亂七八糟的禮節全給廢了!

至於會不會影響所謂的“君權”威嚴,他完全不屑一顧。

自古以來,能真正威脅皇權統治的,隻有“土地兼並”、天災人禍。

“王爺,禮不可廢。”

這一次不需要林逸說話,洪應就自覺的站了起來。

讓他們王爺多費一句口舌都是天大的罪過。

林逸的手搭在眉頭上,仰望了一下遠處的宮門,“還沒消息嗎?”

洪應道,“小的已經讓江仇去打探了,一有消息,及時回稟。”

“哎,怎麽這麽磨蹭呢。”

林逸歎氣。

白馬寺中。

潘多與於小春站在寬大的宮殿中凝神靜氣,半晌後對視一眼,皆搖了搖頭。

潘多皺眉道,“我已讓人把這白馬寺的前後左右都翻了個底朝天,皆一無所獲。”

於小春道,“寺裏的和尚,我也挨個審問了,並沒有什麽異常,都隻說不知道。”

潘多道,“推古寺的丁倫之前就在白馬寺大開過殺戒,裏麵的和尚差不多死了一個幹淨。

難道他當初來白馬寺也是為了寶藏?”

於小春道,“現在回想起來,大概如此,你這個消息是從哪來的,消息準確?”

潘多道,“和王爺親自通傳的命令,大概是不會有錯的。”

“和王爺……”

於小春歎氣道,“你手底下那麽多能人,就真的沒有一個能看出虛實的?”

一旁的江仇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此刻忍不住大聲道,“二位大人,實在不行就用大炮轟吧,轟個稀巴爛,看看到底有什麽!”

潘多冷哼道,“你把白馬寺多當做什麽了?

以為是普通的寺廟嗎?”

“哎,我就是賭氣隨便一說……

你們不要這麽較真。”

江仇這才想起來白馬寺是皇家寺廟。

宮裏的嬪妃、皇親貴族是經常來這裏進香的。

要是給轟沒了,這以後還怎麽交差?

於小春道,“這可不能隨便胡說,這白馬寺是佛家莊嚴之地,我等鬧出一點動靜也就罷了,要是真給弄塌了,恐怕會引起眾怒。

何大人也許能保證我等的性命,可是不一定能保得住我等的前程。”

最重要的這白馬寺的主持方丈是和尚,他眼前去了川州,他回來後要是發現老巢讓人給轟了個稀巴爛,誰也不敢保證他這樣的好脾氣會不會殺人?

江仇撓頭道,“哎,那現在怎麽辦?

總管還在等我消息呢,繼續在這裏耗著,算怎麽回事?”

方皮拿著刀走進大殿,見氣氛凝重,便開腔道,“還沒有什麽進展?”

潘多歎氣道,“你有什麽辦法?”

方皮訕笑的道,“古代藏寶處,大多背山麵水,而且還有口訣,比如什麽‘東西藏地殼,水漲淹不著,水涸淹三尺’,‘兩江夾一河,江江十八籮’、‘三眼橋頭,三岔路口’。

咱們這裏就是一座廟,不知道怎麽找了。‘”

“背山麵水?”

潘多的眼前一亮。

“這後山有座懸崖,懸崖之下是奔騰不絕的大河。”

於小春緊跟著道。

“走,去看看,”

潘多咬牙道,“死馬當做活馬醫。”

說著帶頭飛奔而出,眾人緊隨其後。

不一會兒就都停在了一處懸崖邊,於小春手抱著大刀,望著下麵滔滔不絕的江水,四處張望。

方皮好奇的道,“如果真有什麽寶藏,就不是一兩個人能隨意搬得進去的,大概需要許多人,這許多人走來走去肯定有路的。”

潘說話間,一隻鬆鼠從旁邊的一棵粗大的青檀樹的樹洞裏探出來了腦袋,陡然見到這麽多生人,嚇得又急忙縮回了腦袋。

青檀樹非常盤根錯節,橫生倒掛,千姿百態。

潘多蹲在地上,手掌猛地往地上拍了兩拍,然後大聲道,“來人!”

他退後一步後,一個長的賊眉鼠眼的小旗拿著一柄提鏟走了過來,猛地插入地下,然後緩緩地拔出來,看著鏟子上粘著的土,大聲道,“大人,是三合土!”

三合土是由石灰和黏土、粗砂混合在一起的材料,死人蓋棺用,活人蓋房用。

總之,這裏曾經有活人活動的蹤跡。

“哈哈,看來咱們沒有白跑一趟!”

潘多忍不住大笑,“挖,給老子挖!”

那名提著提鏟的小旗四下觀察了一下,陪笑道,“大人,應該有門的。”

走到那個鬆鼠洞口,直接伸進了腦袋,然後整個身子也跟著進去了。

眾人也跟著探了一下黑漆漆的洞口,什麽也看不見。

那名小旗許久未上來,江仇忍不住道,“該不會憋死在裏麵吧?”

方皮大大咧咧的道,“別看他長的不怎麽樣,可論掘墳挖墓,他是祖師爺,老子還把龜息功教了他,憋不死的。”

江仇詫異的道,“你把龜息功教他了?”

龜息功是永安王的保命絕學,從來不傳人。

和王爺出於戲耍的心思,就從永安王那裏要了這門功法,可自己又學不來,毫不在意的丟給了方皮。

許多人當時都看紅了眼。

傻人有傻福。

奈何這方皮也不是個適合學武的,什麽功夫都練不到精深。

想不到如今居然傳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旗。

“那有什麽,他是我兄弟,我傳給他不是應該嗎?”

方皮渾不在意的道。

“自然是應該。”

江仇心裏想的是,剛才那小旗肯定是用什麽好東西跟方皮換了這門功法!

別人能換,自己也能換!

等回頭有機會,跟方皮一定要好好商量一番。

潘多正等的焦灼的時候,突然一個興奮聲音從洞裏傳了出來,“大人。”

緊接著那名小旗的腦袋也跟著出來了。

林逸在宮內的禦花園百無聊賴的躺著。

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

洪應上前道,“王爺,找著了。”

林逸高興地道,“在寺裏找到的?”

洪應陪笑道,“是在白馬寺後麵的山崖邊,入口是一棵古檀樹,要不是他們機靈,還不容易找著呢。”

林逸站起身,晃了晃酸脹的脖子,“多少銀子?”

洪應道,“金銀珠寶堆了十幾間密室,廷衛還在點數,估計要到明天才能有結果了。”

林逸沉吟了一下道,“讓戶部派幹吏去點數,另外,提醒他們一聲,別忘記還我的銀子。”

“是。”

和王爺高興,洪應自然也跟著高興,臉上的笑意始終止不住。

洪應從禦花園走出來後,小喜子迎上去,趁著師父心情好,便大著膽子道,“師父,徒兒有一事相求。”

洪應笑著道,“說吧,你有什麽事?”

小喜子趕忙道,“徒兒眼前功夫止步不前,實在是辜負了師父的期望。”

洪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利欲纏繞,心不能自淨,你如何能求得大成?”

小喜子噗通跪下道,“還請師父教我!”

“教不了。”

洪應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喜子隻能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發呆。

一旁的何連趕忙小心翼翼的扶起來小喜子,“公公。”

小喜子歎氣道,“師父是想要讓咱家舍棄啊,你說咱家能舍棄嗎?”

他師父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他的心不“淨”。

心不淨的人,武學一道終究受桎梏之苦。

“這……”

何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小喜子又道,“罷了,一切隨緣吧。”

讓他放棄眼前在宮中的一切,自然是不可能的!

別放棄了,最後武功還沒進步,那不就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