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達格好歹也是在三和生活過的,怎麽就不知道什麽叫入鄉隨俗呢?

孫成看了眼旁邊的韓德慶,然後大著膽子道,“啟稟王爺,小的聽說這土人從冀州港城直接上岸後,光是雇抬箱子的民夫就足有幾百人,這次進城小的也是親眼所見,裝箱子的馬車就有二十五輛,前後左右皆有土人把守,想必都是一些貴重的東西。”

他剛接任他哥哥孫崇德這門子的職位,他哥就手把手教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門子。

作為一名和王府的門子,一定要堅守“和王府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原則。

這和王府的大門,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便進來的。

做門子的時間越長,他對和王爺的了解也越深了。

“這是有錢也不給?

那這就更過分了,”

林逸大大咧咧的道,“來人。”

“王爺。”

韓德慶趕忙應聲道。

林逸淡淡道,“這陳敬之怎麽辦事的,告訴他,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讓他把這幫子土人先搞走,好好地給上一堂思想政治課,提升一下覺悟,就現在這姿勢水平,還有臉跪在門口?”

“是。”

韓德慶匆忙退下。

陳敬之急吼吼的過來,領著安康府和兵馬司的捕快,把一眾土人給攆走了。

和王府門口再次恢複了平靜。

林逸這才敢繼續出門。

和王府山腳下是田世友和田四喜等人開發的商業街和居民區。

不管是酒樓、客棧、貨棧、批發市場、青樓,還是配套的學校、醫館皆是沿著北運河而建。

白牆綠瓦,古香古色,房屋節次鱗比,各具風格。

城外郊區的建設,林逸開始的時候,隻是給了一個大概的思路,並沒有參與具體的事務。

現在看下來,實際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

他不得不佩服大梁國建築從業者的規劃和審美,比現代化工業下的建築設計強多了。

特別是晚上的時候,大紅燈籠一掛,沒有現代化燈光秀那麽燦爛,但是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隨著從城裏拆遷安置的居民越來越多,這裏越來越熱鬧了。

寬大的水泥硬化馬路,可以同時容納五輛馬車通過,至今沒有發生過擁堵。

馬路底下是半人多高的排水管道,即使是下大雨的時候,地麵也是幹幹淨淨。

這是許多人在城內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城外嶄新的房子,又大又寬敞又便宜,而且物價又低,鄰近左右又是從城內搬遷過來的衙門、軍營。

許多人沒了治安的顧慮後,便開始主動往城外遷徙。

與擠在城內狹小局促的小房子相比,住在城外才叫生活。

京營位於城鎮的最外圍。

烈日下,軍營內依然在例行每日的訓練,嘶吼聲,喊殺聲,不絕於耳。

林逸看著這密密麻麻的人頭,第一個想法是:不用來砍拚多多就太可惜了!

一千人不夠。

他就召集一萬。

一萬人不夠,他就召集十萬。

如果十萬人還不夠,他就準備砍人了……

韓德慶猶豫了一下道,“王爺,屬下這就進去通報一聲?”

“不用,”

林逸擺手道,“咱們就是出來遛彎的,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大夏天的,麵前跪一地,他還得苦口婆心的說一大堆,累人。

沿著運河繼續南下,越走眉頭就皺的越深。

掩著鼻子道,“我好長時間沒來這邊釣魚了,怎麽就弄的這麽臭了?”

韓德慶皺眉道,“王爺,這新城區如今生活了十幾萬人,吃喝拉撒的廢水都是排進這大運河的。”

“娘希匹,”

林逸不高興,但是又偏偏沒有什麽解決辦法,半晌後才自我安慰的道,“哎,以後啊,這河裏的魚肯定長的肥。”

其實仔細一想,他也就釋然了。

現在沒有工業廢水,沒有塑料垃圾,城市內排汙,頂多也就是剩菜剩飯、人畜排泄物。

再怎麽樣汙染,也就那樣。

說不定還有利於魚類生長。

不過,這河裏的魚他是肯定不會再吃了。

“王爺說的是,”

韓德慶陪著笑臉道,“周邊百姓的許多窮苦人家,都是靠撐船打漁為生的。”

“跟關家也是一樣的。”

林逸掃了一眼河裏的成片的菱角,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不吃。

附近的野塘裏多的是,他想吃去摘就是了,那裏的水清澈見底,比這裏好多了。

那裏的魚自然沒有這裏的多,但是龍蝦多啊!

想到龍蝦,他突然想吃麻辣小龍蝦了。

成為大梁國的攝政王以後,“貢品”幾乎成為他一個人的專享。

這個年代,沒有農藥、化肥,沒有轉基因,蔬菜、水果吃哪裏的不是吃,直接市場采買就是了,所以貢品中,隻準備保留茶葉這一項。

但是,想不到的是,卻遭到了何吉祥等人的反對。

後麵他才明白過來,這年頭沒有傻子。

貢品雖然是各地官府進貢給朝廷的,但是與之得到的回報相比,這點付出算得了什麽?

有大梁國的皇室和皇帝做產品代言人,品牌效應不比做廣告和口碑營銷強?

許多百姓都是靠著“貢品”的名頭生活的,直接取消了,不是砸人家飯碗嗎?

即使到了現代社會,依然有不少農產品產地和廠商喜歡拿“貢品”做宣傳噱頭。

古代的皇帝都喜歡吃,你不喜歡吃,你算老幾?

想通這個環節之後,他又大張旗鼓的開始了“貢品招商會”。

你想你家的酒成為皇帝的最愛嗎?

你想你家的絲綢成為三宮六院的新寵嗎?

你想你家的茶成為皇室的專用品嗎?

大梁國的商場一下子就“卷”了起來。

光是一個“國酒”稱號就拍賣了兩百萬兩銀子!

如果每年附加每年五十萬兩的使用費,德隆皇帝還可以親自為其寫商標。

戶部的甘茂高興地幾天沒合攏嘴。

許多朝中大臣也發現,原來沒有退位的德隆皇帝,還可以發揮出這麽大的用處。

他們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但凡以前稍微機靈一點,大梁國的府庫也不至於虧空成那個樣子。

最絕的是,和王爺居然讓府庫把銀子存進三和錢莊!

說什麽錢生錢!

貢品中,唯二例外的是胡椒和麻椒。

麻椒必須是川州的,胡椒必須是瓊州的。

別的地方產的他不吃。

做小龍蝦沒那個味。

“王爺,”

韓德慶笑著道,“關家原來所在的村子已經拆遷了,變成了蓄洪區。”

“那邊地勢過低,本來就不適合居住。

隻是因為河水不斷攜帶河底淤泥,土地肥沃,適宜種植,百姓哪怕是冒著水患的風險都不願意輕易搬離,”

林逸感慨道,“不過不搬不行啊,都說受災了不用官府管,可老子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洪水淹死嘛,我啊,還是做回惡人吧,不搬也得搬。”

“王爺英明……”

韓德慶覺得自己家祖墳一點著了。

不然和王爺怎麽肯和自己說這麽多話!

但是偏偏自己嘴巴笨,翻來覆去的隻會這麽幾句!

“馬車呢?”

林逸四處張望了一圈,“去釣龍蝦去。”

韓德慶趕忙把脖子上的口哨吹響。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就緩緩地停在了林逸邊上。

趕馬車的是剛從和順郡王府邸歸來的郭召,前和王府花匠。

“你老小子怎麽過來了?”

林逸上了馬車後,直接仰躺著,在額頭上貼了冰塊。

郭召等掉轉馬車後,笑嗬嗬的道,“王爺,小的擅自做主,求了紫霞姑娘,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伺候園子裏的花花草草,小的還是願意替王爺趕車。”

他原本就是和王府的馬夫。

隻是因為花園無人打理,他才無奈去做了花匠。

接著胡士錄的老子胡大來了,孫崇德來了。

他更加沒有機會做回馬夫了。

林逸打著哈欠道,“趕車有什麽好的,風吹日曬,哪裏有做花匠舒服,不用出門,高興了還能喝兩口小酒。”

郭召大著膽子道,“王爺,這花草是死物,小的再怎麽和它們處,再怎麽用心,它們都沒有什麽回應。

可這馬兒不一樣,小的與它們心意相通,比親兒子還乖巧呢。”

“你喊它兒子,他能答應嗎?”

林逸閑著無聊,忍不住調侃道。

郭召清了清嗓子,居然真的對著前麵的兩匹馬喊了一聲,“兒子!”

所有人正忍不住想大笑的時候,卻想不到,那兩匹馬好像真的聽得話似得,居然在奔跑中“嘶嘶”的叫喚了兩聲!

“你這肚子裏有貨啊!”

林逸目瞪口呆。

郭召忍不住得意道,“啟稟王爺,小的今年五十有八,俺爹也是個馬夫,俺七歲就在馬肚子打滾,沒事幹的時候還能跟它強幾句,跟馬兒強的時候還得注意著點,這些熊玩意正不好可踢人,老疼了。

掐指一算,小的趕馬也有五十年了。”

林逸豎起大拇指道,“果然是術業有專攻。”

韓德慶在一旁聽得更是愣神了!

再看看和王爺的神色,對郭召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在和王府做了這麽些年侍衛,他親眼所見的,能把和王爺逗的這麽開心的,除了洪應洪總管和小喜子那個王八蛋龜兒子,大概隻有這郭召了!

至於明月和紫霞?

那叫承歡膝下!

馬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一處野塘。

韓德慶讓江仇伺候和王爺釣蝦,自己躲到林子深處,親自為郭召點上了煙袋。

“不敢當,不敢當,”

郭召看見火苗,習慣性的伸出煙袋,但是絕對沒想到點煙的會是侍衛統領韓德慶,“折煞小老兒了。”

韓德慶同郭召一樣坐在樹根上,笑著道,“郭大爺,你老伺候和王爺多年,勞苦功高,咱們敬著你是應該的。”

郭召拱手道,“韓大人,小老兒隻會養個花,伺候個牲口,和王爺不嫌棄,實乃是小老兒的福氣,哪裏還敢提什麽功勞。

倒是統領大人,每日伺候在王爺左右,才是真的辛苦。”

韓德慶笑著道,“你兒子叫郭聰是吧?”

“正是,”

郭召趕忙道,“我那兒子,四十啷當了,可也是個不中用的貨色,膽小怕事,實在沒什麽能耐,隻會擺弄一點花草。

這才厚著臉皮求著紫霞姑娘進府,省的在外麵給餓死了,還求韓統領以後多多關照。”

韓德慶依然笑著道,“郭大爺,你這話越說越客氣了,還是和王爺說的對,術業有專攻,哪怕是隻能養花種草,也一樣是了不得的本事。

再說,你那兒子也是個六品,將來說不定也是要飛黃騰達的。”

“統領大人這話過譽了,”

郭召實在猜不透韓德慶的意思,隻能小心翼翼的道,“無論是府裏還是軍中,皆是高手如雲,他這小小的六品,實在是入不得眼,統領大人還是不要笑話小老兒了。”

韓德慶搖頭道,“郭大爺,我說實話,你怎麽就不信了呢?”

郭召低頭道,“大人實在是抬舉他了,隻要小老兒有個用武之地,還請大人吩咐。”

他雖然也得和王爺喜歡,可是跟和王爺喜歡的物件沒有區別。

就是有個“用處”。

再怎麽樣也隻是個馬夫!

論地位,跟韓德慶這個侍衛統領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說白了,他這種人,在外麵還能抖擻一下,畢竟是端和王府飯碗的。

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多厲害呢。

可是在和王府就是最底層的存在,跟狗沒區別。

偶爾人家給點麵子,才能有資格倚老賣老。

否則真惹惱了人家,別說捏死自己,就是捏死自己全家,都跟開水澆螞蟻窩似得,一個都別想跑。

事後,這世界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又有誰會關心呢?

“郭大爺,你也知道,”

韓德慶伸了個懶腰道,“我這剛升任侍衛統領,對府中諸多事務,還不咋麽樣熟悉,還請你老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

郭召緊張的把韓德慶的每一句話在腦子裏過七八遍,等仔細斟酌後才道,“大人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都是為和王爺服務,你也不必搞的這麽認真,”

韓德慶搖頭苦笑道,“我就是想跟郭大爺多學一些,希望能跟您老一樣,能逗的王爺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