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不斷地創造發明,人類社會才會不斷地進步。

這個時代的匠人,學者對齒輪、連杆的機械結構已經有不錯的了解,像複雜一點的水力磨坊、水利紡織、造船,都比較發達。

甚至於鋼鐵技術也是一流的。

沒有林逸想象中的不堪。

唯一的缺點就是隻重視“實用”,沒有科學理論係統。

能工巧匠的手藝和技術沒有被書寫,沒有被記錄,沒有被量化。

死了之後,要是有徒弟還能有傳承,如果沒有徒弟,就等於失傳了。

他眼前在大梁國舉辦了各種各樣的發明大賽,用高額獎金吸引最優秀“發明家”。

瞎貓碰死耗子,總歸有那麽幾個出色的人才。

這些人很多都是不識字的,他統一給送到了新成立的大梁國科學院“回爐重造”,掃盲是首要任務!

其次是教授他們數學、物理、化學,告訴他們一些蒸汽的原理,自然界運行的一些規律。

最後讓這些人經常在一起開“學術”會議,經常討論,寄希望於能碰撞出什麽思想的火花。

總之,都是他花錢給養著的。

他雖然很小氣,但是,對這些人他是足夠大方。

光是去年一年,他就撥了五十萬兩銀子。

這些人在鄉間都是出了名的能人,可手藝也隻夠養家糊口,又沒有什麽地位。

在這安康城,陡然烏雞變鳳凰,旱澇保收鐵碗飯不說,一年拿的銀子比一輩子掙得還多!

生怕哪一天突然被趕走了,都是賣了命的想研究出一點令朝廷滿意的發明。

“王爺說的是,”

何吉祥躬身道,“前些日子,農學院委托海商從海外引進了一些農作物,準備試種,老臣還給他們在附近劃撥了一千畝地。”

林逸知道他說的是土豆。

他很少特意關心朝中的事情,但是對農作物和發明創造這塊是格外關注。

前些日子,他在冀州,潘多送過來的折子中,其中一項就是土豆試種,他當時還特別做出了批示,加大種植麵積。

“我知道,你說的那個東西叫土豆,這個東西好種的很,產量的話,應該不會比番薯低。

天天吃番薯應該會膩,吃這個應該沒什麽問題。

要努力擴大種植區,將來也是保證糧食安全的一道防線。”

據說老外把土豆泥當做主食吃。

跟稻米、小麥應該是一樣的吧?

不管怎麽樣,應該比番薯強多了吧?

“王爺見多識廣,老臣佩服。”

何吉祥說的真心實意,有時候,他不得不佩服和王爺,對於一些奇技**巧,總有自己獨特的觀點和見識。

林逸漫不經心的道,“你們這些人啊,優點很多,比如行事老練,做事穩妥,但是缺點也很多,比較容易故步自封,接受不了新事物。

還是本王之前那句話,一定要開拓思路,凡事不怕犯錯,要是真的追求穩妥,也可以搞試點,不要什麽都還沒做,就去給否定了。

前些日子,欽天監有人申請立項,說要在白馬寺的山上建一座觀察天文的星象台,你覺得勞民傷財,就給駁了,這是不對的,要鼓勵他們做。

本王雖然看不起什麽算卦的,但是那些人擅長觀察氣象,就應該鼓勵他去做。

而且裏麵那幾個傳教士也有真本事,之前的時候,紫霞邀請他們去學校教課,我也是聽過,非常不錯。

你不但得以‘‘士’代之,還要鼓勵他們把自己的老鄉親戚給招呼過來,許以厚祿。

不管是洋鬼子,還是我大梁國人,能做貢獻的都是好人。”

這個時代的西方跟他上輩子西方的曆史有許多不同。

但是,通過那些傳教士和海商的口述,很多地方還是有相似性的。

也經曆過大概類似文藝複興之類的階段。

此刻數學、繪畫、雕塑、建築、哲學、天文都迎來了大爆發。

特別是海外殖民,奴隸貿易,簡直就是歐洲的翻版。

最重要的是西方的一個海島上,也有一個女王,叫貝金賽爾。

尚未成年。

何吉祥紅著老臉道,“老臣明白了。”

“每次你們都說明白了,可每一次做的都不是那麽回事,”

林逸忍不住吐槽道,“還是剛才那些話,分得清輕重緩急,眼前我大梁國最重要的工作是發展經濟,讓人們填飽肚子,但是這不妨礙對教育、科研投入巨資。

得讓天下英才明白,隻要有本事,朝廷不會吝嗇錢財。

偶爾時候,千金買馬骨這種事情你們也不得不做。”

“是。”

何吉祥黯然。

他與和王爺相處多年,是比較了解和王爺的性子的。

這次和王爺有點生氣了。

似乎對他們的工作很不滿。

不過,他自省幾日後,依然急急忙忙的讓禮部督促欽天監,讓其給剛出生的世子選擇合適的行命名禮吉時。

同時翰林院查閱欽賜過的宗室同輩名字給林逸做參考,避免重名。

當然,也少不了擬定幾個給林逸做備選。

林逸坐在書案邊,手持紅筆,對著折子,又寫又畫,都沒想出合適的名字。

皇家給子嗣命名:不以日月,不以國,不以隱疾。

說白了,就是不能使用常用的字和含義不好的字。

否則百姓、官員都不容易避諱。

林保誌登基以後,甚至還特意請大“神棍”給自己的後代規定了一套取名規則,第二個字是輩分,到第三個字必須符合五行相生。

比如皇室中就有叫林橋、林棋、林校、林鏡、林錦的。

但是,到永光皇帝以後,這位特立獨行的皇帝,就沒再管這一套了。

到了他老子,更是無所顧忌了。

兒子多,朝中事忙,哪裏有功夫給孩子起名?

甚至於翰林院送過來的擬好的,都懶得看一眼。

除了太子林詹是認真花了心思的,別的都是隨口起的。

比如他林逸這個名字。

現在輪到林逸了,他也比較無所謂,按照這個規則也行,不按照也行。

怎麽做都行。

隻要名字好聽,朗朗上口。

但是,翰林院給擬的他不滿意,自己又偏偏想不出來。

開國百年,皇家子嗣烏泱泱的,不知凡幾。

隨便起一個都能重名!

所以越到後麵,皇家子嗣名字中的偏僻字就越多!

要不然怎麽辦?

常用字要慎用,又不能重名!

好不容易想了幾個,又讓何吉祥幾個老東西給否定了。

太難了!

紫霞站在一旁,一邊給林逸揉肩一邊道,“王爺,要不你休息一會?”

心下不禁心驚。

生男生女,這待遇果然不一樣。

胡妙儀身為王妃,生了一個小郡主,當初隻由和王爺隨意起了一個名字,滿朝文武叫好,一片歡樂祥和的景象。

明月和他一樣,隻是一個丫頭,隻因為生了一個男丁,便引得朝野不安。

甚至還要特意辦命名儀式!

這是郡主沒有的待遇。

不過,她沒有敢多話。

“不管了,”

林逸以手扶額,看了一眼麵前的折子道,“就叫林衍吧。”

說著就拿起朱筆在折子上畫了一個紅圈。

洪應趕忙接過折子,陪笑道,“王爺英明,這名字不容易犯忌諱,也不會重名,又兼之意象高遠,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逸無奈的道,“就這麽定了。”

安康城的漸漸晴朗了起來。

天氣也越來越熱。

從南而來的三和人也越來越多了。

成全結對的大象、馬匹往來於安康城的大街小巷。

“你們這群撲該啊,不知道給屁股後麵套個糞兜子啊!”

打掃衛生的孫崇德老娘對著牽著大象的黔人破口大罵。

環衛裏敢這麽罵的隻有她一個。

她在三和待過好幾年,在白雲城時候,經常沿街打掃衛生,許多黔人對她並不陌生,哪怕不知道名字,也起碼臉熟。

聽見她罵,也就嬉皮笑臉的牽著大象過去了,隻當裝作看不見。

孫崇德老娘有氣沒地撒,對著站在左右維持秩序的薑毅道,“不用你們打掃衛生,你們這群大爺就當沒看見是吧?

好好管一管啊!

越來越沒規矩了!

你們要是再不作為,我非到和王府告你們一狀不可。”

“孫嬸子,”

薑毅趕忙陪笑道,“你有所不知,他們這次是送軍資過來的,所以就讓他們直接進城了。”

白雲城的老娘們不能惹,是因為各個有功夫在身,搞不好就是個五品、六品,或者是個九品巔峰的家屬。

安康城的老娘們同樣不能惹,老話叫:不到安康城不知道自己官小。

搞不好大街上的老娘們就是官員家屬或者軍屬。

他在兵馬司行事,向來都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對於這些老娘們都是盡量躲著。

要不然他們說得出做得到,真的會到和王府告狀的!

“你唬我啊?”

孫崇德老娘白了他一眼道,“軍營在城外呢,他們往城內送什麽?”

薑毅笑著道,“孫嬸子,城內還有守備營、兵馬司,宮中禁衛不是?”

“算你說得通,”

孫崇德老娘指著地上那一灘大糞道,“但是,這也太惡心人了,你想辦法讓他們在牲口屁股後麵加糞兜子。

要不然我真不依了,不去和王府告你,我也去兵馬司找你們指揮使,按例這必須有糞兜子的,你們就是不作為,白瞎了這一身官服。”

“小事,小事,我這就吩咐下去,沒糞兜子不準進城。”

薑毅被她這話嚇了一跳,趕忙拍著胸脯道。

他的話音剛落,便看到了一輛馬車正緩緩過來,馬車左右隨行的是雷開山和焦忠。

他嚇得魂飛魄散,直接奪了孫崇德老娘手裏的掃帚簸箕,直接把大糞給摟了進去。

那麽一坨臭烘烘的東西讓和王爺見著了,他能落得了好?

旁邊的環衛工也反應了過來,不需要別人吩咐,也趕忙用水衝洗。

等馬車通過後,眾人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孫崇德老娘氣急道,“老娘差點讓你害死了,要是讓王爺看見了,這一年的評優肯定就沒了。”

薑毅訕笑道,“本官一定對城內牲畜嚴格管理,嬸子放心就是了。”

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真讓和王爺看見了,自己“失職”的責任肯定是沒跑了!

太陽高掛。

林逸坐在密不透風的馬車裏,終究忍不住光了膀子。

及至到皇宮門口,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穿上長衫,隻穿了短袖。

一眾侍衛,看著大褲衩、短袖、木屐裝扮的和王爺,目不斜視。

又不是第一次見。

反倒是讓在長清宮的太子目瞪口呆。

良久之後,才蹦出一句,“攝政王非常人,能行非常之事。”

“讓皇兄見笑了,這鬼天氣太熱了,”

林逸毫不在意的脫了木屐,直接光著腳盤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一手拿著西瓜,一邊道,“這是我在三和時候從海外引進的農作物,叫西瓜,非常的甜,夏天冰鎮了,解熱解渴。

皇兄嚐一嚐吧。”

太子從小喜子手裏接了一塊,猶豫半晌後,才小口咬了一下,細細咀嚼後道,“汁水甘甜,非常可口,不是凡物。”

林逸笑著道,“你喜歡就好,我也讓人在禦花園種了一大片,估計快熟了,你要是喜歡吃,就盡管讓人去摘。”

皇宮各處的空地,他都抱著不浪費的原則,讓人給種了各種實用經濟作物,有梨樹、桃樹、櫻桃樹、蘋果樹,最多的就是西瓜。

他甚至還想過把那些空曠的宮殿當做溫室大棚,冬天種點蔬菜。

總比跑老鼠強吧?

無奈,剛說出口,就遭到了包括他老娘在內的一眾人反對。

兩個字:胡鬧。

四個字:不成體統。

不過他也無所謂,已經安康農學院的人在城外建戶外大棚了。

洪應這家夥也跟著抖了一把機靈,讓太姐姐洪梅也在莊子邊建了兩個,林逸去看了,比莊戶人家建的房子還闊氣。

沒有塑料薄膜,屋頂是茅草,不透光,不透氣。

他不確定蔬菜能不能長的起來。

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麽。

實踐才能出真知,讓大家慢慢去摸索就是了。

來到這裏二十多年,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慢節奏。

沒有現代工業加持的農業社會、原始社會,什麽事都隻能是“差不多”,“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