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是飯點,可因為近日南來北往的貨商、民夫、官兵比較多,一路奔波勞累,到安康城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地方吃飯。

所以,飯館進進出出,人還是比較多的。

喝多了,困意就上來了,孫崇德的眼皮子不受控製的上下打架,可他還是忍不住往進進出出的人身上打量,看看有沒有是自己認識的。

不遠處,一個架著馬車的車夫引起了他的主意。

車夫穿著一身破舊的花白短衫,臉上灰蒙蒙的,額頭上的皺紋曲曲折折,眼睛卻明亮有神。

他怎麽看都感覺怪異。

“不對,不對,”

他不停的搖頭道,“娘的,哪裏不對呢?”

“怎麽了?”

豬肉榮打著飽嗝道,“一個拉車的車夫,有什麽好看的。”

“他鞭子甩的不對,用力過大,這樣打的話,牲口很容易受驚,”

孫崇德皺眉道,“吆喝聲中氣也不足,不像是車夫。”

“你怎麽這麽清楚?”

豬肉榮好奇的道。

“因為我以前就是和王爺的車夫,我老子也是車夫,我五歲就趕牲口了,”

孫崇德冷眼瞧著遠處那人道,“我年齡雖然不大,可趕車趕了二十多年,這安康城的車夫,不但我老子全認識,我也基本都認識。”

“說不定是新入行的呢?”

豬肉榮大大咧咧的道,“你看那馬,瘦不拉幾的,跟矮騾子似得,根本就拉不了貨,一看就是什麽都不懂的。”

“錯了,那是西荒馬,身上一根雜毛也無,在安康城裏,這樣的馬,至少得這個數。”

孫崇德打著哈欠豎起了一根手指。

“十兩?”

豬肉榮見他搖頭,便繼續猜道,“一百兩?

瘋了?

這麽一匹賴馬。”

“不,”

孫崇德繼續搖頭道,“是一千兩。”

“一千兩……”

豬肉榮差點就喊出來了,見孫承德給了禁聲的手勢,才壓低聲音道,“這他娘的搶錢啊。”

孫崇德接著道,“而且這匹還是騸馬。”

“這不是很正常嘛,”

豬肉榮好奇的道,“百姓家還騸豬呢……”

說著說著,他就說不下去了,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尋常百姓家會騸豬,但是絕對不會輕易騸牛馬的!

特別是名貴的馬!

留著配種呢!

即使是三和軍中,都是舍不得騸馬,一人雙騎,那麽多軍馬中不能沒有馬兒子吧?

三和那種鬼地方,花錢買可是死貴的,何況有時候,都不一定有地方買。

為了培養馬兒子,三和騎兵都是仗著功夫高,才把公馬給壓製服帖的。

和王爺自己都說過,不是狗大戶,都舍不得騸馬。

隻有大戶人家,圖馬溫順,才會輕易騸馬。

眼前這老頭子一看就不是有錢人啊!

“這麽破的車架子,配這麽好的馬,”

孫崇德冷哼道,“你不覺得古怪嘛。”

“是有點古怪,”

豬肉榮聽見他這麽分析,也忍不住跟著點頭道,“除非是給大戶人家趕車,可他娘的,哪個大戶人家又用這種破車架?”

“最關鍵的是,他會武功,”

孫崇德強撐著眼皮道,“這裏可不是三和,在安康城,但凡會有一點功夫的,都不會去做趕車這種賤業。

我過去會會他,你在旁邊,勢頭要是不對,就……”

剛想說勢頭不對就吹哨子,就看到了蹲在路邊攤上喝酒的餘小時和崔耿生這兩個呆子,餘小時抱著一個壇子,阿呆眼巴巴的望著,生怕被一下子喝完了,不等他喝上兩口,就急吼吼的搶過來,直接灌進自己嘴巴裏。

孫崇德看的好笑,有這兩個呆子在,那就不必招呼別人了,除非這個老頭子是大宗師,要不然就不用想著跑了。

豬肉榮也看到了這二人,背著手搖搖晃晃的朝著二人走了過去。

老頭子看著緩緩靠近的孫崇德,便陪笑道,“小兄弟,你是要用車嗎?”

孫崇德再次打量了一下老漢,然後道,“小子要運送一批藥材去塞北,這是一趟遠路,需要老道經驗的車夫,不知老漢趕車有多少年了?”

“老漢趕了一輩子車,”

老漢得意的說完後,話鋒一轉道,“隻是老漢年齡大了,這麽遠的路可吃不消,小兄弟還是另尋別處吧。”

“哦,是嘛……”

孫崇德望向老漢的虎口,突然出手直接抓向老漢的腕處。

老漢本能性的想躲,可就在一刹那間本已躲開的手,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手腕被孫承德給捏住了。

孫崇德笑著道,“你這分明是握刀子的手,哪裏像是拿鞭子的?”

“小兄弟,你這是喝多了?

說玩笑話呢,”

老漢不慌不忙的道,“你家住哪裏,老漢就幫個忙,把你送回家吧。”

孫崇德把自己的左手掌攤在老漢的麵前,笑著道,“這是握韁繩的手,我敢打賭,你沒有。”

“小兄弟這是要與老漢為難嗎?”

老漢的語氣漸漸有一絲陰狠。

“如果我說是呢?”

孫崇德抓著他手腕的右手,並未鬆開。

“那就別怪我……”

老漢的話未說完,突然麵色扭曲,接著渾身發抖道,“你這是什麽古怪功夫,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聲音漸漸有點發顫。

“沒有點本事,我怎麽敢在江湖行走。”

“哼,邪魔外道,也想拿捏住我……”

老漢爆喝一聲,左手成爪,直接朝著孫崇德的咽喉處抓去。

孫崇德右手甩開他的手腕,正要退開,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那五指落到了自己的心口處。

“小子,是你找死,怪不得我了。”

老漢五指用力死死的戳了進去,隨即五指正要用力一捏,身後一股勁風襲來,憑著感覺,他覺得危險至極,如果不躲開,即使殺了這個小子,自己肯定也要命喪當場。

急忙把手從孫崇德的腹中抽出,險之又險的避過身後的勁風。

一切都是在電石火花之間。

等回過頭,他看到了一個對著他傻笑的胖子。

孫崇德倒地之前,聽見了響亮的哨子聲。

“我救了你一命,你得請我喝酒。”

一隻手掌抵在自己的身後,渾身暖洋洋的,沒有那麽痛了,迷迷糊糊地,他好像聽見了阿呆的聲音。

他想應一聲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