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卓歎氣道,“我有種感覺,他功力如此突飛猛進,早晚會超過總管。”

沈初搖頭道,“文姑娘說總管已經返璞歸真,這是大宗師最上乘的境界,瞎子想追上總管,基本不大可能。”

紀卓好奇的道,“文姑娘真的這麽說的?”

文昭儀是和王府的一個謎,沒人知道她的來曆,沒人知道她的年齡。

大家隻稱呼她為文姑娘。

但是有一點眾所周知,她是大宗師。

大宗師的眼界自然是比他高,這點毫無疑問。

沈初點點頭道,“自然。”

王坨子不自覺的學著和王爺的語氣道,“哎,這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呢,我費盡心思也才剛入了五品。”

紀卓沒好氣地道,“你就知足吧,你小小的五品,論輕功,冠絕天下,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論打鬥,王坨子這樣子的五品,他一個人能打死好幾個!

但是王坨子純心想跑,他七品巔峰,居然連邊梢都摸不上。

真是越想越氣!

沈初笑著道,“你這輕功到底是如何練的,改天傳授咱們一點經驗,千萬別藏私。”

他同樣是不服氣,他的輕功還是總管親自教的呢,一招一式絕無差池。

王坨子的淩波微步,是陳心洛傳的,陳心洛功夫自然不錯,但是輕功卻是一塌糊塗,想不到卻教出了王坨子這樣的輕功高手!

很是令人意外。

“哎,和尚還在三品呢,”

王坨子很是憂傷的道,“他要是入了四品,哎,肯定能追的上我。”

想當初,他在四品的時候,和尚三品就能把甩的看不見影子。

如果和尚到了四品,他自己依然在五品的話,他相信,他這三和九品之下輕功最強的稱號肯定是保不住了。

沈初道,“和尚是橫練功夫,重的是下盤,可是輕功偏偏又是取巧的功夫,還練的那麽好,實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啊。”

如果不是有王坨子這個奇葩在,他都懷疑總管給和尚單獨開小灶了。

王坨子道,“誰知道呢,這個家夥隻肯跟瞎子玩,外人和他說話,他都是隨便應付。

也是奇了怪了,他心誌堅定,這三品死活上不去。

按我的想法,他要是入了七品,這天下間能追的上他的估計也是寥寥無幾。”

“也許吧。”

沈初笑著應了一句,然後往前一步,望著眼前一馬平川的綠色海洋,道路兩邊的碧青的麥子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他接著道,“傳令下去,不得踐踏麥子,不能隨意生火,紮營選擇空曠地帶,牲口也都管緊了,這可是百姓一季的收成,給糟蹋沒了,一入冬就等於沒了活路。”

紀卓道,“大人放心,這個之前早就吩咐了下去,咱們三和的軍紀,大人自然比卑職還有信心。”

沈初道,“那些黔人呢?

更要看牢了,如果犯錯,千萬不要手軟,該殺的殺,以儆效尤。”

“是!”

紀卓沉聲道,“大人,馬上就要秋收了,雍王和晉王再攻不下安康城,不能及時趕回去,耽誤了秋收,這軍士恐怕不能樂意。”

沈初道,“何止是他們,咱們也是一樣,你沒聽見軍中和民夫早就議論了,很多人也急著回去收糧食啊,哎,這糧食才是他們的**,誰動了他們的**,他們就敢殺人。”

紀卓道,“咱們好歹比雍州強,善琦大人在家裏肯定會組織人互助搶收。”

這是和王爺提倡的,三和每年的慣例。

“這倒是,”

沈初不可置否的點點頭道,“但是官兵和民夫不一定清楚王爺的苦心,人心要穩住,你親自去和大家解釋清楚,讓他們不要著急,家裏的農活肯定耽誤不了,有人幫著收,如果信不過你我,就是信不過善大人,信不過善大人,就是信不過王爺。”

一個安撫不好,就會影響軍心。

甚至那些視財如命的民夫也會半路撂挑子,發財他們肯定想發財的,但是,讓他們把家裏的糧食爛在地裏,還不如殺了他們。

入夜,沈初領軍特意避開了農田,準備在山坡上安營紮寨。

山腳下的百姓,看到大軍後,早就嚇得魂不護體,早早的躲上了山去,此刻見到三和大軍上山,各個叫苦不迭,他們身後是陡峭的懸崖,實在是躲無可躲。

此刻全部蜷縮在一起,耀眼的火把下沈初朝著他們越來越近的,他們愈發心驚膽戰。

沈初拱手道,“各位,我等乃是三和官兵,途經寶地,自然秋毫無犯,大家還是早早地下山去吧,該幹嘛幹嘛。

如有不遵紀律的官兵,也歡迎各位來申訴。”

百姓們將信將疑。

特別是那些老人,他們這一輩子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官差尚且如狼似虎,更何況過境的官兵?

沈初走到一處婦女跟前,看了一眼她懷裏茫然大哭的孩子,笑著道,“孩子大概也餓了,在山上又沒什麽吃食,還是早點回去吧。

各位不必生疑,我等兵強馬壯,要是對各位有歹意,恐怕也不會跟著你們好好說話,還是早點走吧,莫讓我反悔。”

眾人覺得這話在理,有一個人帶頭,後麵的人也陸陸續續跟上了。

下山後,各個緊閉門戶,閉門不出。

“大人,這些都是刁蠻之輩,”

紀卓笑著道,“無需對他們這麽客氣的。”

沈初冷哼道,“紀大人,你恐怕忘記了王爺的教誨了,沒有百姓支持的軍隊,永遠都是烏合之眾。”

按照王爺改革的“軍師旅團營”軍製,他應該稱紀卓為紀師長,紀卓稱呼他為軍長。

但是,大家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還是按照舊製在稱呼,好在王爺沒有計較,他們一直就這樣。

紀卓噗通跪下道,“卑職知錯,一定謹遵王爺教誨。”

沈初接著道,“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有結果,但是不做,一定沒結果。”

這是王爺的原話。

“卑職明白了。”

紀卓低著頭道。

沈初接著道,“金波的前軍到哪裏了?”

紀卓道,“探馬回報,那幫子民夫打跑了晉王的一支官兵,金波一路暢通無阻,距離安康城已經不足十裏地了。”

沈初歎氣道,“這幫子民夫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王大海突然從林子裏跑出來道,“大人,何大人傳信來了。”

沈初急忙把書信拿在手裏,借著火堆看完了。

紀卓問,“大人,何大人的意思是?”

沈初道,“傳令下去,按兵不動,靜候王爺。”

“是!”

紀卓急忙跑下了山。

安康城。

三朝古都,城牆高達三丈有餘,綿延幾十裏地。

此刻安康城的各個城門緊閉,城外一頂又一頂帳篷,一堆又一堆火堆,一眼望不到盡頭。

城牆上同樣一堆又一堆的火堆,軍士披堅執銳,枕戈待旦。

皇宮內,燈火通明。

曾經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正昌皇帝正坐在金鑾殿裏大發雷霆,已經接連摔了三個茶盞。

滿朝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說啊!”

正昌皇帝大吼道,“你們平常都挺能說的,此刻都啞巴了,難道就任由雍王這樣的亂臣賊子在外麵囂張跋扈嗎?

如此朕還有何顏麵?”

齊庸躬身道,“聖上無需煩心,和王爺與南陵王的勤王大軍已經不遠了。”

“齊庸!”

正昌皇帝冷哼道,“你當真是傻子嗎?

和王與南陵王是什麽心思,你當朕不知道嗎?

白眼狼,都是一群白眼狼!”

齊庸再次低頭默然不語。

“退下吧。”

正昌皇帝擺擺手後,轉身就走了。

沒有乘坐龍輦,大踏步的穿過一棟棟朱雀樓閣,最後在慈安宮駐足。

站在門口,望著緊閉的宮門,拱手高喊道,“侄兒參見姑母。”

隨著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一邊侍立著一個宮女。

其中一人欠身道,“聖上請。”

慈安宮院子裏一片漆黑,正昌皇帝身後執著燈籠的太監不敢進入,隻有正昌皇帝一人直朝著宮中那唯一一處亮光過去。

進屋後,對著坐在椅子上微閉著眼睛的一個明媚女子行禮道,“侄兒給姑母請安。”

如果這個女子不是自己的親姑母,他都不敢相信,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居然可以如此明豔動人!

“你都是皇帝了,”

林允兒輕啟朱唇,“該有皇帝的樣子,本宮隻是一介婦人,何須對我行禮。”

“姑母又笑話侄兒了,”

正昌皇帝笑著道,“沒有姑母,侄兒無論如何也是坐不上這帝位的,何況眼前的情況姑母也是知道的,雍王、晉王沆瀣一氣,處處與朕作對,已經連續攻城有十日了。

就是這和王與南陵王,也不讓朕省心,嘴上說是勤王,其實肚子裏的鬼心思,大家都清楚。

侄兒日夜寢食難安,不知姑母何以教我?”

“皇帝,坐吧,”

林允兒抿了一口茶後淡淡地道,“雍王、晉王、南陵王會如此,本宮是早就想到的,唯獨漏了這和王,看來這些年,他是故意隱忍,心機不可謂不深。”

“是啊,”

正昌皇帝歎氣道,“見他這些年在三和所作所為,亦是心機深沉,朕以往倒是小瞧了他。

不滿姑母說,侄兒想把袁貴妃請進慈安宮侍奉姑母,不知姑母意下如何?”

林允兒笑著道,“劉朝元這老東西日夜守在袁貴妃處,你要費一番手腳了。”

正昌皇帝道,“如果是姑母出麵呢?”

林允兒淡淡地道,“你眼前的敵人是雍王和晉王,何必多樹敵。

更何況,袁柱國袁昂與大將軍袁青也是當世名將,與袁貴妃為難,軍中人心不免有起伏。”

正昌皇帝恨聲道,“百官不肯盡心,侄兒都有點懷疑齊庸等人是雍王的人了,否則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們如何會如此淡定?”

“皇帝,”

林允兒笑著道,“論心機,你是比不了老三的。”

“侄兒幸得姑母相助,否則侄兒……”

正昌皇帝歎氣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允兒笑著道,“皇帝不必憂心,如果不出意外,五日後,齊州、冀州的十五萬大軍就到了,何況城內京營、禦林軍、安康軍尚有十萬,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正昌皇帝拱手道,“姑母說的是,隻是這楊長春如今為老三所用,他乃不世名將,實在詭計多端,不可不防。”

林允兒笑著道,“你是對於伯須沒信心還是對鎮三北沒信心?”

“這……”

正昌皇帝一時間有點猶豫不決。

“你如今是皇帝了,”

林允兒接著道,“當皇帝的當有

胸襟,本宮那哥哥就比你強,在軍中每戰必捷,皆是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正昌皇帝道,“姑母說的是,侄兒遵姑母教誨。”

見姑母又合上了眼睛,便暗自歎口氣後出了屋子。

望著天空,依然是漆黑一片。

鍾秀宮的屋頂上站著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相互對峙。

“你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豈能是你說來就來吧?”

說話的人身形矮胖,聲音嘶啞。

“你是劉元朝?”

瞎子歪著腦袋笑著問。

劉元朝冷哼道,“既然知道咱家的名號就速速退去,咱家不為難與你。”

瞎子道,“你打不過我。”

劉元朝不悅道,“你想試一試嗎?”

“我不跟你打,”

瞎子搖搖頭道,“我是來見娘娘的。

心無所染,空空洞洞,虛室生白,神明自來,如一輪明月當空,光無不通矣。”

劉朝元道,“原來是自家人,難怪年紀輕輕就有這麽俊的功夫。”

瞎子道,“是和王爺讓我來的。”

劉朝元點點頭道,“那就跟咱家來吧。”

說完直接落在了院子裏。

兩名小太監推開門後,他走進去道,“娘娘,和王爺派了個人過來。”

“皇兒派人過來了?”

在榻上小憩的袁貴妃騰的下榻,光著腳,未著鞋襪。

“在哪裏?”

旁邊的淮陽公主也緊跟著問道。

瞎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單膝跪地道,“小人王棟參見娘娘,娘娘金安。”

劉朝元借著屋內的燈光,這會才發現,原來此人是個瞎子!

袁貴妃道,“起來吧,你是和王爺派過來的?”

“是,”

瞎子笑著道,“王爺提軍北上,不日即將到安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