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奎實在忍不住,還是把從豬肉榮那裏拿來的酒開了一瓶,先是給張勉倒滿,然後給自己倒上,一口悶下後,歎氣道,“張大人,那是十一萬兩銀子……”

這趟出征,他們把三和的家底掏空了!

輸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賠錢!

要是入不敷出,和王爺真有可能手撕了他們!

“這……”

張勉想到這位和王爺視財如命的性格,一下子猶豫了起來。

這位和王爺最愛的肯定是錢!

這麽莫名其妙的回去了,還是空著手,和王爺會怎麽樣對待他們?

結果完全不用多想!

包奎歎氣道,“張大人,你見多識廣,還是你想想辦法吧。”

起碼不能虧錢。

可惜三和貧瘠,要不然他都恨不得去搶幾個大戶!

張勉把杯子酒喝完,再次捧著酒杯由包奎倒滿後,同時碰杯後一口悶完,好奇的道,“我在楊長春都督賬下時,與瓦旦交鋒,皆是苦戰。

你與阿育國蠻夷打過交道,也曾去涼州平叛。

蠻夷凶殘,我是聽聞過的,隻是這涼州叛軍如何?”

該不會跟嶽州過來叛軍是一樣的吧?

他想找個詞形容一下,比如一觸即潰?

可是不貼切,畢竟他們還沒接觸流寇,而流寇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部隊的時候,就開始跑了!

後麵遇到的金科嫡係部隊,號稱兩萬人,其實也就一萬多人,還是督戰隊拿著大刀和弓箭在後威懾的情況下才滿臉不情願的朝著他們進攻!

他們放了一輪亂箭,射死了百十個人,流賊還算不錯,沒有後退,繼續朝前衝,自己這邊確實慌裏慌張一會。

但是隨著騎兵衝上前,流寇死傷越來越多,就忙不迭的後撤,發生了嚴重踩踏事故,督戰隊也沒用了。

下晚做減員統計的時候,大多數死傷的民夫是因為第一次見這種陣仗,慌亂之下,本能就逃跑,慌不擇路,有的直接掉入山澗摔傷或者死亡的。

有一些倒黴的,是被拉著的牲口輜重大車給碾過去的。

牲口受驚後,完全就不受控製。

真正被山上衝下來敵人砍傷的就那麽一兩個。

而他手底下官兵,大致也是差不多這個情況,後麵擴充進來的新兵大多都沒有軍陣經驗。

流賊的大刀過來的時候,他們嚇得連躲閃都忘記了。

有的直接被凶狠的流寇剁了腦袋。

好在最後還是贏了。

而且贏得莫名其妙。

這場仗實在是太輕鬆了。

包奎冷笑道,“張大人,涼州賊首吳百順,一呼百萬,說是被剿滅了,可是如今依然逍遙在晉州、寧州、豫州。

曾經把張壁將軍追著跑了百裏,豈是等閑?”

“那這涼州賊寇有什麽特殊之處?”

張勉不解的問道。

“我梁國養兵百萬,最苦乃是邊軍,軍餉不過兩錢五分,不夠吃上兩天的,”

包奎再次悶下一口酒,冷哼道,“邊軍軍戶貧已到骨,自然也跟著反了。

吳百順手底下的大多是邊軍和驛卒。

雖然吏貪將弱,軍備廢弛已久,可自小都是學過武,校場上應過卯的,真與朝廷大軍相較量,自然不遑多讓。

再多說幾句,即使是眼前的京營和禁軍又是如何,你我心裏都有數。”

張勉沉默良久,歎氣道,“隻辛苦了袁將軍、梅將軍等人在外苦苦支撐。”

包奎冷哼道,“要不是在和王爺這裏,老子也早就反了他娘的!”

“包兄弟!

請慎言!”

張勉不禁變了臉色。

“哼,”包奎自顧自的給自己倒滿酒,不屑的道,“張大人,難不成你還要去暗衛告密?”

“你我兄弟處了這麽時間,說這些就是見外了,”

張勉無奈道,“隻是隔牆有耳,包兄弟還是小心一點好。”

“讓人聽了又如何?”

包奎哈哈大笑道,“別人怕,我包某人可不怕!”

“包兄弟,共飲此杯!”

張勉喝完杯中酒後,趕忙換了話題道,“你我眼前事已如此,不知包兄弟可有什麽良策?”

無論如何,不能再空著手回白雲城。

“這金科也忒窮了些,就那麽千把兩銀子,”

包奎皺著眉頭道,“張大人,咱們隻能親自往嶽州走一走了。”

“可是王爺的意思是隻抵擋流民。”

張勉頗有些疑慮,畢竟這次出征的主將是他,真出了什麽事,擔責任的也是他。

“可王爺也沒說過,不準出三和,不準進嶽州,”

包奎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富貴險中求,再說,就這些貨色,能有什麽危險?”

張勉沉吟了半晌,杯中酒再次一飲而盡。

天未亮的時候,順著山道有七八裏地的三和官兵、民夫開始生火做飯,待飯煮熟了,不時的還有潰逃的流賊,受不住蚊蟲叮咬和饑餓,順著香味從山林裏鑽出來。

陸陸續續,居然又有三四千人。

待他們吃飽了,跟之前的一樣,全部被捆綁了。

然後由民夫押解回白雲城。

包奎感歎道,“這幫人可真是能吃啊。”

他怕他們帶的糧食不夠。

張勉看了一眼蜷縮在帳中,半死不活的金科,一腳踹過去,冷哼道,“怎麽樣,好漢?”

“大人,求你饒了我吧……”

被折磨了一夜,金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刻終於撐不下去了。

“在老子麵前裝好漢,你還太嫩了,”

張勉身為南門兵馬司指揮使,也是管著刑獄的,這種人他見的太多了,他對自己審訊的手段也非常的自信,“說吧,過此地入嶽州是什麽人?”

“陳忠,他就是個廢物而已,”

金科一邊說一邊哆嗦著道,“大……人,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包奎問,“流寇中誰最有錢?”

金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是半晌後還是道,“自然是黃四方。”

“在何處?”

包奎緊追著問。

“我來……時候,他在大錫……”

金科突然被包奎踩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張勉朝著左右道,“押解回白雲城發落。”

這種人帶在路上就是拖累,何況也沒有什麽價值。

張勉找來七八個流民做向導,一路往大錫進發。

兩日來,除了幾股不成氣候的流寇,暢通無阻。

但是看到三和與嶽州的界碑後,三和的水泥路也走到了盡頭。

麵前是起伏連綿的群山,山道崎嶇不平,一不小心就會掉入萬丈懸崖,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走人都費勁,更別說輜重車輛。

張勉與包奎一商量,準備隻帶三品以上入嶽州,剩下的人全部原地待命。

但是,令他們意想不到是,除了官兵八百人,兩萬民夫中居然還有六百多人是三品以上的!

“豬肉榮,你湊什麽熱鬧?”

包奎喝問道。

“包統領,”

豬肉榮笑著道,“你說三品以上的都跟著,我就是三品!”

他與包奎在都城就是老熟人了,沒有一點懼怕。

包奎高聲道,“你們都退下吧,這趟是拚命的,你們是民夫,跟你們沒有關係。”

黎三娘道,“包統領,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即使是對上流匪,我等也是不怕的。

我還親手砍了三個人的!”

“黎掌櫃巾幗不讓須眉我等佩服,”

包奎拱手道,“可是大家都去了大錫,此地無人看守,也是不妥,就勞煩黎掌櫃的在此主持大局。”

最後不由分說,與張勉隻帶了八百三品以上的官兵往嶽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