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兮在宋氏集團附近下車,坐上宋之文打好的車,回到宋家。

一進門,就聽見宋之珩正在發脾氣,明顯帶著不耐煩,從二樓走下來,木質樓梯被踩得“咚咚”作響。

宋青兮站在玄關的博古架後,透過雕花精致的格子,看見那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穿著煙灰色襯衫,隨意披著的深色西裝外套。

像應了以前長輩說的話,吃下去的營養光長腦子,不長身子。

這麽多年不見,現在看起來,還和小時候一樣瘦伶伶的,臉上帶著點兒病懨懨的蒼白。

“她不知道我回來了嗎,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宋之珩冷笑著走進客廳,就看見博古架後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宋青兮?

宋之珩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十二年沒見,他印象裏的妹妹還是那個長得營養不良似的豆芽菜。

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麵叫二哥,趕都趕不走,灰頭土臉的,被他欺負了也不知道告狀,他回頭勾勾手指,她就又搖著尾巴追上來。

可此時站在不遠處的妹妹,褪去了他記憶裏的稚嫩畏縮,明眸皓齒,亭亭玉立。

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最讓人挪不開眼的是她身上那種鋒芒內斂的從容自信。不卑不亢,不容輕慢。

宋之珩習慣了這個妹妹在自己麵前,像隻小狗一樣搖尾巴討好的樣子。

對眼前這麽大的變化始料不及,不覺怔了一怔。

“二哥。”江瑤見情況不對,拉住宋之珩的袖子叫了一聲。

宋之珩瞬間回過神來。

他剛剛居然走神了,豈不是叫那丫頭看了笑話。

宋之珩有些尷尬,不知是惱火自己還是惱火宋青兮,一開口就是習慣了的冷嘲熱諷。

“你還知道回來!幾年不見,你的本事越來越大了!”

自從宋青兮把他扔在煤氣泄漏的廚房後,這個狼心狗肺的妹妹就再也不配聽他好聲好氣說話

宋青兮的反應不是宋之珩料想的,像小時候那樣急忙解釋。

而是不帶什麽情緒掃了他一眼,淡淡說:“這是我家,我當然會回來,我還有正事,二哥如果隻是找茬,我就不奉陪了。”

說著舉步就走,越過宋之珩身邊,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

宋之珩火氣蹭一下子就起來了。

這丫頭不趕緊低聲下氣給他道歉,求他原諒,居然敢對他如此冷漠?

他一把抓住宋青兮的手臂,力道不小,瞬間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幾道泛紅的指痕。

“站住!你什麽意思?這麽多年沒見,你就是這樣對我說話的?誰給你的膽子!”

“你回來這段時間的事我都知道了,欺負阿瑤,在網上抹黑沐陽,擅自跑到珠港的拍賣會上,連母親都敢頂撞,你是不是覺得宋家沒有人能管得了你了?”

“你從小就心腸歹毒,自私自利,讓人惡心,我還以為把你丟到鄉下,讓你過過苦日子,能讓你找回來點兒良心,回家以後懂得知恩圖報,沒想到你變本加厲,越來越惡毒。”

“早知道你是這麽個天生壞種,我當初就應該趁爸媽把你送走之前,早早把你扔了,讓你再也找不回來。”

宋之珩語氣惡劣,墨色的眸子裏像有一條吞吐紅信的毒蛇。

當初她差點兒害死他的時候。

他就該把她丟出去扔掉。

省得再看到她這副不知悔改,目中無人的樣子,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宋青兮冷冷淡淡掃了他一眼:“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放開吧。”

宋之珩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你說什麽?你是不是在鄉下把腦子待傻了?你聽清楚我的話了嗎?”

他表情僵硬,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你好好跟我道個歉,跟阿瑤道個歉,我就勉強再給你一個機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青兮聽著這話,倒是笑起來:“道歉?我做錯了什麽需要道歉?”

她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對視。

眼睛裏沒有恐懼,沒有畏縮,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仿佛他的怒火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從頭到尾,我沒有做過任何一件,需要向你們道歉的事,如果非說我做錯了什麽,那大概就是,不該曾經把二哥,當成真正的親人來對待。”

宋青兮的語氣疏離而冷淡,說出來的話卻像千鈞重錘,對準宋沐陽當頭砸下。

轟的一聲,理智被敲的七零八落。

宋之珩連呼吸都忘了,瞪大眼睛盯著宋青兮,難以置信。

什麽叫沒做過任何一件需要向他道歉的事?

什麽叫唯一的錯,就是不該把他當真正的親人?

當初是她把他丟在煤氣泄漏的廚房裏,一個人跑掉。

如果不是江瑤救了他,他就被她害死了。

她現在居然還敢站在他麵前顛倒黑白,大言不慚地說,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他?!

“你——!”

宋之珩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湧,太陽穴突突直跳。

怒火盤在胸腔裏無處發泄。

想都沒想就揚起手來,一巴掌重重甩在宋青兮臉上。

啪一聲脆響劈開客廳沉默的空氣。

宋青兮的臉頰立刻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指痕,觸目驚心地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膚上。

她的頭被打得偏向一側,黑發散亂地遮住了半邊臉龐。

宋之珩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掌心火辣辣地疼著。

這一巴掌真的落到她臉上,他自己也有點兒驚了。

他沒想打她的。

隻是氣的狠了,不做點兒什麽,不能發泄自己的怒火。

她本來是可以躲開的。

她本來就應該躲開!

這麽一動不動挨他一巴掌,不就是想裝可憐扮柔弱,讓他愧疚嗎。

果然像阿瑤說的那樣,這丫頭現在心機深沉。

“誰讓你不躲的,活該,我本來也沒想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

宋之珩攥著拳頭嘲諷。

宋青兮聽見這話,無聲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自己被打亂的頭發。

按照她以往的套路,借這一巴掌反客為主,站上道德製高點,或者索性裝綠茶扮可憐,讓對方有理說不清。

隨便做點兒什麽,都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

但現在她不想這樣了。

剛剛那一巴掌落下的時候,她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心頭一閃即逝的酸澀。

這並不是屬於她的感情,而是屬於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

原主對宋之珩感情之深,哪怕意識消散,也依舊在這具身體的內心最深處留下印痕。

讓她這個外來者,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時候,也不由自主的感同身受。

可宋之珩呢。

當初事情發生,隻要他多問一句,就能解開誤會。

可他那麽輕易就相信了江瑤的謊言。

其實從一開始,他也從不把原主當成血脈相連的妹妹,而隻是一個逗樂的玩具。

玩具不好玩了,丟了就是,何必多費心思。

一轉頭扮演起被妹妹背刺的受害者,又是一場全新的遊戲。

相比起宋之文的偏見,宋沐陽明晃晃的厭惡。

這個二哥,才是真的令人作嘔。

宋之珩。

連當她的棋子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