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真的活了?”養父一副不敢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聲音幾近哽咽,眼眶裏噙著的淚水倏然滾落而出。

我衝著養父點了點頭,抽噎的叫了一聲,“父親。”

起死回生的感悟,瞬間充斥著我的腦海,重活一次的機會,讓我後悔了過去的種種,我打算用我畢生的經曆常伴在養父的身邊,照料他,給他做飯,陪他說話,再也不會錯過一頓和養父的晚飯。

這時,方九叮呤當啷的走了過來。

他嬉笑的說道:“老人家,我沒騙你吧?”

養父扭回頭,強堆著一臉的笑容,連連道謝,“道長,真的……太謝謝你了,剛才對不起了,我……”

方九揮了揮手打斷了養父,諱莫如深的眼神望著我,說道:“林烯,跟我走吧?”

“去哪兒?”我詫異的問了一句。

如今的我,哪怕一步都不想離開養父。再說了,我剛剛活過來,難道不應該讓我和養父多聊幾句嗎?

他的目光轉向了養父,聲音冷若冰霜,“老人家,剛才咱們的約定,現在是該兌現了吧?”

未等養父開口,我插話道:“九哥,你們之間有什麽約定,我怎麽不知道呢?”

方九生怕我說露了嘴,衝著我眨了眨眼睛,“我和你父親剛才約定了,若我能把你救活的話,就讓你跟著我走,三年後再完璧歸趙。”

“什麽?”我不敢置信的望著養父,他怎麽可能把我送給別人呢?

我可是他從小親手拉扯長大的孩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一直以來我們爺倆都相依為命,卻甚似親生。

況且,在花好月圓招待所的時候,蘭馨姐也沒有和我說,活過來以後要跟著方九走的事情。

這時,我才回想起臨出門時,蘭馨姐把方九叫回去小聲嘀咕的場景。

原來,她們是在密謀著這個?

她們要我幹嘛,我除了和養父在一起的這幾年,會一些送葬的手藝之外,基本上一無事處。

“不,我不和你走!”發自肺腑的一聲,幾乎拚盡了我的全力。

方九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嘲笑,微微搖了搖頭,“林烯,這件事我已經和你父親說好了,你現在這樣做,讓我很為難啊。”

養父長長的歎了口氣,蹲下了身子。他無奈的模樣,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

在我的印象裏,養父一直都是一個十分自信的爺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手足無措過。

我從棺槨裏爬了出來,蹲在養父的身邊,低聲問道:“爹,你真的打算把我送人了嗎?”

養父將頭扭到了一旁,他似是不敢正視我的眼睛,卻也沒有回答我。

我站起身,又轉到另一側,追問道:“爹,我是林烯啊,是你的兒子,你真的忍心把我拱手送人?”

村裏老老少少見到這番場景,也都圍在方九的身邊勸說了起來。

“人家父子團聚,你個道士為什麽非要帶這孩子走呢?”

“就是啊,林烯這孩子八字硬的很,你帶走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

大家夥七嘴八舌的說了半天,這時養父突然站起身,喝止住眾人,“別說了,我林海楓這麽多年,從未有過說話不算話的時候,今天既然答應了道長,我就把這孩子交給你。不過……”

方九泯然點了點頭,“老人家,還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竭力給你辦好。”

養父目中波光流轉,聲音哽咽了起來,“還希望道長您一定對林烯這孩子好,他從小命苦,爹娘死得早,要是他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不要發火,可以直接告訴他。”

“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了林烯的。”方九重重的拍著胸脯保證著,模樣看起來哪像個道士,明擺著就是梁山上的好漢。

養父扭回頭看著我的時候,已然淚流滿麵。

他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林烯,你跟在道長的身邊,一定要懂事,畢竟……畢竟你們接觸的時間短,他不會像爹這樣照料你,還有……”

我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養父,後麵的話卻再也聽不見了。

剛剛起死回生就要離開陪伴我長大的養父,我的腦海裏此時一片空白。

直到養父把我摟在懷裏,我才恍如隔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陰森,這種感覺分明是從養父的身體內傳來,清晰的觸手可及,但是卻看不到有什麽異樣。

我連連點頭,“爹,我舍不得你。你能不能別讓我跟著他走?”

養父微微搖了搖頭,鬆開了我,一臉的肅然,訓斥道:“林烯,咱們老林家的人,沒有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你記住,離開了爹,出門也一定要做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趁著養父說話的功夫,我特別注意了下他的雙眼,閃爍著晶瑩淚珠的黑眸裏,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方九見養父交待的差不多了,走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說道:“林烯,時間不早了,咱們不要在這兒呆了,早點走吧。”

說罷,又扭頭看了眼養父,隻是會意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養父轉過身,揮了揮手,低沉的聲音,哽咽的說道:“走吧,走吧……”

就這樣,我和方九又坐上了那輛來時的軍綠色212吉普車,離開了林家村。

我坐在副駕的位置上,淚水潸然。

後視鏡裏養父還有全村人模糊的樣子,漸行漸遠,直到我再也看不見了,我才欠起身子,扭回頭透過後窗望去。

方九好像刻意和我做對似的,正在這時轟了腳油門。

“別看了,林烯,三年後你還會回來的,到時候守在你養父身邊好好盡孝也不遲。”

沒有被拋棄,沒有被領養經曆的人,怎麽能明白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轉正了身子,扭頭質問他,“方九,你們為什麽非要把我帶走,又為什麽在來之前的路上不和我說,你們究竟想要我怎麽樣?”

方九清了清嗓子,緩緩的說道:“林烯,你小子連九哥都不叫了啊?我告訴你,就你現在的這態度,我一個字都不會回答你的。”

雖然沒有問過方九的具體年齡,但是隻看長相的話,是要比我年長不少。

我微闔住雙眸,深深的吸了口氣,端正的叫了聲,“九哥”。

“這才對嘛,你小子年輕火氣大,剛才的冒失,我就不怪你了,不過你小子記住,以後要是再對我方九不禮貌,可不會像這次這麽好過了。”方九一改之前的和善,表情肅然的散發出淡淡的威嚴。

之前,我還以為他是一個長不大的男孩,可是當他展露出這薄怒的一麵,我便再也不敢和他開玩笑了。

“九哥,這下能不能告訴我了?”我輕聲詢問著,癡癡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懇求的味道。

方九側目瞟了我一眼,緩緩的說道:“林烯,要是我和你蘭馨姐提前告訴你的話,你還會這麽聽我們的話回到林家村還魂嗎?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不要讓你在還魂的路上再出什麽幺蛾子。”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是我並沒有打斷他繼續說下去。

方九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嘴角閃過一絲淡笑,接著說道:“林烯,把你帶走有兩個原因,首先,你的八字太硬,林家村會因為你的原因都變得短命,甚至在你複活後,你的養父很有可能暴斃。至於其二嘛……要不然等你到了縣城,直接問你蘭馨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