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獵豹就這樣在夜色裏,似是一艘孤獨的行船,從縣道轉入了國道,又從國道上了高速。
季鵬成和我一樣,來的時候就沒有怎麽休息,已經將近48個小時,我卻是那個最先堅持不住的人,漸漸地我覺得像坐在搖籃裏一般,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我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日上三竿,炙熱的天空,拷問著每一個從太陽身邊經過的雲彩。
季鵬成扭頭問我,“醒了?”
我睡意朦朧的清了清嗓子,答道:“你不困嗎?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疲勞駕駛,有的時候無異於自殺,我不想在陰魂找我們的麻煩之前,因為自己的原因先行去了那邊報到。
季鵬成微微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想咱們白天還是多趕點路吧,晚上更不保險。”
我勸慰他:“已經離開嘉城縣很遠了,也許不會有那麽多的麻煩,所以沒必要這麽著急的趕路。”
季鵬成覺得隻要還沒有回到瑞城,沒有和王三萬碰上頭,一切都隻是猜測,為了能徹底放下心來,還是盡量多趕趕。
見他執意這麽決定,我也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在車裏伸了個懶腰,我轉了個身,又想再睡一會兒。
汽車我還不會開,醒著也著實沒有事情可做,甚至吃飯和去廁所,也一定會讓季鵬成提醒著“再忍忍。”
剛閉著眼睛,還沒過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砸了過來,緊接著季鵬成的一句話,我才反應過來。
“拿著我的手機,給王師傅打個電話,他要是沒什麽事的話,能不能開著車過來和咱們碰個頭,這樣我們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全了。”
這一點我早就想過,昨天晚上的時候,我本打算給王三萬打個電話讓他往過趕。
可是,高速公路上,又怎麽可能碰頭呢?單行線,除非我們約定了下高速的地方。
然而,誰又能知道我們能在哪個地方等?
我將自己心裏的疑惑告訴了季鵬成,他沉默了片刻,說道:“讓王師傅開著車過來吧,大不了咱們到時停在一個服務區,我們這輛車不要了,到時坐上他的車就好。”
這麽排場的一句話,想必也隻有到了季鵬成這個位置的人才能說得出來。
一輛車,我們普普通通的人也許一輩子都掙不到,而他說扔就扔。
我轉了個身,將掉在腳墊上的手機撿了起來,又確定了一下季鵬成的決心,才將電話號碼了出去。
王三萬的手機號碼,我已經深深的記在了腦子裏,用不著查找通訊錄,亦或者是再找見名片。
況且,上次他給我的名片,已經早就找不到了。
過了片刻,電話接通了。
好久沒有聽到王三萬的聲音,現在聽來他似是我的親人一般,我的眼裏不禁噙滿了相思的淚水。
“王叔……”
終於,我還是在他一遍遍的詢問過後,叫出了這一聲。
王三萬一聽不是季鵬成而是我,聲音立刻從恭敬轉變成了抽噎和埋怨:“林烯,你小子太不懂事了,是不是早就到了部隊了,怎麽現在才給我打電話,你知道不知道我和四爺都很擔心你。”
還沒等我解釋一下,隻聽見聽筒裏傳來了四爺關切的聲音,“林烯,你那邊怎麽樣?還吃得習慣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我無奈而又幸福的搖了搖頭,打斷了還準備喋喋不休的四爺,“四爺,你把電話給王叔,我有事兒和他說。”
四爺有些失落的“嗯”了一聲,電話那頭便傳來了王三萬的回應,“還算你小子有良心……”
我沒有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四爺和王三萬一唱一和的說起來能說到十幾個小時。
那個時候,在醫院的病房裏,有幾個病友都快被他們兩個說的吐了出來。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一幕幕,我仍舊覺得好笑。
“王叔,我和季團長碰上了大麻煩。”
時間緊迫,我不敢再過多的描述細節,王三萬也是久經江湖的人,一聽我的口氣不對,立刻也緊張了起來。
“林烯,到底怎麽回事?”
我將季鵬成的一席計劃一五一十的和王三萬說完,他沉默了片刻,說道:“你等我吧,我上了高速和你們保持通話。”
就這樣,我掛斷電話以後,心裏頓時覺得平靜了許多。
不是那種明知是死的平靜,而是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王三萬和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我卻覺得他比任何人都可靠,甚至,我已經在心底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季鵬成接過手機,也長長的舒了口氣。
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擔心並不比我少多少。
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以後,季鵬成的手機鈴聲終於又響了起來。
這次,他並沒有把手機給我,而是自己接通和王三萬開始規劃著碰頭的路線。
考慮到我也不太清楚高速路網的布置,也就沒有因為心中的思念要過電話來講。
隻不過,我一直在擔心著這麽長時間的通話,手機會不會沒電了。
那樣,不僅僅是王三萬要白跑這一趟,我和季鵬成也仍舊在危險之中。
直到我們路過了一個高速公路的服務區,季鵬成拐了進去,我才知道,我的擔心將要發生。
“林烯,你身上有沒有錢,快點下去買個充電寶,還有數據線。”
縣際高速公路上一般除了小超市裏麵賣著些吃的東西,我還沒有聽說過能買到充電寶和數據線。
更何況,即便是有,我們也要在這兒耽擱一段時間,把充電寶充滿才能繼續前行。
我問季鵬成,“王叔現在走到哪了?”
季鵬成長歎了口氣,說道:“還他媽的早著呢,我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需要電,林烯,你不要再墨跡了,趕緊下去看看。”
在他又一次的催促之後,我起身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白天還好點兒,雖然隱隱的感覺到一種不安的氛圍,但是我並沒有這幾天晚上那麽擔心和害怕。
進了服務區的超市,我先環顧了一周才和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服務員問起了我所需要的物品。
女人抬眼望著我的時候,臉上一臉的迷茫,“小兄弟,你說什麽呢,咱們這是服務區,不是電腦城!”
聽到這裏,我沒有讓她再繼續說下去,緊接著追問道:“我能不能高價買了你的。”
我看見她的一側正拿著一個充電寶和數據線,也不知道這個型號能不能配得上季鵬成的,但是有總比沒有要強的多。
至少,這已經是我能盡到的最大努力,為了我們的安全,也為了一會兒回到車上的時候,季鵬成不再說什麽。
女人的眉梢微微上挑了一下,嗤笑了一聲,問道:“你準備要出多少錢?”
看得出來,她這是要磨刀霍霍向豬羊的節奏,可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們這是要拿來救命的東西,不管多少錢也得讓她賣。
在這裏總不能生搶,服務區的工作人員想必可以輕易的製服我和季鵬成,至少是我這個半殘。
“你說吧,你要多少錢賣?”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進了我的褲口袋,那裏有我這麽多年的積蓄,也有臨行前王三萬偷偷放進去的一萬塊錢。
女人垂眼,輕咬了下薄唇,過了片刻,淡淡的說出來一句,“一萬!”
一個市麵上最多也就一百多塊錢的東西,我著實搞不明白女人是怎麽想的,居然能喊出一口天價。
這不是黑人,就是一定是腦子裏進了水了。
我本想一口拒絕,可是剛張開嘴,我就又猶豫了,若是我真的沒有這麽多錢,也就不考慮了,口袋裏分明裝著能滿足她胃口的毛爺爺,心裏便愈來愈矛盾了起來。
就這樣,我一直沉默著,女人似是還有點焦急的催促著,“你到底買不買啊,不買別在這兒耗著。”
我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將王三萬給我的一萬塊錢掏了出來。
“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女人臉上分明洋溢著似花開一般的笑容,她看來還算江湖,把充電寶和數據線放在了櫃台上,說道:“給你,把錢給我。”
將一萬塊錢放在她手裏的時候,我的心不禁顫抖了一下。
從來沒有想到被當作一個大頭被人宰了,這次的經曆讓我體會到一點。
有些必備的東西,最好平時多買一點,除此之外,還是盡量少一些和女人打交道。
她們的心真的如小說裏說的那樣,“女人心,海底針。”
我把充電寶和數據線拿起,走出服務區超市的時候,我分明聽得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我的身後悠然間傳了過來。
那是一種嘲笑,一種把我當成是傻子一般的嘲笑。
當然,我沒有回頭,我怕我一轉回身就有想殺了她的衝動。
被人宰了,還被嘲笑,任這世間無論是誰,也會和我一樣的憤怒。
走到軍用獵豹的旁邊,我敲了敲車窗,把一幹東西給季鵬成遞了進去。
他仿佛看出我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一邊擺弄著充電寶,一邊問我,“林烯,你怎麽和被雷劈了一樣沒精打采的。”
我沒有敢說這個慘痛的經曆,而是反問道:“季團長,你看看能不能用吧。”
要是花了一萬塊錢的東西還不能用,我現在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