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若裝在袋子裏我還能忍受。
這時打翻了一地,再加上有那個人的引子,我也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剛要打算轉身吐個幹淨,季鵬成的一聲驚叫,讓我生生的憋了回去。
“林烯,你看!”
我順著季鵬成手指的方向踱步走了過去,這時竟發現了混在那一灘汙穢裏還有一個軍銜。
真正的殺人凶手這分明就是為了標明死者的身份,二杠三星的軍銜雖然被血水浸泡,但是隻那兩道黃線還是能清楚的看見。
“季團長,這是……”
我雖然已經隱隱的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可是我還是不敢確定。
因為,在七二五零一部隊裏,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軍階。
季鵬成突然間仰頭嗤笑了起來,愈來愈失常的舉動,讓我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並且,我感覺他不是精神出了問題,便是遲早也要得了抑鬱症。
片刻之後,季鵬成收緊了笑容,平靜的臉頰上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我剛要張口再問他一遍,“這人是誰?”
季鵬成衝著我擺了擺手,淡淡的笑道:“林烯,咱們部隊裏隻有高副團長一個人是二杠三星。”
看來,我和季鵬成走了以後,部隊裏又出現了不少的靈異事件。
這個時候,我真想火車馬上就來,我和季鵬成能早點飛回瑞城。
一來是因為害怕,在這兒沒完沒了的靈異事件,我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二來是因為我的無奈,隻有回到瑞城找見王三萬,我們也許還有一絲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震驚的看著季鵬成,心中的悲憤不言而喻。
“你不是讓衛生隊的人把他的屍體收走了嗎?怎麽他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若不是和季鵬成從部隊出來以後一直形影不離,我甚至會懷疑他指使人將高副團長淩遲。
當然,盡管如此,我現在還是對他有些疑慮。
買車票的間隙,除了他自己的解釋,我還沒有別有聽到別的證詞,所以仍然不能完全排除季鵬成的可能。
“我他媽哪知道!”季鵬成聲嘶力竭的嘶吼著,仿佛在竭力澄清自己。
他呐喊的聲音越大,臉上的淚水越是肆意的流淌。
與此同時,在候車大廳裏的所有人也才確定了,這灑落一地的肉片,不是牲口,而是人。
終於,眨眼的功夫過後,這裏隻剩下了我們三人。
特警無辜的眼神望著季鵬成和我,吃吃的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非常感謝他的這一個不小心。
若不是他這樣,我根本不會想象到被碎屍的竟然是高副團長。
他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也是為了救我才被碎屍的。
我從來沒有這種勇氣能親手托起一堆的白骨和粉身碎骨的肉片。
就這樣,我把所有的,能撿得起來的屍塊重新放回了行李袋中。
也因為此,我的身上,除了頭發,無一例外的濺滿了血漬汙漬。
季鵬成也好,特警也好,他們沒有人幫助我,也沒有人阻止我。
直到我重新拉上拉鏈,指了指行李袋,說:“特警同誌,還勞煩您提走吧,如果可能的話,盡快找個地方把他下葬。”
這位特警的膽子還是略大一些,他沒有因為袋子外麵還掛著的血水而害怕,提起行李袋剛要向外走的時候,特警隊的其它隊員也跑了進來。
“去,你們把那個死人抬走。”
我隻聽見他最後的一聲,便再也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季鵬成看見我如一個血人一般,問道:“林烯,剛才有外人在,我沒有和你說,你怎麽能用手裝屍塊呢,你不知道我們是要坐火車嗎?”
這個樣子是肯定上不了火車的,即使衝進去,也會被警察或者是乘務員轟下來的。
可是,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這樣做,難道就讓他散落一地嗎?
他挻身而出的刹那,我是感動的,我是感恩的。
現在,難道要因為害怕,因為還要坐火車,就不管他了?
想到這裏,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算是對自己的鼓勵,也算是回應了季鵬成。
“沒事兒,時間還早,我找個地方換一下衣服就行。”
我無精打采的指了指剩下的行李包,心想:王三萬給我買了這麽多的衣服,何愁沒有換裝的?
隻不過,剛一閃念過後,季鵬成和我同時將視線移在了座位上的行李包。
也不知道其它的包裏還是不是我的衣服,我現在沒有力氣再去挑戰自己的極限,旋即扭頭望向了季鵬成,“季團長,你去幫我看看吧?”
不用細說,他也知道我的意思是什麽。隻是一個新兵指揮一個團長,看他的樣子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遲疑了一會兒,季鵬成微微點了點頭,朝著我的行李包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受多了,看見他打開拉鏈的時候,我竟然緊張的站了起來。
直到所有的拉鏈全部打完,季鵬成再扭回頭衝著我長舒了口氣的時候,我才又癱軟的坐在了地下。
“林烯,起來吧,咱們出去找個地方洗洗。”季鵬成沒有再過多的耽擱,他拎起我的那些行李,走到我的身邊,拿腳尖輕磕了我的腿邊幾下,催促著。
我知道在這兒耽擱下去一點用沒有,也就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在我們一同出去的路上,我問他:“這個小張為什麽要殺你?”
季鵬成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說道:“林烯,也許部隊裏又開始了腥風血雨吧。”
當然,我是知道的,問他這些隻不過是想確定一下小張生前是不是和他有過什麽梁子,順便慶幸一下,這一次好不容易不是來殺我的。
得到了毫無頭緒的答複,我也就沒有再追問什麽。
又走了幾步,季鵬成嘴裏嘟囔道:“老高的事兒真的有點蹊蹺,我明明打電話讓衛生隊的人抬去停屍房,怎麽會把他碎屍了呢?難道……”
毋庸置疑,衛生隊也已經不是桃花源,那裏也在被陰魂漸漸的滲透著。
季鵬成沒有帶著我直接過了馬路,去對麵的賓館裏過夜,而是將我帶到了軍用獵豹的車旁。
我疑惑的看著他,問道:“季團長,你打算讓我在車裏換了衣服?可是這麽多血,我不用洗洗嗎?”
季鵬成搖了搖頭,將我的行李全部放在地上,騰出手打開車門,說道:“林烯,你小子這樣去哪家賓館行啊?這不是沒事找點事?特警、巡警、片警都不是一路,我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了,深更半夜的,好多領導們的電話也許打不通。”
直到他說完,我才恍然大悟。
季鵬成若是在看守所裏過一~夜,第二天準成了嘉城縣的頭條新聞。
考慮到對他的影響不好,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要去哪兒換洗一下,成了當下的首要問題。
好不容易從七二五零一部隊裏出來,我不想為了洗個澡的事兒,再去涉險。
幹幹淨淨和搏命,我寧願選擇現在這樣髒一點兒。
上了車,季鵬成發動了馬達,調了車頭,才緩緩的說道:“林烯,咱們開車去瑞城。”
坐火車還要二十多個小時,開車怎麽著也得一天。
看著精疲力竭的季鵬成,我猶疑問道:“季團長,我還沒有學會開車,這一路上你一直開著安全嗎?”
林家村三十多人的車禍我還沒有忘卻,我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再出點別的事情。
季鵬成似是感覺到了我的不安,嗤笑了一聲,說道:“林烯,戰地開車我都沒有出過事,怎麽可能……”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隻見夜色裏,有一個人站在了我們不遠處的馬路中間。
昏黃的燈光打到他的身上,漸漸地我看到了一個身著軍裝的年輕人。
這個時間段,怎麽可能有人半夜攔車呢?給我和季鵬成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不是人,而是鬼。
一天之內已經殺人殺紅了眼的季鵬成突然深踩了腳油門,發動機在一瞬間轟鳴了起來,同時,車速也愈來愈快。
當我們快要撞上那個人的時候,他竟然平空的消失了。
季鵬成也不敢置信的扭頭看了看我,“林烯,這他媽的怎麽回事啊?”
我哪知道怎麽回事,一直以來,我也就是送葬師,非要讓我回答一些靈異的問題,我他媽的哪知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盡量平複了一下心緒,回了一句,“季鵬成,你們部隊哪他媽還是部隊,全是幽魂,我現在勸告你,最好不要開車回瑞城,否則的話,後果自負。”
我想,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活得這段時間已經是大賺了一筆。
而季鵬成則不然,他官居要職,怎麽著也比我金貴不是?
沒想到,片刻之後,他憨笑了一聲,聲色俱厲的說道:“林烯,開車回去是肯定的,如果我們現在再回到火車站,這一個晚上,你能保證我們還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我不知道坐火車是不是能活過明天,隻是這一路的長途跋涉很有可能就會送命。
翻到山崖,甚至與別的車相撞,甚至是刹車失靈……等等等等,各種的可能和假設不勝枚舉。
當然,季鵬成不是腦子缺根弦的主,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所以我沒有告訴他這些,而是思考著他的提議。
是的,夜裏十二點已經到了,一直到明天早上天邊泛起魚肚白之前,所有的幽魂正是陰氣最盛的時候。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要置季鵬成與死地的話,火車站候車大廳將會一個燙手的山芋,我們在那個地方繼續呆下去,無異於隻我們兩個人要守住一個高地。
季鵬成就算是到時有心要大開殺戒,一把六四製式手槍裏,也沒有幾發子彈。
考慮到如是的前提,我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季團長,你開車小心點兒,一路上如果瞌睡了,我們可以停在馬路邊上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