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兩個半小時,王三萬的盒飯裏還剩下大半碗。

當然,我也比他強不到哪去,基本沒怎麽動筷子。

這時,王三萬突然抬起頭問我,“林烯,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這麽幫你?”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說實話,我是真的不知道。

若說他為什麽告訴我,誰是我殺父殺母的仇人,這個我還能猜想一二,借刀殺人,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

可是,林海楓已死,他又為什麽幫我送到部隊呢?根本沒有絲毫的理由。

王三萬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我,說道:“林烯,十九年前,我那會兒沒有挻身而出救你的父母,現在想辦法救你,也算是了了我的遺憾吧。”

我聽完這句話,差點沒一口氣倒騰過來,把自己送那邊去。

電話還沒有打,事情還沒有辦,現在就開始充當起好人的角色,真不愧是幹了這麽多年看相算命的勾當,就一張嘴好。

盡管我是這麽想的,當然我不能這麽說,嘴上還是客氣的說道:“王叔,您本事大,這事兒十裏八鄉的,也就得麻煩您才成,要不然,我真的得住了,最起碼不得給我來個無期徒刑?”

既然他的話已經說到了八九不離十,我就一股做氣把他推到風口浪尖。

誰曾想王三萬聽出了我的意思,轉回身一邊擺著手,一邊尷尬的搖著頭,“林烯,事情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呢,也許辦不成啊。”

我心想:你也知道還沒辦呢?都說,話最多隻說七分滿,八字還沒有一撇,整得就好像毛爺爺站在天安門城樓前,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樣慷慨激昂。

我抬眼看了一客廳的掛鍾,此時已經三點多了,便直接說道:“王叔,現在這點打電話應該可以了,要不您先打一個問問情況?”

王三萬也扭頭看了下時間,“嗯”了一聲,從褲口袋裏掏出手機,找了一會兒通訊錄上的名單,拔了出去。

片刻之後,電話接通。

隻見王三萬先是客氣了幾句,“吃了沒,喝了沒”之類的套話,他便將想要安排我參軍入伍的想法說了出來。

看樣子,電話那頭的人也沒含糊,王三萬感謝了幾句,支支吾吾又補充道:“領導,這個孩子有個特殊情況,我必須得提前跟您匯報一下。今天,他剛殺了個人……”

接下來,王三萬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宛如川劇中的變臉一般神奇。

沒過了一會兒,王三萬沉聲說道:“這件事兒你要是不幫忙,我今天就把這話放這兒了,你們家的風水打今天起就開始走下坡運,你這個官我看也當不了幾天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電話那頭的領導好像是就信了王三萬的“威脅”,隻見王三萬又咧著嘴笑了一陣,連連說了幾聲“好的好的”便掛斷了電話。

我沒開口問他事情辦的如何,而是靠在沙發上長舒了口氣。

這種情況,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成了。

沒想到王三萬卻詫異的問我,“林烯,你怎麽也不著急嗎?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別搞得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似的,這種感覺我可受不了。”

為了迎合王三萬的情緒,我裝作好奇的模樣又走了下程序,“王叔,這事兒辦的怎麽樣了?”

王三萬邁著八字步,來來回回的走了幾圈,似是要先端起架子,等著我再繼續追問的意思。

我急忙站起身,刻意彎了點背,又問了一遍,王三萬這才大笑了兩聲,說道:“林烯,你王叔出馬哪有辦不成的事兒?他剛才告訴我,讓你明天直接去部隊找他去,他親自帶著你辦一係列的手續。”

有的時候,官當到一定程度的人,看著那頂烏紗帽比自己的親娘都親。

以前我也隻是聽別人亂說,沒想到今天這事兒,紮紮實實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若不是王三萬沒有回避我,打了這個電話,我還真的以為他是純靠情份給我安排的這次入伍。

唱戲當然是要唱一出了,在王三萬炫耀了一會兒過後,我開始以天馬流星拳的形式拍他的馬屁,直到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可以暫停,我才輕喘著坐回了沙發。

不管怎麽樣,總算是有了一個可以暫時安身立命的地方,我還是打心眼裏感謝王三萬的。

若不是他,也許不需時日,我就會被公安抓到監獄。

也許是要被槍斃,也許是一場無期徒刑,再等我出來的時候,最年輕也得五十歲開外了。

況且,監獄這種地方死人太多,陰鬼可以任意的出入,而部隊則不同,純陽之氣太盛,哪有鬼怪敢輕易往那裏麵鑽。

王三萬見安頓好了我,也就長舒了口氣,坐在了我對麵的板凳上,喝了口早已冰涼的茶水。

我知道,這一走最起碼就是兩年。

可是,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誰要殺我,這兩年的變化之下,我再回來追查那個真凶,則更是渺茫。

所以,我又懇求王三萬替我追查。

而他仍堅持著自己的看法,非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想殺我的人就是我的養父林海楓。

見跟王三萬說不通,我也就沒有再“強詞奪理”。

明天就要走了,我還想抽空再去見見洛楠,當然,更重要的是再見一麵蘭馨姐。

不單單是因為我喜歡她,更關鍵的是,我要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

也許,她還能幫我出點什麽主意。

我深思熟慮了半天,打算起身和王三萬告別一下,抓緊時間先去花好月圓招待所。

王三萬攔住我,問道:“林烯,明天你就要走了,別出門橫生枝節了,萬一被公安看見了,明天你就是想飛也飛不到部隊了。”

這道理我怎麽會不懂,可是我必須要去一下。

畢竟,心中還有諸多的疑惑在,就算到了部隊,我也得偷偷跑回來,和現在過去一下的意思差不多,更何況還省了不少的腳程。

我走到王三萬的身邊,把茶杯裏的涼茶倒了,又新添了一杯熱茶,說道:“王叔,沒事,一會兒我戴頂帽子不就行了,實在不行,你再給我找個墨鏡。”

在林家村要是這身裝扮行頭,不說讓別人認不出來,那簡直就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在縣城就不一樣了,這裏正流行的這種耍酷扮帥的裝扮。

王三萬問我,“你小子從哪知道這些的?”

其實,我也隻是這幾次坐著方九的車,在路上看見的。

可是,我認識方九這事兒目前為止還不能跟他說。

我隨便撒了謊,道:“王叔,你當我是傻啊,剛才咱們過來的一路,不少人都這種打扮,身邊跟著的妹子一個比一個漂亮,我要是也和他們一樣,哪有警察能認得出我來?”

王三萬雖然不知道我出去是要幹什麽,可是見我一副篤定的表情,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安排去買個棒球帽,再買一副黑墨鏡。

我心領神會的衝著他笑了笑,竟有一種想要抱一下他的衝動。

王三萬在這個時候的表現,像極了我的養父,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

當然,這一幕也讓我回想起了是我親手殺了自己的養父。

隻不過,很快這種失落愧疚的情緒,又被我大義凜然的想法淹沒在了心底。

沒用了多長時間,有人敲響了公寓的房門。

我剛要轉身過去開門,王三萬拉住我的小臂,叮囑道:“林烯,你別去,我來。”

在沒有確定是自己司機的前提下,王三萬還是不打算讓我見任何人。

再者殺人犯拋頭露麵的本也不好,我微微點了點頭,停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伴隨著一聲關門的聲響,王三萬手裏拎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墨鏡走了過來。

“林烯,路上注意安全。”他一邊千叮嚀萬囑咐的,一邊將這一幹裝扮給我遞了過來。

這幾天隻見人戴,自己還是新娘子上轎頭一回。

我接過來二話沒說戴在頭上,站到客廳的衣帽鏡前瞅了瞅自己。

這時,我竟然發現王三萬的身後,隱隱的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