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光線被這些望天樹遮天蔽日,始終還是看不到方向。
我和王三萬提議:“王叔,不要再繼續向前走了。萬一這個方向是錯的,我們豈不是最後還要折回去?這樣一來一回的,不僅僅白浪費了體力,也浪費時間,到了晚上可要怎麽辦才是。”
森林裏不用說到了晚上,就是現在大中午的,我穿得這麽多,還覺得有點陰冷,現在隻想一下,就知道晚上這種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至少目前為止,我視線所能及得四周,全是這樣的望天樹,即便是繞過遠處的那座山丘之後,我也不敢抱以多大的幻想。
畢竟,上天還從未眷顧過我。
王三萬回頭問我:“回去的路上有一隻老虎,雖然我不知道它現在還在不在那兒,但是我們這回去的一路,萬一遇到了,你來一出武鬆打虎還是怎麽著?”
我打虎?
天方夜譚。
“好吧,咱們繼續朝前麵走吧。”
王三萬的一句話頂得我半天都沒有再回一句,又走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就這樣還分辨什麽方向呢?
無論東北在哪邊,我們不也得朝前這樣走嗎?
心一定,左右隻有這一條路,還猶豫什麽呢?
不知不覺的,我竟然趕上了王三萬。
他扭頭驚異的瞟了我一眼,調侃道:“林烯,你小子是不是打了雞血了,怎麽能走動道了?”
我沒帶搭理他,一個人徑直朝前走了過去。
速度之快,有如腳下生風,沒一會兒,我得餘光已經瞟不見王三萬了。
潛意識下,我站停了腳步,回頭望了過去。
這時我才發現,王三萬竟然不知道去了哪裏,一片空空****的密林裏,隻有我一個人在冒著傻氣朝前走著。
一時間,我被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包圍。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的無助和孤寂。
我還從來沒有想過,王三萬會突然在我的生命裏消失,他在我的心裏,可是無所不能的啊。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細細回想起走過他身邊之後的聲音,除了林間不知道什麽鳥類的吟唱,就隻剩下我踩過野草的瑟瑟聲,沒有什麽野獸的嘶吼和突然襲擊。
我連續轉了幾個圈,四下裏也沒有王三萬的身影。
難道……
這裏也有陰魂一說?
正在我焦急難耐的時候,一棵樹後探出了王三萬的邪笑。
“林烯,你小子再走得快點兒,一點兒也不顧伴,每次都是這樣。”王三萬一邊嬉笑著,一邊朝著我走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看見他的一瞬間哭了出來。
聲音穿過密林的樹梢,直達雲霄,似是還驚起了幾隻聒噪的鳥類。
王三萬見我真的害怕了,過來安慰我:“好了好了,別哭了,一個大男人哭著哪門子勁啊。”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抽噎的說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嗎?還過來幹嘛?”
早就習慣了這個人在我的身邊,我現在隻能承受我離開他,卻已經承受不了他離開我。
那種一個人被扔在森林裏的感覺,如果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想來這一生也是無法理解。
當時,我還以為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種種的猜想過後,原來是他的故意設計。
我知道,他是在善意的提醒我走得慢點兒,可是能不能用別的方式呢?
就算罵我一頓,打我一頓也可以啊。
這樣,還不如一槍殺了我來得痛快。
“好吧,你要真的是不理我了,我一個人走。”王三萬撂下一句冰冷的話,又朝著山丘的方向走了過去。
怎麽說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再呆在這兒,側目瞥視了一眼王三萬的背影,看來他沒有和我開玩笑的意思,也就不再胡鬧,起身追趕了過去。
“王叔,你怎麽現在就這麽狠心呢?”我猶疑的質問他,哭腔裏還夾帶著一絲的懇求。
是的,我是在乞憐,已經活成這樣了,我的世界裏除了他,便沒有第二個人,他要是把我扔了,我真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要怎麽走。
王三萬伸手搭在我的肩膀,憨笑道:“林烯,你小子真的是該好好當幾年兵,他媽的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一個男人怎麽能說哭就哭呢?”
他是不了解我的感觸,我想,即使我現在再和他說一遍,也隻是對牛彈琴,所以我還是選擇保持緘默。
王三萬的話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畢竟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除了我,他也隻能喃喃自語。
“林烯,一會兒咱們得找點兒吃得了,我也覺得餓得有點脫力,活動量這麽大,要沒有足夠的營養做為補充,咱們估計活著走不到巫閑山。”
巫閑山還不知道在哪兒,照眼下的情況,我估計都走不出這片密林就得餓死。
他老了,並且反射弧比較長,現在才反應過來餓,可是我已經餓得過了勁兒,眼前的金星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一片灰色。
都說到了這個階段,也就離餓死差不遠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隻是隱隱得覺得身體似是被掏空,隻有一副軀殼在繼續前行。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忘卻了腳下的疼痛,身體的麻木,還有眼角的淚水。
望山走斷腿也好,望山跑死馬也罷,這是真的。
看著遠處的山丘不近,卻走了一個下午,天色都黑了下來,我們才剛剛走到它的腳下。
我們唯一的電器已經扔了,這漸漸漆黑下來的密林,讓我和王三萬一時間都感覺手足無措。
王三萬讓我趕緊找點枯枝爛葉就地露營,說:“明天再繼續前進,今天晚上就在原地呆一個晚上。”
我聽了腦袋一陣發蒙!
在這兒?今天晚上就睡在這兒嗎?
野獸、林間的潮濕陰冷……還有許多我們未知的東西,他都沒有考慮到嗎?
王三萬見我怔在原地一動不動,掏出口袋裏的兩個打火機,說道:“林烯,我們必須馬上生火,否則的話,今天晚上就隻有死路一條。”
之後,他告訴我,火是唯一可以抵擋野獸的東西,還有寒冷。如果不盡快找到可以引燃的枝葉,我們晚上最起碼是會被凍死的。
我相信王三萬的話,因為我現在已經感覺全身打起了冷顫。
那不是偶爾的一次兩次,而是不停的。
從王三萬的手中接過來一個打火機,我便在四周開始搜集枯枝。
這個季節,找點兒能引燃的東西確實難。
更何況到了夜色朦朧的時候,空氣裏的濕氣,可以將那些本來可以引燃的枝葉全部打濕。
找了半天,我還是沒有找到幾根,衝著王三萬匯報了我這裏的情況。
王三萬長歎的聲音,我似是能隱隱的聽見。
看來,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個晚上了。
懷揣著絕望,我將手裏的那兩根樹杈扔到了一旁,又走回到了王三萬的身邊。
他應該剛才也在旁邊撿了一些,隻不過數量並不多,看來也打不著火。
我嗤笑了一聲,說道:“王叔,我們是不是就不應該跑出來,讓警察抓住,最起碼還能當個飽死鬼?”
王三萬微微點了點頭,唇間微張似是要說點什麽,卻定神定在了原處。
他的目光凝視著我的身後,這樣把戲我小的時候也和林海楓玩過,沒想到他這麽大了還和我玩這樣的遊戲。
我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調侃道:“王叔,別來這套了,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王三萬給我遞了個眼色,示意我回頭看一眼。
借著夕陽最後一抹餘暈,我扭頭探了回去。
隱隱的,我似是能看到了一個老太太在朝著我們招手。
她的模樣應該看起來是耄耋的年紀,手裏還托著一把拐杖,容貌離得太遠,天色已暗,我著實不能看清。
“她……是怎麽來到這兒的?”我不禁問出了口,也不知道是問王三萬,還是在問我自己。
這一路走來,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的茅屋和村落,這樣大年齡的老太太,是怎麽走過來的呢?
別說是王三萬了,就我這樣一個年輕人走來,腳下都已經起了不知道多少的水泡。
王三萬咽吐沫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
“林烯,好像不是人,你小心點兒。”
我微微點了點頭,跟著也咽了幾口唾沫。
這深山老林的,怎麽也有冤死鬼呢?
我正詫異的心想,老太太步履蹣跚的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我本想轉身就跑,卻被王三萬一把摁在了原地。
他告訴我:“現在跑已經太晚了,不如看看她想跟咱們說什麽,也許隻是問路,或者……”
我深吸了口氣,便再也沒有掙紮,活成這樣,還不如一死了之來得輕鬆。
老太太爽朗的笑聲先傳了過來,緊接著她便站在了我們的眼前。
“你們來這兒是幹什麽啊?”
老太太一臉的祥和,看來不是那厲鬼可以裝扮的模樣,我的心似是不經意間放鬆了一點兒。
“打擾您了,我們爺倆想去巫山,走到這兒迷路了,不知道您方便不,給我們指一下東北方向。”
王三萬客氣的笑了笑,聲音裏分明已經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