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總是比實際執行要容易很多,可是意念並不能解決什麽,最後還需要我們親手就做。
王三萬讓我在後麵推,他在前麵控製方向。
我敷衍的應了一聲,走到棺槨的後麵,在聽到他的一聲令下之後,使出吃奶的勁推了出去。
棺材沒有動,下方支撐的兩個長椅就在這一瞬間倒了下去。
王三萬險些被砸了手,他抬眼望著我的時候,還一臉的驚恐。
“林烯,我都這麽老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截肢啊?媽的,你就不能穩重一點兒嗎?做什麽事情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別說我十九歲的年紀,毛躁就是我的特色,這麽重的棺木,我一個人去推,還要我怎麽樣呢?
能推倒長椅,至少也說明我是用過勁了!
雖然這麽想了一下,但是我絕不敢頂撞王三萬,他是長者,又視我為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對待,我又怎麽可能對他出言不遜呢?
我側著身走出來看了一下棺木現在的狀況,這時我才發現,棺槨的一個邊,已經搭在了我們之前卸下來的圓桌腿上,另一個邊耷拉在後麵的長椅的側麵。
雖然沒有一次性搞定,但是現在的趨勢,隻要再推一下,它便會按照我們之前設想的繼續向前推進。
王三萬似是也發現了這個情況,衝著我挑了一下眉角,說道:“林烯,再來一下?”
我生怕真的給王三萬截了肢,搖了搖頭,說道:“王叔,你在後麵推吧,這下我來放圓木,要不然你真的受傷了,我豈不是罪責難逃?”
難辭其咎自然是一方麵我婉拒的理由,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一下推動棺木已經不需要太大的力氣,最困難的則是前麵不停的擺放圓木。
如果哪一根沒有及時的放好,棺槨的一端一著地,我們再翹起來就不會再像現在這麽簡單了。
王三萬以為我生氣了,衝著我笑了笑,說道:“林烯,你小子現在是脾氣見長啊,行,我來就我來,大不了把腰閃了,以後你背著我浪跡天涯。”
生死相依的情份就是這樣,無論如何也打不斷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我嗤笑了一聲,又回到了棺槨的後麵,示意王三萬這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當然,苦力活還是我這個小年輕來的比較合適。
他畢竟已經年過半百,怎麽能讓他去推呢?
剛才那麽說,也隻不過是想調節一下氣氛。
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圈出來,誰還不能有點脾氣了?
王三萬嘴角揚起一抹恬淡的笑意,又緩緩的蹲下~身子,將附近的四根圓木重新擺放了一遍,衝著我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我可以了。
這次的力道和上次不一樣,確實得像王三萬說的,一定要把握好。
否則的話,力道太大,棺木的整體落不到圓木上,反而會衝到地麵。
我深吸了口氣,拖著棺材的底部一點一點的挪了出去。
王三萬瞄準了落地點,他接連放了兩根圓木,才催促我,“林烯,可以使勁兒了。”
其實,我早就將吃奶的勁兒使完,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個人挪動棺木。
他讓我加把勁的時候,我心裏正幻想著,如果能再有一個來幫忙就好了。
可是,這已經成了紮紮實實的癡心妄想。
司機被定在了一樓最西邊的走廊裏,我們又沒有出去找人,誰還會進來幫忙呢?
正在我幾近絕望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
他艸著一口我聽起來無比熟悉的聲音,問我:“林烯,要不要我來幫你啊?”
我詫異的望著他的同時,王三萬沉聲說道:“小花啊,你又調皮了吧,出去附體在別人身上,你小心遭報應。”
鬼魂不管她本身願意與否,隻要附體在活人的身上,自然會吸取這個人的陽氣。
季鵬成剛開始是怎麽死的,我和王三萬都心知肚明。
我不想讓林小花因為我們的事情而出了什麽閃失,斥責道:“林小花,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之前我和你怎麽說的,一切行動聽指揮,有什麽事情常請示、常匯報!”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此時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的感覺是甜蜜的、是幸福的。
盡管她是一個陰魂,一個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的女鬼,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她望著我的眼神裏充滿了愛意。
這一點,王三萬也能感覺得到。
他嗤笑著說:“你們兩個小年輕,能不能別在我這兒撒狗糧了,四爺還在裏麵躺著,你是想讓我想起點什麽嗎?”
小花似是覺得自己錯了,將附體的那個的頭垂得很低。
考慮到我一個人確實不能將棺木順利推下去,我無奈的長歎了口氣,說道:“行了,你過來搭把手吧。”
林小花附體的這個人,從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齡大約在三十幾歲的模樣。
我心想:他不一定有我的力氣大,也許過來也沒有什麽用。
可是,當他的手扶在棺木邊上的時候,我就在一瞬間便能感覺到了那種巨大的力量。
王三萬一邊尖叫著,一邊急速倒騰那四根圓木。
就這樣,四爺的棺槨平穩的從這個還浸泡在水裏的房間,滾動了出去。
可是,馬上一個新的問題就呈現在了我們的麵前。
轉彎!
一個將近一百八十度的彎道,我一個人更是不可能做到。
王三萬站起身,看了一會兒,問我:“林烯,以棺材的這個角為圓點,你能不能劃個圓出來?”
我要是盤古,一定能將棺材當成圓規用一次,可是我隻是一個小小的送葬師,一個凡人而已,又怎麽可能呢?
我們兩個人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林小花的身上,四隻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臉頰,目中的詢問不言自明。
林小花果然是條女漢子,她兩隻手輕拍了幾下,淡淡的說道:“林烯,王叔,你們放心吧,我來就行。”
趁著她挪動棺木的功夫,我和王三萬一起去倒騰這幾根木棍。
我問王三萬:“王叔,這個人看來也沒有多少的力氣,為什麽能搬得動棺材呢?”
王三萬告訴我:“鬼附身後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是喝了酒的人一樣,潛力在一瞬間就都會爆發出來,不用說是挪一口棺木了,就是抬起一輛轎車都綽綽有餘。”
我靜靜的聽著王三萬的講解,心中突然萌發了一個奇思妙想。
讓林小花一個人抬了不就行了,我和王三萬這還忙活什麽啊?
當然,為了能饒過我肩膀和手臂的酸痛,我向林小花征詢了她的意思。
林小花搖頭道:“林烯,你是不怕這個人累得吐血啊,他要是死了,你以後還想不想和我好了?”
守規矩的鬼總是像遵紀守法的人一樣,她們不會踐踏法律,也不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就像林小花現在,她寧願多費些勁,甚至是可以消耗更久的時間,也不願意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情。
用她的話說:“林烯,我還想和你一輩子呢,中間隻要有可能影響我們將來的事情,我都不會做。”
我的心是溫暖的,並且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想要跑過去親她一下。
隻不過,在我抬眼望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林小花附體的在一個男人身上,我著實下不了口。
就這樣,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我們才將四爺的棺槨挪到了東風卡車的北殼裏。
我和王三萬一直在前麵擺弄那四根圓木,站起身的時候,過了半晌腰才能站直。
王三萬還不如我,直到林小花出去將剛才的那個人放走,又回來以後,他才漸漸的緩過些來。
招待所現在已經空空如也,所有的屍體全都放在了東風卡車的背後。
除了那十二具陰魂,便是季鵬成留在這裏供她們吸陽氣的戰士。
當然,還有那個摸金司機。
王三萬讓我開車,他坐在一旁,我微微點了點頭,一邊朝著駕駛位走去,一邊問他:“剛才的那個司機不管了嗎?他現在還在裏麵呢!”
王三萬嗤笑了一聲,說道:“林烯,你是真的想讓他去王家莊洗劫一空嗎?這樣的人,不死了我就覺得有點多餘,還能讓他坑害我們王家莊的老小?”
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王三萬是真的成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沒想到他此時竟又恢複如初。
隻是,若沒有那陰魂的突然襲擊,王三萬打算要怎麽樣擺脫那個司機呢?
我的心底閃過一絲這樣的疑惑,不過很快便在我的嗤笑聲中豁然開朗。
王三萬這樣的人精,怎麽可能擺脫不了一個司機呢?
這個世界上,我還沒有見過比他更精明、更老辣的人。
上了車以後,我按照開小車的原理,發動了這輛東風汽車的引擎。
車內的艸作零件大部分都差不多,方向盤、油門、刹車,隻是我一時間有點看不懂擋位。
我指著擋把上的數字,疑惑的問王三萬:“王叔,這個怎麽有七個擋啊,光倒擋一個擋位上麵就兩個?”
王三萬果然是見多識廣,他衝著我泯然間笑了笑,說道:“大車是拉貨的,倒擋也好,前進擋也好,總會有兩個檔,你沒有注意,前進位裏,還有一個一檔半呢,和開小車的意思一樣,你就這麽開吧。”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沒有再多問別的。
現在的太陽已向著山頭的方向正在落下去,時不我待,若是再廢話幾句,天黑了走夜路,又背著這麽多的屍體,不撞到鬼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