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腦子就靈光,林海楓平時經常沒人的時候,誇我幾句,例如會“舉一反三”之類的話。

可是,我竟沒有想到車牌還能翻譯成普通話,正癡癡的望著00544的時候,我竟在這輛東風卡車的旁邊,發現了一輛解放工具車44944。

王三萬似是這時也看見了,我們兩個在後視鏡裏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試試就試試。”我嗤笑著一邊說著,也打開車門下了車。

王三萬輕咳了一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扭頭望著他的時候,他衝著我輕眨著眼瞼,示意我一會兒不要說話,搞價之類的事情讓他來說。

我自然是樂意的,畢竟討價還價又費唇舌,還費腦筋不是。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走到00544東風卡車的旁邊,王三萬學著包工頭的嗓音叫了幾句,司機便從車上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老板,你要用車啊?”司機光著膀子,一臉的憨厚實在,胸肌的四周已經漸顯泥濘,艸著的口音一聽便不是本地的。

我看著覺得他是一個老實人,本想勸王三萬不要殺價殺的太狠,可轉念一想:一會兒掏錢的又不是我,讓王三萬大出血,還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來得簡單。

所以,我也就沒有開口再說什麽。

隻是,司機今天是要倒黴了,碰上王三萬這個老江湖,一定要不起價格了。

王三萬微微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盒軟雲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

“兄弟,跑一趟王家莊多少錢啊?”王三萬一邊說著,把打火機點著,也跟了過去。

這一舉一動,我可以理解,王三萬這是先套近乎,然後再殺價。

可是,他的身上何時有了煙火呢?

在招待所的時候,他的全身上下也被水淋了個濕透,若是裝著煙,也早就泡爛了不可。

這時,從我的身邊傳來了一個女人溫柔似水般的聲音:“林烯,王三萬是拿著死去戰士們的煙。”

我側身踉蹌了幾步,回眸一看,居然是剛才在十字路口看見的林小花。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我震驚之餘竟然心跳加速了起來。

我知道,這是一個男孩兒對一個女孩兒的悸動,並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懼。

她似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接著我的疑惑,說道:“林烯,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她的身姿還是那麽綽約,總會給我們這些正值青春叛逆期的男孩兒,一種想入非非的感覺。

我又不是在皇宮裏伺候後妃們的太監,自然是會心動。

當然,我堅決不能當著她的麵,還有王三萬的麵承認這樣的心情。

旋即,我尷尬的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小花,你怎麽跟著過來了,剛才在招待所的時候,你說要出來的話,咱們不是一起就來了嗎?”

林小花嗤笑了一聲,眼角的餘光似是在朝著我暗送秋波:“林烯,我是看看你在馬路上會不會看別的女人啊,事實證明你除了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沒有看過別人了,看來你是可以托付終身的。”

雖然我也喜歡看漂亮女孩兒,可是現在的情勢,我哪還有那種閑情雅致呢?

我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道:“小花,你能不能別逗我了,咱倆還怎麽可能在一起呢?我們人鬼殊途,你要想的話,我們約定下輩子吧?”

下輩子,遙遠的我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可林小花似是信以為真,她拉起我的右手,癡癡的望著我,說道:“林烯,你說真的嗎?我等你,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我知道,林小花這麽說,其實就是想用美人計,讓我早點幫著她一起回到林家村看看。

所以,我也沒有多想,便首肯了這個,之後讓我悔恨不已的約定。

在王三萬和那個外地司機講價的過程中,林小花告訴我,剛才是因為她的搗鬼,那個加油工才沒有收我們的錢。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畢竟她也是為了我們能省些錢,可是這樣一來,那個女人便要被扣去不止一箱油的工資了。

我讓她以後不許這麽做了,否則的話,我便不再理她。

林小花抿著嘴,頻頻點頭說“好”,我看著她乖巧伶俐的模樣,竟更覺得多了幾分喜歡。

女鬼如果在夜間不全形畢露的話,和活生生的女孩兒基本沒有什麽區別,她們的穿著打扮,一顰一笑都是那麽的另世間所有的男人心弛神往。

即便現在,在白天,我也看不出來林小花和別的女孩兒有什麽區別。

當然,除了她現在標誌性的煙熏妝以外。

隻不過,現在的女人們正流行著這番模樣,旁邊的好些個司機甚至望著她的眼神,都有一種望穿秋水的渴望。

良久,王三萬終於和那個東風司機談妥了價格。

他衝著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可以上車了。

林小花禮貌的點了點頭,也隨著我一起,叫了一聲“王叔。”

王三萬似是受用,也抱以一個微笑,我們便一行二人一鬼,朝著部隊招待所的方向駛了回去。

東風卡車是不能走縣城中心的,為此,我們又繞了一個大彎。

回到招待所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一點多鍾。

一路上,我們規避著交警,也一次次修改著路線。

要不是王三萬跟著我一起出來,我想把這輛車帶回去,估計要到了猴年馬月不可。

帕薩特停穩的同時,東風卡車也跟著停在了我們的車後。

王三萬似是提前已經說了什麽,那個司機也跟著我們一起進去抬屍體。

我雖然身強力壯,但是和他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至少,我不可能一個人背得起一具屍體,泡過水的屍體可以比過兩個人體重,可是這個司機竟一個人能扛幾個往返,都沒有喘一口粗氣。

我趁著他往外抬屍體的時候,詫異的問王三萬:“王叔,你跟他談了多少錢啊,怎麽還幫忙幹苦力呢?”

王三萬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淡淡的說道:“三百,幫忙抬屍體,拉著我們一起回到王家莊墳場。”

三百塊錢,其實就是縣城打個車到林家村的價格。

一百五十公裏的山路,能讓王三萬把一個東風工具車這麽便宜的租下來,我著實對他的敬佩有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我又問了些王三萬怎麽談下這麽低的價格,可是王三萬說什麽也不跟我說,我隻好作罷。

這時,司機也跑了進來繼續抬下一具屍體,我便正好換了話題,問王三萬:“您的手沒有受傷吧?”

剛才點著符文的時候,他是用雙手一直揉搓,我生怕一會兒會感染了。

畢竟,這麽多俱死屍,又是這麽熱的天,放一天就難免會滋生無數的細菌。

王三萬扭頭衝著我笑了笑,眸底的欣慰之情,自然流露。

我將他的雙手捧在胸前,垂眼一看,居然完好無損,掌紋分明間,似是比我的皮膚還要潤滑。

王三萬告訴我,“這是他多年以來的功力,不會被自己寫的符文燒傷的,讓我這個傻小子不要瞎擔心。”

之後,司機再跑進來的時候,已經有點氣喘籲籲的意思。

王三萬讓他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三個一起再抬四爺的金絲楠木棺槨。

我扭頭看了一眼我們身後最後一俱屍體,便理解了王三萬的心意。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季鵬成,我和王三萬想親自送他一程。

雖然我們在一起時間不長,可是經曆的事情卻比平常人一輩子經曆的生死也要多。

這個時候,我和王三萬再不送他,他又怎麽能釋懷呢?我們又怎麽能安心。

王三萬是長者,他抬著季鵬成的肩部,我托著雙腿,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季鵬成被水泡了很久,我們之前離開招待所去外麵找車的時候,他的模樣還沒有現在這麽臃腫,還能認出他是誰。

現在,季鵬成已經胖成了一個腐敗軍閥的模樣,我凝視著他的微闔的雙眸,竟一時間覺得他是一個陌生人。

若不是他軍裝上的大校軍銜,我還真的以為他就是別人。

王三萬讓我小心台階,不要再多想了,可是我的心緒還是不停的回憶著我和季鵬成一起經曆的種種。

他的英姿颯爽,他的身形步伐,他的殺伐果斷,他的臨危不懼,還有他教會我的,“男人,就要說話算話,一口唾沫一顆釘,做不到的,就不要輕易答應別人!”

從小,林海楓是教會了我不少,隻不過這些做人的道理,仿佛他很少和我說起,又仿佛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季鵬成在我的心裏,不僅僅是一個上級領導,也不僅僅是一個戰友這麽簡單。

我抬眼望著王三萬,近似抽噎的說道:“王叔,季團長身上的墨玉貔貅一會兒給我吧,我想留個紀念。”

他似是也覺得這個東西該我保留,沒有猶豫,隻淺淺的“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這句話之所以要在季鵬成的麵前去說,我隻想告訴他一件事,他在我的心裏的一個角落,永遠的活著,他的諄諄教誨,我不會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