藪原柊關掉了論壇。

放在桌上的LED電子鍾微微震動, 發出沉悶的響聲,上麵紅色的數字顯示的是10:00。

到了藪原柊該工作的時間了。

由於時差關係,現在美國東海岸差不多是早上八點鍾, 正好是上班時間。

雖然是老板,但是藪原柊也不可能要求整個公司的人為了他調整自己的工作時間, 這樣不僅要給員工多倍的工資,還可能會被告上工會。

所以他隻能調整自己的時間, 而且其實這已經是調整過了的, 別的企業可能要去八點鍾或者八點半上班, 但是真的效率高起來的時候可能已經九點或者九點半了,藪原柊其實已經讓員工整體的工作時間提早了一個小時。

幸好,作為黑客阿宅, 藪原柊早就習慣了晝伏夜出,對於年輕人來說, 夜晚才是一天裏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兩個小時以後, 藪原柊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完成洗漱以後,在睡覺之前,藪原柊躺在**刷論壇。

現在的科技水平仍然沒有進化到智能手機出現,明明都已經有類似全息遊戲了, 但是居然沒有智能手機,太奇怪了。

所以藪原柊在空閑時間裏的娛樂活動大部分都是刷係統的論壇,比如睡覺之前。

他美美地看了好幾篇文筆相當不錯,感情真摯肉肉也香香的文, 然後陷入了睡眠。

美好的一天又過去了。

睡到迷迷糊糊夢醒的時候,藪原柊察覺到了他附近似乎多出了熟悉的氣息。

藪原柊翻了個身, 又睡著了。

他迷迷糊糊的知道房間裏多出來了一個人, 但那個人的氣息對於他而言太熟悉了, 既沒有讓係統提示他危險,也沒有讓藪原柊的自我防禦意識醒來。

不管是出於理性還是出於直覺,他的大腦都判定,氣息的來源對於他而言沒有威脅,非常安全。

琴酒站在床沿,看著翻了個身,背朝著他又睡過去了的藪原柊,冷笑了一聲。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叫醒藪原柊,而是自己去了客房的浴室洗漱,洗漱完,他披上了一件藪原柊的浴袍,又回到藪原柊的房間裏,坐在房間一角的沙發上閉目休息。

這裏是藪原柊的房子,他一向很謹慎,會認真的排除掉一切可能暴露藪原柊和阿尼賽特的關係的東西,所以這棟房子裏沒有任何屬於琴酒的特征太過於明顯的私人物品,比如琴酒的風衣帽子之類的,公用的倒是有一些,還有一些適合琴酒尺寸的衣服,隻不過風格不對。

藪原柊早已經準備好了“因為買了尺寸不對的衣服但是丟了也不好,所以把他們放到了儲藏室裏”的理由,琴酒要是想穿,還是能去儲藏室裏找到幾件藪原柊風格的衣服的,但是他不願意穿那些花裏胡哨的T恤。

琴酒能穿的衣服也不是沒有,大不了穿西裝嘛,正裝總不會有差錯的。

隻不過半夜穿著西裝也未免太奇怪了,雖然琴酒出門在外的時候幾乎24小時穿著他的黑風衣,帶著禮帽,但是在家裏的時候他還是追求舒適的。

而且儲藏室有點遠,藪原柊既然準備了“從來沒穿過也不打算穿的衣服”,那麽這些衣服也應該在儲藏室裏不好找的角落裏,琴酒懶得去翻。

他沒有在客房休息,藪原柊是個阿宅,沒機會邀請別人來他家住,所謂的客房也就隻是個象征性的擺設,浴室用一用倒是沒關係,但其實非常挑剔,喝酒要喝最好的酒,開車要開豪車的琴酒不願意睡好久沒人收拾過的客房的床,他寧願在藪原柊的房間裏的沙發上躺著,反正也不是沒有過比這更艱苦的時刻。

琴酒坐著麵對著床方向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藪原柊熟睡的臉。

他在回來的飛機上睡了很久,非常精神一點都不困,而且之前都是在美洲做任務,他的時差還沒倒過來,現在正是美國的中午。

睡著了的“藪原柊”不像藪原柊,也不像阿尼賽特。

藪原柊是個平日裏行事有些張揚,性格略顯天真、魯莽,有點像冤大頭的富家子弟,雖然琴酒知道他出身很普通,大概是在美國的時候和那些有錢同學學了一身的紈絝習氣,所以稍顯誇張。

而阿尼賽特在組織裏的其他人麵前是個步步為營,刻意做出一副好人的樣子來讓別人放下戒心,苦心經營長袖善舞的陰謀家,在琴酒麵前則是心思縝密、但對他非常順從的好助手。

私下裏隻有兩個人都時候,阿尼賽特和藪原柊融合,成為了另外一個形象,但現在他睡著了,變成了一個既不像阿尼賽特也不像藪原柊的人。

這個人睡著的時候不像一些文學作品裏描述的惡人,睡著時也會像個無辜的嬰兒,**的那個人在睡著的時候也是警惕著的。

琴酒不止一次觀察到藪原柊的睡眠,從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對於休息的時候另有一個人離自己這麽近都是感到緊張的,但一段時間以後他們也逐漸習慣了和另一個人緊貼在一起。

琴酒原本以為自己會是更加警惕,需要用更多時間來習慣臥榻之側另有其人的那個,但實際上藪原柊花的時間比他還要長,隻是通常情況下是藪原柊先因為體力耗盡而昏睡過去,體現不出他的警惕罷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習慣了身邊有另一個人,並且逐漸越來越習慣,到現在哪怕睡到半夜琴酒回來了還眼都不眨,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琴酒難得這麽安靜地看著藪原柊,他們倆的夜生活一般都很豐富多彩,通常以藪原柊再三拒絕繼續下去了結束。

睡著了都藪原柊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他稍微蜷縮著身子,看上去有些缺乏安全感。

琴酒在思索,這個和他在一起了幾年,並且之後還會一起幾十年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他們能活到那時候的話。

最初他認為藪原柊是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藪原柊對自己很狠,一把抓住了機會讓琴酒記住了他,並且又利用機會展現了自己的能力,獲得了代號。

那段時間藪原柊非常勤勞,整天跟著他跑任務,琴酒一度非常欣慰,認為對方是和他很像的人。

但沒過多久,去了美國留學以後,藪原柊就變得懈怠了。

其實琴酒也能理解,畢竟人這一生不是追求財富,就是追求權力,又或者是追求別的什麽,藪原柊在留學的時候成了千萬富翁,有著光明的前途,肉眼可見將來會變得更富裕,不想再繼續在組織這條黑暗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琴酒曾經做過準備,如果藪原柊想要洗白自己,脫離組織上岸他該怎麽殺了他,不過他一直認為他的準備沒什麽用,因為藪原柊是個不安分的人,像他這樣的人,不會願意隻做一個普通的富豪,資本家手上沾滿的鮮血可能比殺手還要多。

出乎他的意料,藪原柊沒有展現出任何想要脫離組織的意向,除了變懶了一些以外,他仍然在勤懇的為組織工作,隻是不願意到處亂跑,而選擇遠程提供技術支援,反正他是黑客,這樣也不影響完成任務。

而且當大學放假的時候,藪原柊還是會跟著琴酒一起滿世界跑去做任務的,他的大學同學裏,富有的在度假,家境一般的在實習,隻有藪原柊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也正是那段時間,阿尼賽特的威名在道上裏打響了。

那時候琴酒還不知道藪原柊到底在追求什麽。

琴酒自己是一個失去了故國,沒有根源的人,他的起源就是在組織裏,沒有別的選擇。

但藪原柊有。

他非常矛盾,一麵把自己光明的形象維持得幹幹淨淨,一麵作為犯罪組織的成員肆意妄為,說他隻是天生追求刺激似乎也不像,阿尼賽特並不尋求在組織裏的晉升,隻一直作為琴酒忠實的下屬。

時間長了,再加上朗姆在組織裏宣揚的那些關於琴酒和阿尼賽特的緋色流言,琴酒難免會想一些相關的事情,在默默觀察了阿尼賽特一段時間以後,他確認了,自己並沒有多想。

於是順理成章的,他們成為了情人。

從那以後阿尼賽特就變了,他平日裏的行事還是如往常一樣肆意,隻是他好像下定決心定下了什麽目標。

阿尼賽特想要帶他離開組織。

琴酒在很久以前,他們剛剛確認關係以後沒多久就知道了這件事。

隻是阿尼賽特的作為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不像宮野明美那樣,想要脫離組織去做“好人”。

阿尼賽特還是和以往一樣做著普世價值觀裏認定的壞事,甚至幹得更多了。

琴酒曾經認為阿尼賽特保持著藪原柊這個幹淨的身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洗白,可是,以阿尼賽特平常表現出來的樣子,他就算洗白了也不會是個安分的人。

琴酒也不是。

他不是一個會任由阿尼賽特帶著離開組織,洗白上岸,去做一個“好人”。

所以他一直沒有給出承諾。

不是因為他對組織忠誠,他和組織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琴酒認為自己是個天生的惡人,像他這樣的人在道上很難單打獨鬥,他也懶得去經營,他選擇一直對組織忠誠,隻不過是嫌麻煩罷了。

隻是琴酒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了,因為組織這麽多年經營攢下來的資源還是很可觀的。

如果阿尼賽特隻是想把他送上boss的位置,那麽琴酒會如他所願去做的。

不是為了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