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無法將有出世之感的牧野靜風與奇醜無比的麻嫂聯係在一起!無論以什麽樣的理由,

似乎都無法說通!

可事實已明明白白地出現在世人麵前!

麻嫂便葬在笛風客棧後麵的那片竹林中!

為此,牧野靜風雇了不少人去搬運竹林中的屍體!

當人們知道笛風客棧的後山上居然有二十多具屍體時,已是震駭至極!

對於一個民風純樸的小鎮來說,死一個人已是一件大事,何況是死二十幾個?

更何況是在一夜之間?

這時,人們才深切地感覺到,原本親切的“笛風客棧”老板,原來與自己幾乎可以說是

不屬於同一個世間的人!

他們與牧野靜風隻是偶然擦肩而過,共飛了一段距離的鳥兒,卻並不屬於同一種群!

頓時眾人都覺得牧野靜風顯得有些陌生了,雖然明知牧野靜風決不會對鄉親們有不利之

舉,但眾人心中對牧野靜風已有了一種畏懼之感,彼此間也突然變得客氣了許多!

那種很尷尬很疏遠的客氣!

二十幾具屍體被集中移到一個荒蕪的山坡上,然後挖了一個很大的坑,將他們一同埋入

那個坑中!

牧野靜風能為他們做到這一點,已是相當的仁厚了。

當日麻嫂下葬的時候,幾個被牧野靜風請來幫忙的人驚訝地發現:當麻嫂被黃土掩埋的

時候,牧野靜風眼中竟有了一片晶瑩的淚花!

那是男兒決不輕彈的淚!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牧野靜風為什麽要為麻嫂流淚?

當牧野靜風為麻嫂立碑時,人們終於有些明白過來了。

牧野靜風讓人找來沒有刻字的石碑,立於麻嫂的墳前。當眾人正奇怪為什麽不在碑上刻

字時,牧野靜風突然出手了!

他那深厚無匹的內家真力凝於自己的五指上,但見指尖過處,石灰紛飛!

眾人驚駭欲絕地望著牧野靜風這驚世駭俗的舉動!

牧野靜風已不需要再隱瞞自己的武功,昨夜的變故已完全擾亂了他的生活,平靜了十年

的生活再起風波,縱使他厭倦江湖紛爭,卻已不得不再次涉足江湖!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隱瞞自己的武功?

指風過處,石碑上出現了一行碑文。

從那時起,人們才知道麻嫂原來有另外一個名字,一個很美的名字——水紅袖!

紅袖添香……

再笨的人此時也能大致地想出這名字背後所隱藏的一段淒美故事!

麻嫂原先一定並不醜,不但不醜,而且應該很美。

否則,她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名字?

否則,如牧野靜風這般人物怎麽能如此待她?

最神秘莫測的則是笛風客棧突然多出的一個老者。

據說這個老者原先是來投店住宿的,後來不知為什麽,經曆如此可怕的變故後,這個客

人居然沒有逃之天夭!

相反,他還留了下來,與牧野靜風形影不離!

確切地說,是他如影子一般地跟在牧野靜風身後!牧野靜風對這個身著紅色農衫的古怪

老漢的態度是淡淡的,仿佛在他的身邊並沒有這麽一個大活人的存在。

而紅衣老者對牧野靜風的冷淡似乎絲毫不介意,相反,他對牧野靜風幾乎已到了畢恭畢

敬的份上,每每總是試圖要代牧野靜風去做什麽事。

倒好像牧野靜風是一個年長者一般!

華埠鎮每天都有人來人往,到了午後,又有人欲來笛風客棧投店了。

隻是不等他們走進笛風客棧,半途便會被人們攔下。當他們聽說笛風客棧之變故後,自

然立即打消了投宿笛風客棧的念頭!

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笛風客棧——卻已沒有人敢再冒然接近笛風客棧!

傍晚時分!

笛風客棧的門前突然升騰起三股煙柱!

三股煙柱居然是分作三色:綠,黃、紅!

而點起煙柱的人赫然便是那身著紅色衣衫的老者!

他盤腿坐在地上,身邊放著一隻包裹,隔一陣子便從包裹中取出一隻圖形之物,投入火

中。

人們遠遠地看著這紅衣老者的舉動,一種詭異之感油然而生。

而牧野靜風與蒙敏他們並沒有出來製止。

一直到了天完全黑下來後,紅衣老者才將火堆滅了。

滅了火堆後,他便在客棧的大門一側坐下,眼望著遠處,就如同一隻忠誠的老獵犬!

牧野靜風隻是為他送來了晚飯,卻沒有與他有任何的交談。

一切都那麽的不可思議。

今夜,會不會又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似乎應該是的。

但這一夜卻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至少,鎮上的人沒有見到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

這反倒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不過盡管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但昨夜仍是至少有一半的人

沒有好好入睡!

笛風客棧之變故對他們來說,不啻於一次天驚地變!

當然,鎮上眾人的日子並不會因為這場變故而完全改變,他們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依舊還要為生計不停地忙碌著!

勤快的人即使在這樣的特殊日子,仍是起得很早!

有的去鎮東頭的大水井挑水;有的去將昨夜擱在河中一夜的漁網收回;有的則早早地挑

了豆腐沿街叫賣。

幾乎每一個早起的人都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們又驚又怕又奇之事!

那就是——鎮子的四周突然出現了許多人!

多到為數不下一千!

而且全是身懷兵刃的江湖中人!他們顯然有不少是在昨夜便已到達鎮子外麵,卻隻是停

留在鎮外,沒有進鎮!

於是,無論是去收漁網的,還是挑水的,亦或是賣豆腐的,都身不由已地愴惶逃回自己

的家中!

※※※※※※※※※本以為已平平安安的渡過了一夜的人們突然發現鎮外已聚集了不

下千人的江湖中人,頓時驚慌失措!

這比笛風客棧發生突變的那個夜晚更讓人心驚!

住在鎮子邊上的人家,有膽大的人從窗縫、門縫向外望,細心的人發現這些人並非全是

相熟的人!大致多是上百人為一群,各群人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

對於鎮上的人來說,縱是普通的山賊也已極為可怕,何況這些手持各式兵器,裝束各異

的武林中人?

頓時有一種末日將臨的感覺籠罩於小鎮的上空!

這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個清晨!太陽雖然升得頗早,卻沒有一絲的暖意,而陽光照在

各式兵刃上,泛出的寒光反而增添了人們心中的寒意!

牧野靜風知道鎮子外已有上千武林中人出現後,臉上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一種誰也讀不懂的表情——也許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清楚當他聽說此事時心中的感覺!

這些人全是紅衣老者——血火老怪招來的人。

而血火老怪在招來這些人之前,曾向牧野靜風稟報過。

他道:“少主,如今幼主下落不明,要找到幼主實非易事,如果少主答應,老樸願找些

人來助少主一臂之力!”

牧野靜風對他一直未多加理睬,血火老怪卻根本不介意,仍是熱情地為牧野靜風出謀劃

策!

聽得血火老怪之言後,牧野靜風沉思了良久良久!

也許有一刻鍾,也許有半個時辰……

血火老怪便那麽靜靜地看著牧野靜風,一動也不動,仿佛牧野靜風若是不開口,他便會

永遠地這麽站下去!

終於,牧野靜風緩緩地吐了一口氣,道:“好吧!”

一直站在旁邊的蒙敏忍不住插話道:“穆大哥,這恐怕不太合適吧?我們不能連累鎮上

的人。”

牧野靜風何嚐不明白蒙敏在擔心什麽?這血火老怪對自己看起來雖是忠心耿耿——但這

種忠心因為毫無來由,所以仍是空洞!

誰也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真實意圖是什麽!誰也無法預料他會不會玩弄什麽陰謀!

但牧野靜風對牧野棲愛之極深,為了救出牧野棲,他必須冒險一試!

何況,他一定要救的人還有小木!小木雖然是霸天城城主範書之於,亦即自己仇人之子,

但同時他更是自己鄰居的後人,是自己真心知己的後人!

範書罪不容誅,但他的兒子卻是無辜的。

否則,他的名字便不會被取為“離憎!”

小木,便是範離憎。

當然,在牧野靜風感覺中,他寧可稱呼其為小木,而不願稱他為範離憎。

因為範書是他的殺父仇人,提及一個“範”字,便有一種很不舒適的感覺!

牧野靜風之所以同意血火老怪的建議,還因為血火老怪曾不顧惜他自己的性命,奮力地

救護蒙敏與牧野棲!

如果沒有血火老怪及時出手,也許蒙敏與牧野棲早已遭到了不測!

如此看來,對方應該沒有理由再對自己有什麽不利之舉!

但當他知道鎮子四周已有上千武林中人出現時,仍是不由大吃一驚!

甚至,有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他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似乎血火老怪是在利用自己對他

的信任!

一千多名江湖中人,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數字啊!

一旦有變,也許帶給小鎮的將是滅頂之災!

這時,他才感覺到蒙敏的擔憂是頗有道理的,同時也為自己的莽撞心存悔意!

但他也明白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如何控製住局麵!

當他走出笛風客棧時,血火老怪仍是靜靜地蹲坐在門邊,一見牧野靜風出來,立即起身,

向牧野靜風施禮請安:“少主早安!”

牧野靜風倒已慢慢地習慣了他這種古怪的言行,也懶得再與他多作分辨,不置可否地

“嗯”了一聲,隨後有些不耐地道:“鎮外已有上千江湖中人,你如此做是否有些過分?”

血火老怪恭聲道:“老仆知罪,隻是老仆見少主思子心切,心想多些人手,也許成功的

機會便大些,所以鬥膽焚起煙來!”

牧野靜風見他一把年紀仍如此恭敬地對自己說話,便覺不便再對他太冷淡,於是換了一

種口氣,道:“來的人都是些什麽人?”

血火老怪道:“老仆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

牧野靜風卻猛地一怔!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犀利,便如一柄利劍般!

逼視著血火老怪,牧野靜風沉聲道:“你在戲弄我麽?”

血火老怪本就蒼老的臉容一下子變得更為蒼老了,他惶然道:“老仆怎敢對少主有絲毫

不盡不實之處?”

牧野靜風見他幾乎要急出汗來,口氣一緩,道:“你說不知他們是誰,卻能將他們連夜

召來此地,這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

血火老怪很是為難地道:“少主,老仆雖能召來這些人,卻不能解釋其中原因……若是

少主見到四老之一,他們定能向少主解釋得明明白白!”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這其中有什麽玄乎的事!”

他回頭大聲道:“敏兒、葉姑娘,我們同去看個究竟!”

他之所以要讓她們同去,自是擔心自己若與她們分開後,恐有什麽意外發生!他的愛兒

已不知所蹤,絕不能再失去愛妻或紅粉知己葉飛飛!

※※※※※※※※※古鎮華埠一麵為芹江所環繞,另一麵則便是與笛風客棧後麵的那

座山相連的山脈,故聚於鎮子四周的江湖人物多集中於二個方向的空闊處。

一個是東南方向,一個是正北方向。

聚於東南方向那片蘆葦蕩當中的約有七八百人。在這七八百人當中,赫然有江南三大黑

幫之伏龍堡、接天樓、洞庭十二塢,共計六百多弟子!

這三大黑道幫派為了奪得雄霸江南的地位,紛爭不息,勢難兩立,不料今日卻齊聚於這

片蘆葦蕩之中,端的是不可思議!

在這兒,他們竟暫時地默然相對,三個幫派各在蘆葦蕩中覓得一塊平地,團簇而坐,彼

此間呈三足鼎立之勢.雖然三大黑幫新仇舊恨難以計數,但今日卻都克製住了心中的怨恨!

誰也不知道在江南這片土地上飛揚跋扈慣了的三大黑幫究竟為何能如此自製?

雖然沒有紛爭乃至廝殺發生,但在他們之間顯然有一種不安的肅殺之氣!因為長時間地

壓抑著,更是有一觸即發的感覺!

江南三大黑幫雖然在江南一帶顯赫不可一世,但此時在這一大片蘆葦蕩叢中最醒目的卻

不是三大黑幫的人,而是處於這七八百人中央的八個人!

此八人的氣勢竟不在各幫派百人齊發的氣勢之下!

這八人全都戴著江南漁人常戴的尖頂竹笠,隻是竹笠四周的帽沿比尋常人壓得更低一些

而已!

誰也無法看清他們的真正麵目。

但誰都能看出這八個人是四男四女,而且都頗為年輕!

他們圍作一團坐於眾人中間,奇怪的是他們竟是一男一女並肩而坐,而且這並肩而坐之

人的衣衫必定是顏色相同的一對!

莫非他們是四對情侶不成?

仿佛他們來此地不是因為一個神秘的原因,不是為了一個神秘的目的,而是與心儀人兒

來看這兒的景致。

這兒的景致的確不錯。

不下百畝的蘆葦蕩綿綿不絕,此時正屆深秋,蘆絮淡黃一片,如同飄蕩在古鎮外的一片

雲,晨風吹過,蘆葦起伏如波浪而小巧如精靈般的山屋便在這片起伏不定的蘆葦之浪上起起

落落,不時響起幾聲清脆的鳴叫!

蘆絮紛紛揚揚地飛啊飛……

落於人的頭上,眉上,肩上……

這實在應該是一個美麗的深秋之晨——但神秘地出現上千江湖中人卻將這景致破壞無遺!

與三大黑幫及八個獨特的年輕人相距頗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又有一群人。

乍一看,這一群人頗不像江湖中人,因為他們之中老**孺皆有,而且衣著都頗為華麗,

反到更像一個大家族的人!

事實上他們的確是一個家族的人,他們是江南武林世家臨安白家的人!

臨安白家上下近二百口人竟齊聚於此!

這一拔人馬是最後一批到達蘆葦蕩的,當他們在天即將微亮的時候匆匆趕至時,先到的

三大黑幫的人都吃驚不小!

臨安白家雖為武林世家,但平日也僅限於以武會友,極少會涉足江湖恩怨紛爭,孰料今

日他們竟也會在這種場麵中出現!

在白家近二百口人中,那白須飄飛,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正是白家的老爺子白宮羽,他

的衣著永遠那麽整潔,雖已是六旬有餘,卻仍有蓋世氣概,不怒自威!

隻是也許昨夜的奔波太過勞累,他的威儀之後似乎還隱隱有疲憊之態!

而在白宮羽身後的四個人,是這一片蘆葦蕩中唯有的四個一直站著的人!

他們便是白宮羽的兒女。

長子白隱、次子白智秋、三女白茹、幼於白辰。

白隱與其父白宮羽頗為相似,亦是高大威猛,極具威儀。連他腰中所佩的刀都格外地寬

大些!

而他的二弟白智秋卻恰如一謙謙書生,麵目謙和,似乎總是有淡淡笑意若隱若現!

三妹白茹細眉細眼,雖無驚世之貌,卻有一種讓人心生憐愛的韻味,她與其大哥白隱似

乎要疏遠些,隻是不時地與二哥白智秋低聲說著什麽,而白智秋無論白茹說什麽,皆隻是微

微一笑,不置可否。

白隱已有妻室,而白智秋與白茹相距隻有一歲,都正值年少之時,大概也正是因為年歲

相近,所以兄妹間才親熱些吧。

至於他們的四弟白辰,卻比他們都小上許多,不過隻有十歲光景,也許是白家家規甚嚴,

白辰雖然年幼,卻也規規矩矩地立於其父身後!

隻是他那雙機靈的眼睛不時向四周掃視著,顯得有些莫名地興奮與不安!

也許年幼的他尚從來見過如今這般的情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