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跳窗 正科級幹部 書包網
馬一默忽然提高嗓門,把躲在備菜間偷偷錄音的柳三變嚇了一跳,覺得事不宜遲,音也錄得差不多了。柳三變小心地起身,從聽風閣的備菜間溜出去,回到202休息室。譚木石正在百爪撓心,不知如何是好,見柳三變凱旋,上前一步,說:“三變,怎麽樣?”
柳三變說:“得手了。”
譚木石一豎拇指,說:“好樣的!”
這款手機功能果然強大,隔著一道門,馬和王的對話,也聽得清清楚楚。譚木石聽那錄音,越聽越害怕,聽到最後頭發都立起來了。
屋裏兩個人全神貫注聽錄音,沒注意到202的房間門被人推開,聽到了錄音裏的最後兩句。推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想來找柳三變的白江南。
白江南在富華樓下的車裏候著,等著老板下命令,隨時準備出去為非作歹。等到晚上十點多,王德高打來電話,讓上來。白江南進了觀潮廳時,柳三變剛剛從備菜間溜出去。
白江南本來是個大學畢業生,但在季平縣這個圈子裏混得久了,有些變態。變態的表現之一,就是聽說要去毀屍滅跡,心中沒有害怕,反而油然生出一股興奮。變態的表現之二,就是下樓路過202休息室,想起柳三變,居然能放下興奮,想玩點風雅,準備先和三變說兩句下流話,最好能摸摸她的小手,摟摟腰。
為防打草驚蛇,怕柳三變又要跑,白江南輕輕推門,想看看柳三變在不在屋裏。不想正看見譚木石和柳三變正麵對麵,站得很近,一起在聽錄音。
譚木石和柳三變站得太近,這已經使白江南很生氣了;再細聽那錄音,居然像是老板和馬一默的聲音,白江南不免大驚失色。大驚失色之餘,白江南如果能當機立斷,應該搶那手機。如果屋裏隻有柳三變,白江南也就搶了。但不巧屋裏還有譚木石。屋裏有譚木石,並不是因為白江南打不過譚木石,也不是白江南敬重譚木石,相反,他恨譚木石入骨。他因為猶豫而不搶手機,是因為譚木石是王德高的座上客。他這一猶豫間,譚木石和柳三變已經回過神來,看見了白江南。兩方對視,都愣了。
狼凶,狗也凶,狼和狗碰到一塊兒,是相互撕咬,還是各自調頭逃跑,需要有個思索的過程。
白江南先有反應,他的反應是扣留譚柳二人,自己回去向老板匯報。白江南把門一摔,向觀潮廳跑,對跟在身後的兩個嘍囉說:“你們留下,把這門看住了,別讓人出來!”
譚木石和柳三變對視一眼,說:“壞了!”
譚木石去拉門,門外兩個嘍囉,可不知道譚木石是老板的座上客,喝一聲:“回去!”
譚木石雖然義憤填膺,但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抹頭就回了屋,對柳三變說:“三變,剛才你也聽到錄音了,裏麵牽扯著很大的事。這個錄音必須保住!”
還沒等柳三變說話,樓道傳來咚咚的腳步聲,譚木石知道八成是白江南請示回來了。譚木石急得都要尿了。柳三變也聽到了聲音,問:“老譚,怎麽辦?”
譚木石邊忍著尿急,邊動腦子,說:“三變,這個事情還要你幫忙!”
柳三變說:“快說!”
譚木石說:“我要先走,你也要走,天亮以後,咱們再想法見麵!”
柳三變說:“要走快走,他們又來人了!”
譚木石一把拉住柳三變製服的雞心領口,說:“那就要難為你了!”
說話間,白江南又帶著幾個嘍囉衝到202門口。柳三變趕緊用力頂住門,說:“老譚你怎麽走?”
譚木石已有主意,說:“開門,小心他們撞門傷著你。”
白江南衝進來,見譚木石還在,按馬一默事先教的,準備先禮後兵,說:“譚局長……”
譚木石並不接他話茬,一把推開休息室的窗子,跨上窗台,一聲長笑,說:“走了!”
話說譚木石一個身體亞健康,長期疏於鍛煉,跟李長生去黑虎礦跳柵欄,還要李長生在後麵往上托,怎麽跳窗戶卻還能如此敏捷?這要仔細追究起來,譚木石跳窗戶,有點底子。上大學時同何安萍談戀愛,有次去火車站接何安萍,為了怕門房劉大爺看見自己又犯神經,就是跳窗子走的。
白江南“禮”沒有送出去,見譚木石跑了,氣得牙都咬碎了,喝一聲:“留下兩個人找手機,其他人追!”
白江南手下有兩個嘍囉,也有跳窗戶的底子,從窗戶跳出去,白江南帶著人下了樓,朝著人影跑去。
譚木石輕飄飄落了地,活動一下手腳,沒有受傷,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跑吧!
譚木石起身往前跑時,兩個跳窗追過來的嘍囉,已經靠近了。譚木石當天到礦上去,穿的是旅遊鞋,這給譚木石夜下出逃,創造了一定的條件。開始的一千米,譚木石居然沒被兩個嘍囉攆上。譚木石驚喜地發現,原來潛力這麽容易就被激發出來了。
正想著往哪個方向跑能擺脫追趕,後麵傳來了汽車的發動機聲,刺眼的燈光,照著譚木石腳下的路。譚木石慌了,正好路邊有一個斜坡,譚木石為了擺脫汽車,隻好犧牲速度,往坡上跑去。但是天黑坡滑,譚木石沒跑兩步,就摔倒了。後麵追上來的人,從後麵死死摁住了他,粗聲粗氣地說:“讓你跑!”
譚木石被抓住,反而不慌了,呼呼喘著氣,語氣倒平靜,說:“讓我跑,那你摁著我幹什麽?”
說到耍嘴,嘍囉哪是譚木石的對手?不知怎麽回答譚木石,隻好也呼呼喘著氣,再說一遍:“讓你跑!”
譚木石笑一聲,接著呼呼喘氣,不再和嘍囉搭話。
汽車開過來了,白江南從車上下來,見譚木石被摁在地上,心裏一陣痛快,說:“架起來!”
譚木石被燈光刺得半眯著眼,說:“你們是誰?”
白江南又想起先禮後兵,忍著火氣,說:“譚局長,你跑什麽?”
譚木石一口一口地喘著氣,說:“白經理,真是幸會。”
白江南說:“譚木石!你跑什麽?!”
譚木石說:“我尿急,想出來小便,行不行?”
白江南沒有權利說不行,厲聲問其他的:“手機呢?”
譚木石說:“在口袋裏。”
上來兩個人,摸譚木石的口袋,說:“沒有。”
譚木石假吃一驚,說:“可能在路上掉了!”
白江南真吃一驚,吩咐手下說:“找!”又說,“先請譚局長上車,送回富華!”
譚木石被兩個嘍囉看著,送回富華202休息室,見裏麵被翻得挺亂的,柳三變也不見了。翻得亂,譚木石不怕。柳三變不見了,譚木石卻有幾分放心。
不要以為隻有馬一默懂計謀,譚木石也是讀過兵法的。今晚這一出,譚木石就用了圍魏救趙之計。他假裝逃跑,引人來追,轉移了他們對柳三變的注意力。
留下找手機的兩個人,見柳三變身穿製服,沒有口袋,身上根本放不下一個手機。翻她的手包,也沒有手機。轉而去翻202休息室。柳三變雞心領口裏麵的內衣帶上,別著譚木石托付的手機,不敢停留,瞅個空,三變跑出富華。
馬一默和王德高密談完了,捋一下思路,沒有漏洞,鬆了一口氣,本來準備各自回家,還沒出觀潮廳,白江南就過來報信,說看見譚木石在富華,不僅在富華,而且在富華聽錄音。王德高後知後覺,沒明白到問題的嚴重性,馬一默已經有些急了,問:“你聽到了什麽?”
白江南回憶說:“聽見好像王老板說火葬場什麽什麽的。”
馬一默問:“還有呢?”
白江南說:“還聽見說,開,開!開你媽個x。”
馬一默還沒說話,王德高就火了:“開你媽個x!白江南,我和馬書記說了那麽多話,你就記住這一句?”
白江南哭喪著臉,說:“我就隻聽見這兩句啊!”
馬一默急著揮手止住他們兩個,說:“沒事,也可能他隻錄了這兩句,隻有這兩句,不怕——小白,你去——我和德高不能露麵——找小譚把手機拿回來,記住兩條,一是一定要拿回來,二是要先禮後兵。快去,別讓他跑了。”
白江南抹過頭來,找譚木石先禮後兵。譚木石夜逃被追回來,軟禁在202休息室。白江南和手下在譚木石夜逃路線上找手機,找了個把鍾頭,沒有找到,打譚木石的手機號,響是響,但是沒有人接。
白江南回來找馬一默和王德高匯報情況。王德高因為馬一默罵自己的話被白江南聽見了,又羞又憤,白江南匯報一句,王德高罵他一句。本來用五分鍾說完的事情,白江南用十分鍾才說完。
馬一默等白江南回來的時間裏,已經冷靜下來了,說:“小白,你找明白了,確實沒有是吧?”
白江南說:“沒有。”
王德高說:“沒你媽個x!”
白江南說:“真沒有!”
王德高說:“真你媽個x!”
馬一默有些不大耐煩,說:“德高,你文明點兒好不好?讓小白說完嘛!”
王德高看一眼馬一默,心想,是你先罵老子,現在又讓我文明,文你媽個x!但嘴上還是停住了。
馬一默說:“現在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小白你快去礦上,辦那事情去,等天亮就不好辦了。”
白江南看看王德高。王德高又火了,說:“還不快去!”
馬一默說:“等等。你先去和譚木石說,請他想一想手機掉哪裏了,請他別忘了,這個手機是德高送的,算不義之財,拿在手裏,也燙手。”
白江南點點頭,問:“還扣在富華嗎?”
馬一默說:“誰讓你扣了?!把他門口的人撤了,想去哪就去哪!”
白江南去了,王德高問馬一默:“就這麽讓他走了?”
馬一默說:“不讓他走,你打算怎麽樣,扣著他?那不真成了黑社會了?再說,他走,還能去哪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隻要還回分局,我就有辦法。”
王德高放了心,說:“馬書記,老王過了這個劫數,不會忘了你。”
馬一默說:“德高,不要這麽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們是兄弟,不說見外話。”
王德高說:“是兄弟。”
兩個人相視一笑,忘掉了前一段險些不成兄弟時產生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