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宿恨之敵
人類的星空中，閃爍著無數星辰，人類的曆史上，也銘刻著無數耀眼的華章，能夠青史留名者，無論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總是一時之選，當時那無數人中脫穎而出者，夠得上被後人猜想的份量。
那些能以一個族群、一個家族之力，在曆史上銘刻下字號的，同樣是鳳毛麟角的存在，無論毀譽，總是一段傳奇或教訓。
墨字世家，和無數傳承久遠的存在一般，起於微末，曆經波折，獲得過失落，也收獲過輝煌，但最終，這個世家得以登頂巔峰，傲然環顧那些失敗者，讓曆史刻上了它獨特的烙印，不僅僅是東部星空聯盟，整個人類的曆史上，墨家也能獲得一席之地。
墨家先祖放棄優渥的星際文明生活，作為開拓者拓土開荒，並在混亂而複雜的環境下不斷強大起來，直到白手建國，那以其姓氏為名的國度，一度在曾經屬於人類世界邊陲之地的東部星空聯盟威名遠播。
麵對人類世界中心強大國度的威脅，墨氏國度卻通過合縱連橫，和盟友將日後的十二大國之一東部星空聯盟立起了架子，擋住了對方的侵攻。
在東部星空聯盟成立後，墨家以立國元勳之尊，風雲這個龐大國度千年之久，並一度主持了這個國家發展的重大決策和發展方向，東部星空聯盟的大多數曆史時期，墨氏一族都在其中或明或暗地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這是一個傳奇，或者說，能夠達到一定境界的，都是傳奇，而傳奇，不會被忘記，即便是傳奇的終結，也是以傳奇的形式終結，這個家族的曆史上有過仁慈，有過殘暴，有過寬容，有過嚴苛，有過為人讚譽的輝煌，也有過為人憤恨的墮落，但沒有人否認的是，這個家族，即便是滅亡，也是那麽讓人刻骨銘心。
墨氏最後的風雲兒，一名不知是為了理想還是陰謀的末代巨擘，以無比的魄力和勇氣，竭盡自身和家族全部的力量，意圖在一個千年積澱中沉屙不起，逐漸腐朽的巨大國度掀起改革的風浪，掌握或者引導這個巨大國家的命運走向。
當然，曆史無法更改，他失敗了，也讓墨字世家這個曾經的“第一”煙消雲散，甚至其子孫後裔也遭到那些反對者的屠戮，徒留了一片片曆史的吉光片羽，留供後人評述。
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個世家的消亡並沒有讓他們放心。
一者，改革對於權貴們來說是噩夢，而由墨氏這個第一世家喊出改革的口號，對權貴們來說就是噩夢中的噩夢！
東部星空聯盟雖然立國千餘載，卻是由於“聯盟”這個性質，使得其權力構成、社會力量比例等等失衡嚴重，國內雖然黃種人為主體，可分屬的民族卻是眾多，曆史積怨也甚重，而不同的勢力被捏合到一起，思想紛雜更是肯定的了。
人們相互間的差異性導致了人心散亂，外加社會不公、貧富差距巨大等因素，各種社會矛盾激烈，衝突極多。
偏偏聯盟各個加盟國前權貴和現今的新權貴們各自私心重得很，現下雖然國亂、民亂、社會亂，但諷刺地是，這種狀況對權貴們來說卻是最有利的，因為人心離散，更加重了這個國家的人心隔閡，人們重私心而輕公義，見小利而忘大義，隻顧了自己，也就成了必然了，人們相互之間提防多於和睦，冷漠多於熱情，頓時如一盤散沙。
不團結的人民，對於權貴來說不過是羔羊，權貴們巴不得挑撥群眾鬥群眾，讓他們下無監督製衡之壓力，享受濫用權力，卻不擔責任的輕鬆呢，哪裏會去想著理順這些矛盾？
而權貴們合縱連橫，保持均勢，會使得大家上麵沒有強力的整合者壓製，這同樣能夠讓他們享受濫用權力，卻不擔責任的輕鬆。
如果有人要改變這個對權貴們最有利的現狀，當然就是權貴們共同的敵人，改革？改權貴的利益，革權貴的命嗎？
可是，有人提出了改革的口號，而且還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影響力，並付諸了行動，這對於東部星空聯盟已經腐朽到骨子裏，除了保護自己的利益，掠奪更多利益的本能外，失去所有遠見的權貴們來說，不啻於平地驚雷，如果不是因為恐懼著可能的改變，他們怎麽敢對墨字世家進行瘋狂的反撲和殺戮？
即便是墨家被屠滅，墨家提出的改革口號和思想，到現在還在影響著東部星空聯盟，是那些反抗者的旗幟，對那些東部星空聯盟的權貴來說，墨家，就像一個徘徊在他們頭頂的幽靈，一直沒有散去，如若不然，他們如何要做到斬盡殺絕的地步？
況且，墨氏本身是個有千年積澱的千年世家，底蘊之深厚，絕非常人能想象，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翻盤了，誰能保證這消亡是真消亡呢？待得墨家翻盤，那當真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了，那些權貴們，哪個會容許這種情況出現？對墨氏的警惕，自然一直難以放下。
而在“最不放心墨家”的人中，苟家無疑是排在最前列的。
昔年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苟家存在，那位開創了苟家的苟老太爺，是靠著出賣對他有大恩情的墨氏一族，賺來了現在的苟家家業，苟氏一族的榮華富貴，是建立在墨氏一族及其支持者那滾滾人頭，滿地鮮血之上的，這份仇恨，如同血海，這也是澄星號事件後，苟家人得知和苟德作對的人家姓墨後，大大警惕的緣由所在。
而在苟家覆滅了的今天，苟德率眾躲到了北天之北，卻忽然聽說，自己身邊一直信任有加的人，居然是仇深似海的敵方臥底，那種震驚和恐懼、驚訝和惶恐，可想而知，而且，讓苟德更覺恐懼的是，若非小四銷毀核融獸核心數據被發現，這個超級臥底不知道還要在他身邊潛伏多久！
想及此處，苟德怕極，也恨極。
陰沉著臉，在基地醫護區，看著病房中躺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小四時，苟德依舊怒火熏天。
而阿大則是神情複雜地看著勉強維持一口氣的小四，隻覺嘴巴裏發苦，他和小四之間的關係，比苟德與之的關係更緊密，不僅一起扛過槍（當保鏢），一起同過窗（監獄鐵窗），一起分過髒，一起嫖過娼，更是同樣接受過獸化調製，同樣接受過怪物改造，這等鐵哥們，沒想到居然是血仇臥底，他的心態之複雜可想而知。
況且，阿大也明白，小四這一次是沒救了，不是治療設備無法救助，而是苟德絕對不會讓他活下去。
“開門！”
正在阿大滿心彷徨的時候，苟德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這裏，沒人敢對這位苟氏之主的話有半分質疑，隨著無菌治療室大門打開，苟德信步而入，滿麵陰沉，正代表苟德內心的暴怒如火。
阿大歎息一聲，看著苟德那裹著奇怪繃帶，泛著一種怪異黑光的手按上了小四的腦袋，頓時，已經氣息奄奄的小四，竟是渾身產生了劇烈的顫抖，緊閉的雙目居然也打了開來，隻是其中隻有眼白，而無眼珠的色澤，他的身上也冒出一種詭異的黑色霧氣，隨著黑霧的散發，小四的皮膚從蒼白變得發青，隨後又變得發紫，直到變得發黑。
等小四充滿痛苦的“嗬嗬嗬”聲停息下來，全身原本有規律的顫抖也變成了時不時因為神經反射而蹦躂兩下，他的身體更是變成了像是拆了繃帶的木乃伊一樣的情形，在一個充滿科學氣息的醫療房內，居然出現如此詭異的一幕，連阿大也心中有點發毛，同時更是心中發堵。
那畢竟是相處了十多年的人啊！
阿大的神情沒有逃過苟德的眼睛，踏出了醫療房，滿麵冷肅模樣地轉向了對方，冷聲哼道：“行了，不用為他悲傷，他也算求仁得仁。”
阿大囁囁喏喏，不敢多說，苟德卻是看著他，冷冷地接道：“你知道嗎？咱們將他當兄弟看，他可是拿咱們當死敵呢，即便是臨死，滿腦子也不過都是對我們的仇恨，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讓你體會一下。”
阿大詫異地看著苟德，沒想到苟德直接伸出了手，拍到了他的身上，不等阿大說話，一股股奇怪的信息就傳入了他的大腦，那滿滿的仇恨惡意，如同最陰毒森冷的寒霜，讓他遍體生寒。
這是小四的記憶碎片，是小四彌留之際在腦海中還存在的信息，在這些信息中，有他和阿大等人恣意狂歡的場麵，有他和苟德肆意妄為的場麵，有他在苟家的種種生活訓練場麵……
阿大沒想到，苟德居然還能夠抽取他人記憶的能力，但這種驚訝完全被這些信息的到來給衝垮了。
在這些阿大也熟悉的場麵中，小四帶著的不是開心，不是快意，帶著的是仇恨，是隱藏在笑容下的仇恨，阿大看到了滿是鋼鐵殘骸的星空，看到了血流漂櫓的大地，看到了焚城的烈焰，看到了滿地的男女老幼屍骸，看到了獰笑著的洗劫者，看到了殘忍的殺人者，看到了憤怒的男人，看到了受難的女人，看到了腦漿迸裂的嬰兒，看到了身首異處的老人，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
等眼前一切都消失掉時，阿大已經臉色蒼白，他已經明白小四的恨意從何而來，也明白了小四的真正身份——這個十多年的同伴，原來是墨字世家一名家臣的後裔，其親族和墨氏一族都在那二十多年前的瘋狂殺戮中化為了屍骨，難怪他會恨，恨苟家、恨苟老太爺、恨苟家家主、恨苟德……
滅家毀族之恨，豈止不共戴天！
更讓阿大感覺可怕的是，即便心中潛藏著這般的恨意，小四也完美地潛伏了下來，一潛伏就是十多年！
在最後，他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一名女性，威嚴、霸氣、高高在上，小四隻記住了一雙金色的眼睛，但這雙眼睛，卻是小四的精神支柱，而另一個，卻是一名少年，一名曾經在澄星號上帶給他恥辱和驚訝的少年，一名現在正在率領大量傭兵和己方作戰的少年，一名讓小四欣慰而歡悅的……墨姓少年。
5201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