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盤踞,即使是天,也敢仰天而嘯,氣象何其雄偉?

可蛟終究是蛟,不化龍終究無逆天之能。

“我能幫的,都已經幫了,這最後一步,到頭來還是要看你自己。”城牆之上,大夏女尊夏曌喃喃道。

夏曌平靜地環顧四周,長安這座雄城雖然人潮喧囂,但在她眼中,此刻卻是空空****,一無所有。

夏氏皇族在長安積攢了萬年的那股氣,沒了。

這天大的氣運,如今盡歸於一人。

“縱數千古,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劍仙……”夏曌輕聲一笑,覺得有趣極了,無比期待,“你的劍選擇了她,那她就一定能做到的。”

“一定。”女尊無比自信。

……

夏道韞這五百年修行,一直都是順風順水。

對於世間大多數修士而言的坎,對她而言,不能說是輕而易舉跨過,而應該說是根本不存在。

——猛虎眼中無溝壑,凡人眼前才全是坎。

但即使才情如夏道韞,到了劍仙的大門之前,也不可避免的進步越來越緩慢,遇到了坎,無法領悟到更高的層次。

就像是前方的道路蒙上了一層烏雲。

隻有撥開雲霧,才能見到光明。

劍修開道。

這是一條幾乎沒有經驗可談的道路。

當世劍仙僅剩一位,而這僅有的一位劍仙,在陸青山詢問時,給出的答案也隻是“吃著魚,打著架,就成了劍仙”。

這是成為劍仙的道路嗎?

確實是,因為楚牧神就是這麽成為的劍仙。

但也確實不是。

因為除了楚牧神以外的世間任何人,這麽做的話,都絕對成不了劍仙。

劍仙的道路,隻適合他們自己,絕對無法複刻。

……

夏道韞收起落在城牆上的目光,回頭轉身,視線中僅剩下腳底的出城之路。

當年,那位以長安為名的劍仙,出長安走的便是這條路。

平坦寬闊的大道通向不可望見的遠方,仿佛沒有盡頭。

“他與我說過,要想走出無敵的道路,首先就得是先走過無數的路,你既然繼承了他的劍,那就去走一走他當年走過的路吧,或許對你會有所啟發。”

她所苦苦思索的問題,還未得到答案,但夏曌給她提供了一個解法,一個思路,供她印證。

夏曌說得似是而非,夏道韞卻是要想得更明白一些。

“養意,明心。”

她知道自己少了什麽。

修行講究一個出世入世。

夏道韞回望自己的修行經曆,出世是有了,心如赤子,意如鋼鐵。

但似乎,少了入世。

她自修行起,就從未入世過。

這般想著,夏道韞深吸了一口空氣。

春雨初霽。

雨水流過的泥土,味道很濃厚,空氣中的青草香彌漫。

這是她往日禦劍縱橫,橫貫長空時絕對聞不到的味道。

這一刻,夏道韞徹底明確了自己的方向。

她要徒步追溯長安年李求敗走過的那條求道之路,在一步步的行走中,踏遍山川河流,最終完成最後一步的蛟化龍。

……

不論是劍宗,亦或者是兵魔一族,都認為第二次道魔大戰之始,會是發生在玉門關外。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在兵魔三尊正在調兵遣將,為開啟大戰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時候,來自黑甲域的阿修羅一族,卻是沒有緣由,近乎違反常理地先行一步對論武堂所鎮守的廣陵關發動了攻勢。

黑甲域對應的人族地域是中武域。

中武域的道宗是論武堂。

人族七大道宗,最沒有存在感的兩大宗門便是甲樓與論武堂。

當然,可以說甲樓生意遍布天下,是天下最有錢的宗門,富甲蒼穹天,隻是習慣性低調。

也可以說論武堂是冥修宗門,修行體係決定了他們更適合低調而行,故導致這兩大道宗存在感不顯。

但不論怎麽說,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在七大道宗之中,論武堂與甲樓是排名最末的兩個,綜合實力也最弱——真正的強大是再怎麽低調,也絕對不可能缺乏存在感的。

甲樓那邊還好一些,雖然宗門修士實力不顯,但勝在“裝備精良”。

在野戰或者生死搏殺時,“裝備”自然比不過修士本身的實力與戰鬥素養,因為強的修士,可以讓你一身法寶無用武之地。

但在守關的時候,這個問題卻是不複存在。

不管三七二十一,各種法寶往下扔就是了。

所以,甲樓這邊,反而是不用讓人太過擔心。

這般算下來,守關最弱的就成了論武堂。

冥修是強在生死搏殺的修行體係,他們有著極為強大的潛伏能力以及精妙到可以與劍修相比擬的武技。

這兩者疊加,讓冥修謀劃得當的話,往往可以擊殺強過自己的敵人。

但……冥修並不擅長群戰,甚至可以說這是他們的弱項。

一對一,冥修很強,多對多,冥修就顯得一般般了。

而道魔之戰甚至不是多對多,而是人族的少對多。

如果說七大雄關真的被逐一攻破,那第一個被破關,大概率是廣陵關。

這是論武堂修士都默認的共識。

……

無窮無盡的魔族大軍,如洪流般穿過空間裂縫,從黑甲域來到廣陵關外,然後湧向廣陵關。

那一幕,就像是大潮。

魔潮前進路途上存在著一些人族建立在關外的城池,本是作為橋頭堡,但此刻就像是大潮中微不足道的礁石,瞬間被衝毀,一點浪花都沒激起。

真正的考驗,來了。

……

阿修羅族,魔族八大聖魔族之一,以驍勇善戰聞名,血脈天賦為極致力量,擁有通天之力。

這是一個好戰且善戰的種族。

此刻,阿修羅族就表現出了足以讓人動容的戰意。

空間裂縫口,四尊龐大的存在高高在上,一起看著不斷從空間裂縫中有序飛出的魔族大軍。

四人麵色各異,唯一相同的是麵容都極為醜陋。

他們四人是阿修羅族的四大修羅王。

兵魔一族掌權者乃是赤尊、戰尊、命尊三位頂級魔尊。

阿修羅一族卻是擁有四位修羅王。

婆雅,羅騫馱,毗摩質多羅以及羅睺。

四大修羅王,個個都擁有三十五倍九品之上的戰力。

婆雅眼中充滿了得意。

因為黑甲域名義上的治理者是他,正是在他得當的治理下,阿修羅族才壯大至此。

“羅睺,廣陵關在人族七關中是最弱的一關,緩緩圖之是必勝策略,為何要急於這一時?”羅騫馱皺著眉頭道,顯然對於進攻的決議持反對意見。

“第一個出頭之人,稍不甚就會落入眾矢之的,心魔一族就是急著出頭,結果落得如今的悲慘結局。”不止羅騫馱,毗摩質多羅同樣是不理解這個決定,目光看向微微領先他們半個身位的羅睺。

明明有前車之鑒在前,為何還要如此做?

阿修羅族雖說是四大修羅王,但羅睺卻是最早成為修羅王的,也是修行年月最久的。

更重要的是,其它三大修羅王都曾挑戰過他,然後都被羅睺正麵擊敗了。

所以,他在阿修羅一族中擁有無比霸道的決議權。

如今發動全麵進攻的決定,便是他提出的,並且力排眾議,最終推動決策化為攻勢。

“心魔族的前車之鑒不是告訴我們了,即使是麵臨一域淪落的結局,人族也頂多就那麽幾個宗門會是伸出援手?”羅睺平靜道。

“中靈一戰,劍宗折了一半的人手,這一次難不成他們還能派出剩下一半的人手支援廣陵關?他們玉門關還守不守了?”

“劍宗不來,其它的小魚小蝦,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後方呢?”羅騫馱遲疑道。

所謂的眾矢之的,不但指人族這個外敵,也指魔族內部。

誰也不知道,其它聖魔族會不會見縫插針。

“若是其它魔族真的見縫插針,那就多線作戰。”

“我們阿修羅族自出生便是天生的戰士,又何懼戰爭?”

“後方的戰爭用性命去耗就是了,五十萬夠不夠?不夠,那就一百萬!他們難不成還能把所有兵力都拿來內耗?”羅睺麵無表情。

“哪怕耗掉我們百萬大軍,隻要前方打下廣陵關,損失就不值一提。”

“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毗摩質多羅欲言又止,還是無法理解,明明可以有更穩妥的方式,為何羅睺要執意如此衝動。

若是婆雅動了這個念頭,他還不會覺得奇怪,那本就是個沒腦子的家夥。

可羅睺分明是他們四人中心思最為深沉之人,讓人難以看透,為何會做出這種“下下策”的決定?

羅睺卻沒有再解釋,隻是一直看著魔潮湧向的方向,目光向北。

那是人域。

然後,他猙獰一笑。

人域之中,同樣是有一“人”,恰適時抬頭,目光向南。

似有所感般,他同樣笑了出來。

同樣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