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讓你知道,我藏家為何隻有三人,便可屹立於天河海之上。”藏秀眼中露出冷意,輕聲而道。

下一刹那,他右手抬起。

原本的血肉之軀,驀然流轉而過金屬一般的鎏金色澤。

不隻是右手,他的全身都在發生著奇特的變化。

四肢,軀幹,雙眼,甚至就連毛發,都仿佛蛻變為金屬,流轉出與肉色截然不同的其它色澤。

這些色澤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那噴薄欲出,仿佛要刺穿天地的鋒銳之氣。

邪尊微眯起眼睛,稍稍提了些許的警惕心。

他能看出來,藏秀之前雖然是尊號境修為,但實力並不算特別出眾,頂多也就是二十三、四倍九品戰力,連乾尊都不如。

但是在此刻,藏秀完成這些變化之後,仿佛是變了一個人般,戰力與氣勢都激增,即使還無法與他相比擬,但也相差無幾了。

不過,邪尊並不畏懼,更沒有退縮之意。

相差無幾——這代表著還是有差距的。

更別說,他們魔族一方的總體戰力完全是可以碾壓藏家。

靈曄島上九境修士有幾個?

加起來恐怕頂多也就兩掌之數。

他們這次帶來的九品魔修數量又是多少?

上千!

所以,又有何懼?

“我要殺人,即使是你,也攔不住我!”藏秀鋒芒畢露,就在這時,冷哼一聲,宛如利劍一般的右手向下一斬。

這一斬之後,整座敬劍城便是轟然震動起來。

轟隆隆!

敬劍城中所有的建築之頂,都立有一個“針”狀的導雷法器,之前藏小劍與陸青山介紹的時候是說,這是城內鑄劍師煉劍的基礎。

這並沒有錯。

但是它還有一個隱藏的作用,一個藏小劍並不知道的作用……

敬劍城中,建築不知幾何,這一刻,導雷針全部散發出璀璨光芒。

高天之上,那終年不散的雷霆受導雷針吸引,化作電蛇衝出,直奔敬劍城而來,在唐樓之外,在藏秀的麵前,凝聚出了一道由雷霆所組成的紫色雷龍。

雷龍通體璀璨,它的出現,讓天地色變,讓敬劍城都為之震動了一下。

雷龍刹那飛出,速度之快非肉眼所能察。

它咆哮著,轟鳴著,衝向了邪尊。

邪尊麵色一變,雙眼猛地收縮,一股強烈的危機,讓他整個人在這刹那之間,不得不將自己戰力爆發開來,在低吼中全力出手,迎上這條雷龍!

藏秀看見這幕,嘴角的笑容更冷,與先前在妻子麵前那副“憨厚老實、任勞任怨”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眯起雙眼,眼見邪尊出手迎對那條雷龍,他抓住這個戰機,身體猛地衝出,直奔寶鼎魔尊,直奔這位先前兩次強闖靈曄島,但都被他放過的魔族魔族。

藏秀一瞬間將體內那十三柄融於血肉之中的法器盡數爆發。

十三件法器,其中有九件乃是偽道劍。

這使得他無與倫比的肉身之力中,又加上了劍器極致的速度與鋒銳!

這一切加在一起,就仿佛藏秀是化作了一柄最為鋒利的飛劍,帶著無窮的氣勢,在滔天的音爆轟鳴聲直奔寶鼎魔尊。

寶鼎魔尊腦海嗡嗡作鳴,已然感受到了強烈的生死危機。

他整個人幾欲瘋狂,完全無法想象藏秀麵對如此危機,麵對己方這般大勢,殺他的心竟然會如此強烈。

更無法想象,藏秀竟然是有手段能暫時牽製住邪尊。

眼見避無可避,他隻能全力爆發抵抗,同時大聲求救道:“乾尊,救我!”

寶鼎魔尊對於自己是否能抵擋得住藏秀這一殺招並沒有信心,隻能將希望寄托於另一位頂級魔尊乾尊的身上。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乾尊目光閃爍了一下,第一時間居然並沒有出手,而是選擇了無視。

這讓寶鼎魔尊的心頓時一寒。

一是心寒於乾尊見死不救,二是他明白這是乾尊也沒有信心能安然無恙接住藏秀這一波爆發攻勢,所以才沒有出手。

乾尊如此強大都沒有信心接下的招,他能接下嗎?

答案似乎顯而意見。

藏秀瞬間就已經臨近寶鼎魔尊。

然後,他抬起了右臂,對著寶鼎魔尊落下。

這一臂,並不尋常,在落下的瞬間,藏秀與寶鼎魔尊之間的虛空竟似無法承受這種強大的力量,直接就凹陷下來,露出深不見底的漆黑空洞,又快速愈合。

寶鼎魔尊直接就瞪大了雙眼,頭皮幾欲炸開。

他現在才知道,先前兩次闖島,藏秀在與他戰鬥之時,根本未盡全力。

但即使這樣,就已然將他打得落荒而逃。

“這……不可能!”寶鼎魔尊驚呼出聲,心神轟鳴,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栗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他可以確定,放眼七大長生族,藏秀絕對是最強修士,沒有之一,戰力甚至也隻是稍遜邪尊一籌!

強烈到極致的生死危機,讓寶鼎魔尊臉上一條條青筋鼓起,如一條條蚯蚓,又似遒勁的樹根。

他將自己的神魔體全力爆發,對上藏秀的落臂。

或者說是……

落劍!

藏秀這一臂中,蘊含的恐怖力量還是其次,最可怕的,是蘊含的那衝天的,讓人恐懼的氣息。

這氣息就如同鋒利的劍尖,世間最無堅不摧的鋒利之刃!

寶鼎魔尊全部修為,全部神通,毫無保留也不敢保留的爆發,眼下全部展開,隻為了……防守!

轟轟之聲中。

坍塌的空間,蔓延而下,遠遠看去就好似一張黑色的大口,直接將寶鼎魔尊吞噬。

淒厲的慘叫傳出。

寶鼎魔尊在藏秀的手段下,根本就無法堅持哪怕一瞬,比玄武岩還要堅硬的神魔體摧枯拉朽般被粉碎。

他的所有手段,都被藏秀這一“劍”劈開,連同肉身中的五髒六腑以及源神,也都在這瞬間四分五裂,徹底碎滅!

那坍塌的虛無空間,如個黑洞般將寶鼎魔尊四碎的肉身卷了進去,然後又以天地自有的規則以及穩定,恢複如初。

碰撞過後,藏秀站在原地,他的右手衣袖早已化為灰飛,露出那猶如兵器一般的冰冷手臂。

如果仔細去看,還可以看到藏秀的手臂上有一些細碎的傷口。

雖然這些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可也表明他並沒有表麵上那般舉重若輕。

可又怎樣呢?

寶鼎魔尊,肉身與源神一同瞬滅!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上發生的時間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快的不可思議,快的無法想象,甚至於邪尊還沒有與藏秀引來的那一條雷龍分出勝負。

這就像一記巴掌,狠狠地摑在了邪尊的臉上,而且極其響亮。

“你找死!!!”驕傲自負如邪尊,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邪尊右手抬起,直接一揮,一股滔天風暴直接爆發,向著四周轟隆隆擴散開來。

在風暴中,屬於頂級魔尊的獨有波動爆發。

他對著那條雷龍,一掌劈出。

這一掌劈出的瞬間,空間仿佛變為虛無,竟然是直接形成了一個手掌的輪廓,好似這一片天地被邪尊所掌控。

緊接著,地、風、水、火都在這一掌中顯現出來。

這便是北莽一族的血脈神通,莽荒。

將一方天地力量聚於掌心。

這一刻,邪尊手中的力量何止萬鈞,龐大的手掌輪廓直接是與雷龍……碰觸在了一起!

轟隆隆!

隨著無法形容的巨響與閃光,敬劍城在兩者碰撞的強烈波動下,不由搖晃起來,地麵上甚至是出現了一條條裂縫。

在這一刹那,雷龍龐大的身軀徹底粉碎!

但是組成雷龍的雷霆,四散而出,也在這一瞬間,將那仿佛是天地拍出的手掌撞碎。

強悍如邪尊,麵色都是蒼白了一下。

他並沒有受傷,但是他確實是感受到了威脅。

“這是……劫的氣息……”

“竟然有這等手段,本尊卻是是小看了你藏家!”邪尊看著藏秀道。

他所感受到的威脅,並非來自雷龍的力量——雖然強大,但與他相比還不夠看。

但是,雷龍之中卻是蘊含著劫的氣息!

這是力量層次上的威脅。

“隻是,”邪尊冷笑著環顧四方,視線自那滿城熠熠生輝、繚繞雷霆的導雷針掃過,“這力量終究不是你自己的,不過是依靠那些法器借來的,如果說這就是你之倚仗的話,還不夠看。”

“我就讓你知道……”

“隻有本身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話語傳出之時,邪尊雙臂張開。

在他的身後,赫然是出現了一尊龐大無比的虛影……

應該叫做帝影!

他與邪尊一樣的相貌,但是身著帝袍,帝冠,散發出磅礴的至尊氣息。

北莽魔族至高秘術,‘帝’字訣!

這是邪尊最強悍的神通術法,更是他的殺手鐧,如今施展而出,準備用來斬殺藏秀!

隨著‘帝’字訣的施展,邪尊身後的身影如同邪尊一樣,雙手張開,與他同一個動作!

就好似是邪尊放大了無數倍。

那恐怖的氣勢,遠遠超出邪尊本身,有經天緯地之力!

……

敬劍城之上的戰鬥愈發激烈,而藏小劍、陸青山以及明毓在藏秀懸空而起的瞬間,就已然按照藏秀所交待的,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靈曄島。

來自蒼穹之上的轟鳴,讓三人齊齊抬頭,隨後便是親眼目睹了藏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殺寶鼎魔尊的那一幕。

陸青山心有震撼,隨即目光又落到了魔族陣營中,一看就與魔修氣質外形決然不同的道元子之上。

“是他……”一眼就認出老熟人的陸青山,看到道元子在這裏出現,與魔族混跡一團,哪還能不知道青蒼島上風墨所言並非虛言。

他的心中頓時有殺意生出。

叛徒,比本身就是敵人的魔修更該殺!

隻是陸青山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卻是逃命,所以隻能將這股殺意按捺住,跟著明毓繼續悶頭前進。

蒼穹之上的轟鳴愈發激烈,陸青山分出部分心神注意上方。

直到邪尊施展至高秘法,展現無窮神力,他的臉色終於一沉,有不好的預感。

身為外人的他都如此緊張,更何況是藏小劍。

“娘,爹他……”藏小劍那張宜喜宜嗔的臉上,如今盡是擔憂。

“你放心,你爹雖然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但他要想在短時間內擊敗你爹,卻也不可能。”明毓又豈會不擔憂不緊張自己的丈夫,但她知道此刻絕對不能亂,立刻是開口安撫藏小劍道。

她也不是為了安慰女兒而信口開河。

與藏秀結成道侶如此多年下來,對於自家夫君的手段,明毓無比清楚,知道藏秀就算不敵邪尊,也必然是能夠拖延足夠長的時間。

“我們加快速度,不然待其它魔修掠奪殺戮完,趕過來之後,我們可就不好走了。”向來沉穩的她忍不住催促道。

本來她是要留下來與夫君一同迎對魔族的,可無奈邪尊的過早出現,打亂了他們的安排。

她現在必須要先護送藏小劍撤離靈曄島之後,才能放心返回,與藏秀共同對敵。

……

“乾尊,你通知其餘人等立刻集合此處,同時封死出路,絕不能讓他的家人逃掉!”

這邊,邪尊雙眼一閃,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而是右手向敬劍城的一指。

“你殺我族魔尊,我便殺你全家償命。”邪尊望著藏秀陰毒笑道。

藏家之人,至今都隻有藏秀一人現身。

邪尊又是老奸巨猾之輩,哪能想不到其餘藏家人等現在極大可能正在潛逃出島,藏秀是在為他們打掩護。

本來對此他並不算太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靈曄島上的異寶。

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今日,整座城都休想是有一人逃出生天!”他的報複心極強,心思更是惡毒,同時也存著讓藏秀關心則亂,從而發揮不出戰力的想法。

隨著邪尊的聲音傳出,乾尊毫不猶豫化作黑色長虹懸空而起,繞了一個圈直奔敬劍城後方。

藏秀有心阻攔,可邪尊在正麵虎視眈眈,已經是帶給他極大的壓迫力,他又哪敢分心?

敬劍城屹立於大嶽之巔下方的千丈之處,本就是絕地上的城池,周圍並無掩體,任何一個修士想要離開,都必須飛出。

如今乾尊堵在後方,邪尊在正麵與藏秀對戰,這種情況下,想要悄無聲息不被人所察的離開,似乎成為了不可能之事。

明毓眼見乾尊甚至放棄協助邪尊快速擊敗藏秀,也要封死他們的退路,麵色不由一寒。

“公子,你有辦法嗎?”早已歸於龍雀之中的秦倚天在陸青山心中問道。

溫婉的聲音中也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抹擔憂。

陸青山搖搖頭,對於如今的困境也感覺十分頭疼。

他借助扶搖的含光承影神通,倒是還有那麽一點可能逃出乾尊的封鎖。

但是藏小劍呢?

“夫人,藏家將祖地立於如此絕地,難道就沒有設置任何逃生密道嗎?”陸青山忍不住開口問道。

照理來說,應該是會有的。

居安思危,是印刻在每個修士血液中的東西,更別說還是如此強大的一個家族。

明毓一時啞語。

因為,還真沒有。

敬劍城位於絕地,根本無法設置能瞞天過海的密道。

換而言之,此處根本就不是合適的建城之地。

他們藏家先輩之所以將祖地立於此絕地,完全是為了高天之上的“存在”。

這般想著,一道靈光卻是於電光火石間閃過明毓的心頭。

她猛然看向藏小劍,“小劍,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麽出現在人域,碰上陸青山的嗎?”

“嗯?”仿佛失魂落魄的藏小劍一愣,抬頭茫然看著明毓,這才慢慢反應過來,“娘,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