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曉深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問“假若不去要拿他怎樣”諸如此類的廢話，他握緊了拳頭，平生從未遇到過如此難堪的情況，但也隻能長歎一聲，開口道：“我……”
“我代爹爹去！”蘇華清在這時卻是突然插嘴道。
陸青山眉頭一皺，正欲拒絕，蘇華清卻好似看出了他想要說什麽，又開口解釋道：“論武藝，我不如爹爹，但若是論對潤靈道法的掌握程度，我卻是勝過父親的，甚至整個言冰門，都沒有能勝過我者。”
“哦？”陸青山眉頭一挑，有些意外，看向蘇燕曉問道：“她說的可是事實？”
蘇燕曉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立刻回答陸青山的話。
這種表現，讓陸青山頓時明白了蘇華清所言的真實性。
“你不早說，還省得上山一趟，”他鬱悶道，隨即又說：“那就你跟我走吧。”
陸青山做事幹脆利落，當即轉身就要下山，卻沒想身後傳來蘇燕曉的聲音。
“等一下！”
陸青山回頭一看，隻見蘇燕曉長劍已經出鞘。
蘇華清一下子慌了神，想要阻止道：“爹爹，我隻是去趟秦國，就當出去見見世麵，不會怎樣的……”
“都說你陸青山武功蓋世，我自然是信的，畢竟是編寫出《青山劍法》如此絕世劍譜之人。
但是今日你要帶走的是我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蘇燕曉努力保持平靜，平靜之下掩蓋的是至深的憤怒，“我若是什麽都不做，豈不是枉為人父？”
“蘇某隻求見識一下將軍的劍法！”蘇燕曉道。
這是一個父親的倔強。
陸青山笑道：“好啊。”
“陸將軍，出劍吧。”蘇燕曉劍鋒直指陸青山。
陸青山搖了搖頭，“這種場麵還不需要出劍。”
蘇燕曉隻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燒。
縱使陸青山名聲赫赫，但麵上怎麽看也是年輕得很，未過三十，他一個五十來歲的人竟被一個小輩這樣看待……
幾十年練的武都練到狗身上去了不成？
嗖嗖嗖！
帶著慍怒，蘇燕曉終於出劍，長劍冷峻如冰，劍光如雪。
言冰門的絕學，《冰雪劍法》。
很土很俗氣的名字。
陸青山微微一笑，目光透過那雪亮的劍光，凝視蘇燕曉。
劍勢如潮水蔓延。
鐺的一聲，蘇燕曉眼前一黑，當回過神來時，手中之劍已經脫落，掉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根本無法看明白陸青山在剛剛是做了什麽。
隻是一眨眼，蘇燕曉就一敗塗地。
這就是魔頭陸青山嗎？
“道法？”蘇燕曉失魂落魄，看著陸青山問道。
“不是，”陸青山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解釋，再度轉身，“走嘍。”
“爹爹……”蘇華清滿是擔心地看著蘇燕曉，生怕父親被打擊到了，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蘇燕曉眼神恍惚了一下，隨即揮了揮手，“走吧，世界這麽大，出去看看也好，一直呆在山上，就像我一樣，成了坐井觀天的青蛙了。”
話罷，蘇燕曉就背身離開，以掩蓋住臉上的落寞。
蘇華清看著父親一下子佝僂下來的背影，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不禁黯然垂首，淚如雨下。
……
下了雪山，將蘇華清送上了去往秦國的馬車，陸青山便是朝著下一個目標而去。
自一年前，他便不再帶兵打戰。
一是因為青山軍大勢已成，二是顧天雁完全有能力獨當一麵，三則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比一統天下更重要的事情。
救秦倚天。
施展第一道法的代價是精血中的力量要被龍雀抽取一空，當場坐化，這是秦倚天的先祖用自己的性命驗證出來的結局。
陸青山必須要找出逆轉這一切的方法。
尋常的醫術自然不可能起效。
解鈴還須係鈴人。
這種反噬，來自道法。
既然如此，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唯有從道法入手。
所以陸青山離開秦國，遊曆天下，四處尋找身具療傷道法之人，寧濫勿缺，一並帶回秦國，想著就算是碰運氣也要碰出一個解決之法。
這些身具療傷道法之人，多是身份尊貴，有的是世家子弟，有的是宗門嫡傳，甚至有一國皇族血脈，但在陸青山麵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
千年古刹大慈悲寺警鍾長鳴，一百零八名武僧手持棍棒，擺出羅漢大陣，陸青山閑庭信步從其中過，帶走被稱為羅漢轉世，身具普渡道法的小聖僧。
北國風光，萬裏雪飄，陸青山孤身入皇城，一劍之下眾生平等，滿城精兵，無人敢言，至此之後，北國再無第一神醫。
雖不帶兵打戰，但陸青山留下的傳說，卻比先前還要多。
他的所作所為已傳遍天下。
道源界再沒有不知其名者。
當他在道源界走了一圈，準備回秦城之時，已經是兩年之後。
一路北上，所過之處，竟有大半已是秦國疆土，所行之處，不論是村頭的稚童，還是村尾的老叟，無不在習練青山劍法。
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時代。
當他回到秦城，滿城人都早已收到消息，大將軍歸來，夾道歡迎。
是的，陸青山的將軍稱號麵前，已經是多了一個大字。
不是秦倚天封的，是百姓們自發加上的。
因為陸青山的存在，秦國成為了道源界第一強國。
因為他，人人都有武功練，人人都有拚出一個錦繡前程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因為他，百姓過上了之前從未敢想過的好日子。
城門口，秦國公主殿下秦倚天親自迎接大將軍陸青山歸來。
“將軍，這些時日辛苦了。”秦倚天含笑看著陸青山。
陸青山擺了擺手，“也不知道帶回的這些人有沒有一個管用的。”
“有用就當是意外之喜，無用也正常，我早有心理準備。”秦倚天雲淡風輕，生死看淡。
“你有心理準備，我可沒有。”陸青山說道。
秦倚天一怔，陸青山卻已經換了個話題，隨口問道：“秦國的建設如何了？”
“按照你的想法，工匠們將那些名為機械的東西製造出來後，一切就都步入正軌了。
再加上有諸國世家積蓄的多年資產打底，你所說的義務教育也徹底普及開來，劍法更是被設為了必修課程。
不過就是修路所需的錢仍是一筆大缺口……”
她的目光流轉，輕聲道：“道路貫通整個道源界，如此大的手筆，在此之前，旁人那是想都不敢想，即使是以秦國如今的國力，那也是百年大業。”
“此事不著急，”陸青山說道：“但必須要做。”
……
“原來她長得如此好看，他一定是十分喜歡她，才會為了她遊曆天下尋醫吧。”
蘇華清也混在歡迎的人群中，看著自從雪山一別便再也沒見過的陸青山與自來到秦城後就一直隻聞其名，未見其貌的秦倚天，心中暗暗想到。
他們這些身具療傷道法，而被陸青山“擄”來秦國的人，事實上自由並未未受到太多限製，唯一的約束就是不能離開秦城。
“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男子吧。”看著相談十分融洽的兩人，蘇華清又道。
卻是不知怎的，心中生出一抹淡淡的極其隱晦的失落與自卑情緒。
……
禦書房。
秦倚天與陸青山細細敘述完秦國當前的情況。
秦國變法，走改革開放，解放奴隸之路不過六年有餘，偌大的道源界已有一半疆土屬於秦國。
這種速度，此前無人敢想，此後也難有可能再出現。
這是一個奇跡。
為何青山軍開拓疆土的速度會如此之快？
歸其根源離不開天下歸心四字。
統治者開拓疆土，是為了讓自己的國家強大。
陸青山開拓疆土，是為了人族強大。
這就是區別所在。
所以秦國變法之後的一係列政策，在外人看來都是於國無益，便宜百姓的做法。
可那些統治者們卻不明白一個簡單但有力的道理。
一個國家的根本是民。
民強大，國自然也就強大了。
也正是天下歸心，使得青山軍遇到的反抗都極其微弱。
他們隻要打潰諸國組織起的第一批軍隊，後續那些國君要想再組織起第二批軍隊基本就不太可能了。
甚至在攻城掠地的過程中，還有不少城池直接是城門大開，迎接青山軍的到來。
這正是陸青山所想看到的畫麵。
不然以武力一統天下雖易，但免不了大開殺戒，生靈塗炭，那就與他強人族以抗異鬼的想法南轅北轍了。
……
……
又是一年好時節。
秦城之外，一輛運貨的貨車上，一個年輕人坐在貨物之上，好奇地四處張望。
寬闊的足以容納八匹大馬同行的大道被人為的劃分成兩邊，中間用兩條黃線隔開，兩個方向的車輛各行一邊，互不幹擾，井然有序。
“看你這副樣子，第一次來秦城？”車夫一邊駕馭著拉貨的馬匹，一邊搭話道：“沒見過這麽大的路吧。”
年輕人點了點頭，“確實沒見過，雖然我家那邊也修上路了，但哪能有這般寬敞闊氣啊。”
“你們的路，那叫雙車道，我們這個路，叫八車道，當然差別大了去。”車夫科普道，語氣中不無驕傲。
“八車道……？”
“是大將軍取的名。”車夫說道。
年輕人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眼中閃過向往之色。
雖然車夫沒有說名字，但在道源界，誰都知道，將軍有很多，大將軍卻隻有那一個。
“年輕人來秦城幹嘛啊？”車夫又問道。
年輕人從懷裏抽出一份折的整整齊齊的紙卷，“我從《人民日報》上看到征兵報名，說是大將軍準備是近些年帶軍徹底剿滅異鬼了，需要征召一批優質兵員入伍，我就趕緊從家鄉趕來了。”
“呦，小夥子還挺自信，”車夫挑了挑眉，“你青山劍法學到幾了？”
“學到六了。”年輕人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
“那確實不錯，”車夫有些詫異，“即使在秦城，能將青山劍法學到六的人，也是極為少見。”
年輕人挺起胸膛，“在我那個村，我是劍法天賦最高的，便是教我學劍的老師讓我前來參軍，報效國家的。”
“參軍好啊，一人參軍，全家光榮……”車夫笑嗬嗬道。
便在這時，年輕人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轉頭看去，隻見一輛貨車正從最左道急速駛來，車夫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身形魁梧，氣息悠長，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
這輛貨車速度極快，不一會而就是消失在年輕人的視線中。
“應該是有什麽急事吧，行車這麽快，都不怕出事了。”他忍不住咂舌道。
“不是有什麽急事，”車夫卻是一副你小子少見多怪的表情，“那是快遞員，專門送貨的，“秦通快遞，秦城周邊城池一日內可達”。
而且他們走的是專門的快車道，與我們也不幹擾。”
年輕人啞口無言。
雖然如今天下已經大一統，文字、度量衡、法律等都早已統一。
但秦城作為秦國都城，道源界最繁華的城市，卻是依然有著許多其它地方根本見不到的東西，讓他生出一種劉姥姥進觀園的感覺。
隨著貨車不斷前進，路邊的景色也在發生變化。
一個又一個幕布圍成的像半截樹幹一樣的東西，“躺”在道路兩邊的平原上，不時看到有人從裏麵提著一籃綠油油的蔬菜走了出來，讓年輕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什麽？倉庫嗎？怎麽這個時節還有新鮮蔬菜？”
“大棚種植，”車夫隨口道：“不懂是什麽東西是吧？我也不懂。
這是最近一兩年才剛出現的，你隻要知道，自從有了這玩意，秦城百姓什麽時節都能買到新鮮的蔬菜。”
說著話，車夫拿起隨身的酒囊喝了一口，美滋滋道：“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啊，現在出生的孩子哪想的到，十幾年前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啊！
那時候我們連飯都吃不飽，哪像你們現在吃飯不愁，還有書讀，有武學……”
“都是大將軍的功勞啊！”
年輕人感覺現在絮絮叨叨感慨個不停的車夫，有點像自己那個嘮叨的老父親。
又過了半個時辰。
雄偉的秦城已經能看到輪廓了。
年輕人注意到，在秦城輪廓上方的天空上似乎有奇異的黑影存在。
“那是什麽？”他心中納悶。
不一會兒，距離秦城愈發近了，他也終於看清了那奇異黑影的真容。
“天啊！”即使一路走來，他已經看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物，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態，驚呼出聲。
兩個尺寸驚人的球形物體漂浮在空中，下方各吊有一個籃子，不過那個籃子無比巨大，足以裝下數個人。
引人注目的是，在籃子的底部還懸掛有一條長長的紅色帆布，布條上寫著幾個大字。
左邊是——“征優質兵員，固秦國鐵城。”
右邊是——“秦城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