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高原寒風吹過,於低矮粗陋的窯洞裏,個子小小的羊青兒從中鑽了出來,有些頭疼地看著滿是風沙痕跡的洞口。

這又要花不少時間來清理了。

但對羊青兒而言,這煩惱是幸福的。

不但是從那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的局麵下,幸存下來,還幸運的從荒涼的沙漠深處,得以喬遷到這帶著些許綠意的高原之上。

即使住所是從帳篷變為了符合高原特色的窯洞,但就羊青兒而言,她心中真的是再歡喜不過了。

咦?今天怎麽沒看到人?

羊青兒一眼望去,發現其它窯洞口竟然是空無一人,心中有些納悶。

按理來說,這時候大家應該是在熱火朝天地清理洞口的風沙。

今日怎麽風沙還未去,人卻不在了!

難道是我起來早了?

羊青兒下意識想道。

就在這時,一陣歡呼聲隔著一座不高的小山坡傳來。

羊青兒心中一動,連忙循聲走了過去,想看看是什麽情況。

越過幾步路就能跨過的小山坡,下一刻,羊青兒看著眼前的場景,怔在了原地,眼眶漸漸紅了。

部落裏的大人孩子,不論男女,此時竟然是圍攏成一圈。

圈內則站著三人,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一個是氣質華貴的女子,還有一位則是不怒自威的僧人。

不過,此時羊青兒的眼裏,赫然隻剩下那個青年男子的存在。

因為,那個男子,曾是以一己之力對抗數千狼妖,拯救了他們部落。

……

陸青山在離開西沙高原之前,決定最後來看一眼,被雞湯寺安置在此地的羊部落。

他此時正被一群感激涕零的羊部落之人虛圍住,每個人看向他的眼光都充滿敬畏與崇拜。

陸青山目光掠過,正好瞥到了山坡上那個怔怔的小女孩。

他對著山坡上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羊青兒立馬反應了過來,碎步急匆匆地跑下,跑到陸青山跟前,低著頭怯怯喚道:“先生。”

羊青兒穿著一身由羊毛做成的衣褲,左衽窄袖,在陸青山身前,怯得臉蛋微紅。

她手指抓著衣角,一聲先生喊完,就不知道該說何話了。

陸青山笑了笑,“我教你的劍式,還有沒有在練?”

“有的。”羊青兒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陸青山溫潤的目光,認真道。

說完話,羊青兒又是不由得低斂眉目。

陸青山揉了揉羊青兒的頭發,“好好練,將來才能守護好自己的部落。”

“我要離開了,還有,這把劍送你了。”

羊青兒耳邊響起“先生”的聲音,她再抬起頭時,卻發現先生與其它二人,已經是消失在了原地。

在她身前,一柄青色的長劍沒入土中一截。

這應該就是先生送我的劍吧。

羊青兒怔怔想道。

她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劍柄,稍稍使勁,便是從地上拔出了長劍。

亮眼的劍光一閃,劍已被小姑娘持在手上。

羊青兒驚奇地發現,這柄看著十分不凡的長劍,不知為何卻是輕巧得很。

即使是她這種力弱之人,使起來也毫不費力,仿佛是為她量身打造一般。

突然,小姑娘看見劍身上,還有兩個泛著微微銀光的大字。

隻是很可惜,出身貧窮部落的她,並不識字。

“越女,”一旁的羊族長,似乎是看出了羊青兒的迷茫,主動開口解釋道:“這兩字是‘越女’。”

“越女劍……”羊青兒喃喃道。

得到先生送的寶劍,她本該開心無比,但此時她的心中卻分明是悵然若失的情緒更多。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先生……

羊青兒想著。

……

雲林城,毗鄰莫高沙漠的一座人族大城。

莫高沙漠中本地修行者眾多,同時還有眾多苦行僧進入莫高苦修,這些人都是以雲林城作為補給之地。

這讓雲林城明明是身處邊陲之地,卻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繁榮景象。

此時,城內各處酒樓,以及城門附近,都是有著一些眼色怪異之人存在。

這些人中,有些明顯不是很擅長偽裝,稍微有點眼力勁的旁人,都能看出其的不自在,似有所圖。

但並沒有人會太多在意這些。

因為,就在這座城市中,有所圖的修士太多。

隻要不是針對自己而來,誰會多管閑事?

距離城門極近的,一處地理位置極佳的客棧之中,臨窗的客房裏,卻是有兩個修士靠著窗口,暗暗關注著進出城門之人。

“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裏蹲伏多久,那個陸青山進莫高也不知所為何事,更不知何時才能出來。

上麵就這樣布置下任務,讓我們守株待兔,等待陸青山出現。

要是這陸青山在莫高裏麵找了個什麽閉關之地,閉關修行數年,我們豈不是也要在這幹等數年?那也太好笑了吧。”其中年輕一些的修士,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這次可是出動整府分殿人員的大行動,重要性不言而喻。

你最好是少些抱怨,做好我們的事情,盯好梢。

若是這陸青山從我們這過,我們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並且稟報上去,到時追責下來,你我二人怕是都討不了好。”年長一些的修士沉聲警告道。

年輕修士略顯不耐的神情稍有收斂,但很快又好奇地問道:“這陸青山到底為何會是引得上麵這般看重?

不就是一個七域論道魁首嗎?竟然要出動我們全部人手,在這做守株待兔之事?”

年長修士搖了搖頭,“我也不大清楚具體情況。

我有悄悄問過夜叉大人,他隻是說這陸青山的價值難以想象,與我們地府的最終大計有關,讓我們不得掉以輕心。”

年輕修士不語,但這回,他的不耐神情終於是完全轉變為正色。

“又有修士入城了。”年輕修士突然道。

兩人目光透過那稍微開出一條縫隙的窗戶往城門方向望去,眼神遊曳,猶如獵人在審視獵物。

此時進城的修士一共有三人,一看就是同行者。

三人行,一個是佛人打扮的光頭修行僧,一個是一身黑衣的年輕男人,還有一個是長相極為驚豔的女子,讓地府的年輕修士不由多看了幾眼。

“女子就不說了,性別都對不上。

修行僧也肯定不是,那陸青山是個劍修,以劍修的性子,就算有所偽裝,也不至於去扮個和尚。

倒是那個年輕修士,年齡好像是對得上,難不成?”年輕修士的語氣中摻雜著些許希冀。

“不是。”年長修士冷冷的聲音傳來。

他的手上,拿著一麵青銅色的古鏡。

古鏡上,有三道顏色粗細不同的輕煙生出。

“照修鏡顯示,那三個修士,光頭和尚是煉虛修為,女子是元嬰修為,而那年輕男人竟然隻是一個煉氣小修士。

按照情報,陸青山可是元嬰修士,顯然對不上,”年長修士歎了口氣,又道:“莫高沙漠邊陲,人族大城足有七八座。

陸青山恰好是出現在雲林城的概率是極低的,我們盡職就好,但不要有太多期盼。”

大海撈針並不容易,特別是那陸青山出行在外,極有可能身具偽裝變換相貌的法器。

所以,地府為了不錯過陸青山的蹤影,特地是準備了一些法器,用來輔助蹲守行動。

那青銅古鏡便是此種法器。

法器名為照修境。

作用很單一,就是可以無聲無息地探查出一個修士的修為。

當然,限製也很大,此法器隻對五境及以下修士起作用,再高便是無法勘破了。

但用來揪出陸青山,卻是足夠用了。

——就算你陸青山再千變萬化,在短時間內,修為還能突飛猛進不成?

借由照修鏡,他們隻需辨別元嬰初期修士的身份即可。

事實上,這個修為的修士,也算修為有成了,一般來說,根本是見不到多少。

他們二人在雲林城已經是蹲伏十數天了,到目前為止,也就見過一個元嬰修士,那就是眼前的女子。

至於其它的元嬰修士,那是連根毛都沒見到過,更別說陸青山的身影了。

年輕修士有些垂頭喪氣,看著那光頭和尚與年輕男人在城門口竟然就是拜別,隨後問道:“這煉虛修士和元嬰修士,竟然是帶著一個煉氣修士來到這種地方,這是什麽奇怪配置?”

“可能是哪家宗門的大修,帶著自家弟子出行吧。”年長修士漫不經心地答道。

……

“按照方丈囑咐,貧僧就將你們二人送到這雲林城。”來自雞湯寺的高僧與眼前的年輕男人和女子正色道

“有勞昊德羅漢了。”陸青山向昊德羅漢表示敬意。

西沙高原到最近的人族城市,要闖過幾千裏的荒漠之地,直飛莫高,然後再從莫高出。

一是他當前修為不允許,二是他與雞湯寺也算是有些因果。

所以陸青山索性就拜托雞湯寺修士,送他一程,將他捎帶到這雲林城。

雞湯聖僧自然不會拒絕陸青山的這點要求,甚至專門是派了煉虛修為的昊德羅漢,隻為送他與秦倚天前來雲林城。

“阿彌陀佛,小事而已,談不上勞煩,”昊德羅漢雙手合十,回道:“與兩位施主就此別過。”

話已完,昊德羅漢便是徑直出城,身形很快就消失在陸青山的視野中。

長呼一口氣,陸青山帶著秦倚天轉身往城內的傳送法陣趕去。

他如今修為未恢複,所以在離開雞湯寺後,習慣使然地利用夜行古玉,變換了一番自己的相貌。

他並不知道,因為種種想得到想不到的因素,自己已經是在那虎視眈眈的地府修士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走過。

陸青山此行的目的地,十分簡單明了。

借雲林城傳送法陣,直傳到小宛城。

小宛城,是西域之地中,由大夏所設立的大型城市之一。

而在此座繁華的大城之中,則是存在著一個隸屬於大夏的修行密地。

洗靈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