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嫻妃卷二(3)

顏嘉禎坐在茶香的熱氣裏,對著顏挽分析道:“若非情願,那便是有人陷害了,這宮裏想必同她不對付的人也不少吧?”

“你說宮裏誰不喜歡蕭昭容嗎?”顏挽效仿柯南君撐著下巴,眉頭上打了一個小小的結兒,“那簡直海了去了,連我這麽好的孩子都有時候覺得想打她一頓,更別說別人了。”

“那你有沒有重點懷疑對象?”

“沒有呀,我這種好孩子眼裏都是好人,看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幸福和陽光,哪裏就有懷疑對象了?”

“顏、挽!”大哥哥終於炸毛了,“我是在跟你談事情,你三句不離標榜自己是怎麽個情況!”

萌萌悄悄吐了吐舌頭:“人家錯了嘛。我在這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就知道什麽了?要不你拿著令牌走一趟翊坤宮吧,去找桂琴姑姑問問。她一定會感念你是包黑炭投胎轉世,跟你說得詳詳細細的。”

“這就隻有這般了,你在這裏好好歇著,有什麽事我就讓母親進宮來同你講。”

“人家都是夫人進宮來說話,偏生你沒老婆,倒是累得咱們母親滿處跑。”顏挽感歎道,“新不孝有三,不婚、無娃、累老媽……哥,你還真是占全了。”

顏嘉禎此刻根本就不想理她了,整整袍子轉身邁出了大殿。

話說沒對象這事,無論是古代近代還是現代,統統都會受鄙視的。

桂琴姑姑倒是沒有太慌亂,聽得顏嘉禎這麽說了之後苦笑著搖搖頭。

“我們娘娘性子不好易惹事兒,出身又高遭妒忌,簡直是這後宮的活靶子。出了這事,哪個宮裏不額手稱慶順帶踩一腳?也就是你們嫻妃娘娘了,還派大人過來問問,可依著我說呐,想翻身真是太難了。”

“那王太醫同你們這邊什麽幹係,可是和國公府相熟?”

“並不熟,我們府裏舉薦過來的是丁太醫,為人謹慎勤勉卻不怎麽喜歡說話,娘娘常常嫌他悶。倒是這個王太醫,給娘娘診了幾次平安脈後便相熟了。王太醫年輕,也知道我們主子的心思,後來便被蕭主子重用,進進出出也是常有的事兒。”

“照姑姑這般說來,不是娘娘去親近的王灝,而是王灝自己入了娘娘的法眼?”

“差不多就是這般,要說起刻意來,王太醫是多了一些。可是在這宮裏的娘娘們,像皇後和顏主子、徐主子這般都沒理由對我們娘娘動手,而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主們,卻也不敢對我們娘娘動手。何況王太醫為了這事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他好歹大小也算是官員,有品有階的,家裏又沒有什麽人,不能從這事情裏讓家人什麽的得到其他好處。這般說來,同那些收了銀子陷害主子的奴才們是不一樣的。若真是陷害,連奴婢都替王大人覺得不值,你說何苦來著?前前後後可真是想不通啊。”

經桂琴這麽一說,顏嘉禎覺得簡直更頭疼了。

好容易腦仁疼了一天回家歇歇,誰知下人來報,韓國公家五公子在這邊等了大半天了。

大哥哥更加頭疼地邁入會客廳,崔英顛兒顛兒地跑上來捧過一杯熱茶:“顏大人忙了一天了吧,這是小弟看著爐子煮了大半天的雪翠茶,大人嚐嚐看。”

這崔英正是那大名鼎鼎的韓家小五,也就是韓國公口中那個需要顏嘉禎拯救的兒子。

出於人道主義的大哥哥去府上安撫了幾回之後,崔英就徹底不把自己當顏家的外人兒了,有事沒事的稀罕來串門子。

想著這位公子哥兒交遊廣闊癖好很多,顏嘉禎喝了一口茶水問道:“你和太醫院的王灝可是相熟?”

“還行吧,醫術不錯又能討婦女歡心,我們家母上大人就特別喜歡他。不過我覺得這人倒是怪怪的,你說一個大男人的,經常穿繡荷花瓣兒袖口的衣裳。當年我以為他也是個斷袖,看他長得還行就想著勾搭他,誰知到,哼哼,原來不是啊。搞得人家當時超級尷尬的哦,說起來真是討厭啦……”

“哦,那這王太醫家裏是什麽情狀你可知道?”

“聽說是院判吳大人舉薦到太醫院的,你知道的,反正太醫院就這規矩,不似文官科舉、武官立功的,都是找好的醫師傳承著來的……他當年也是好人家的男孩兒,父母早亡後叔叔就想著奪取財產,還好當年有禮部侍郎付大人的幫助,否則……哎……”

“查得這般清楚,當年很有想頭吧,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呐。”

即便大哥哥喝著熱茶,口中依然冒著絲絲涼氣。

“我對你最有情了,”崔英眼神迷離地往這邊湊,口氣纏綿地叫著他的名字,“嘉禎……”

大哥哥飛起一腳踹在崔英的椅子腿上,崔英很不幸地直接仰翻了。

“我妹妹連外甥都快生出來了,我也是時候四皇子添個表兄弟啊表兄妹啥的,陪著讀書玩耍也是最好不過了。”

大哥哥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拋出來,崔英的心頭“咻咻——”地插了幾把紅纓箭。

“嘉禎……你是想著要娶媳婦了嗎?”崔英捂著胸口躺在地上,滿臉都是哀怨的情緒,“男人娶了親就不值錢了,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你一直都特別不值錢,不娶親也一樣。若是娶了親,興許負負得正就有價值了也說不定。我回房了,你走之前記得把椅子扶起來,這是作為客人的基本禮貌。”

崔英t_t。

龍涎香的味道縈繞在宣辰殿裏,周圍的人都一一撤下去,隻把蕭國安和紀念兩個人留在那裏。

蕭國安是紀念宣進宮,先是去翊坤宮同桂琴姑姑通了話,而後才從那邊過來。

發生了這檔子事,穆國公的臉上自然很是不好看。他有些頹敗的坐在那裏,仿佛深秋裏麵零星掛在枝頭的枯葉,風一吹就能倒下去。

“舅舅。”紀念發話道,“這事無論結果如何,子月都不會被留下,你心裏要先有個底兒。”

穆國公心中一痛,繼而強忍著回話道:“臣明白。”

“此時昭然若揭,蕭昭容被朕和皇後捉奸在床,人證物證俱在,誰也抵賴不了。”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然臣依舊想說……子月她,對陛下委實情深。且她素性自負高傲,絕不會墮落到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太醫發生關係,這事……還請皇上明察,雖然臣知道子月難逃一死,可蕭家女兒絕不會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請皇上三思。”

說到這裏,蕭國安似乎也動了情,他起身跪在地毯上,鄭重道:“請皇上三思啊。”

紀念看著跪在地上的穆國公,許久沒有講話。

他突然憶起自己七歲那年,父皇帶臣屬去西山秋射,在自己的不懈努力糾纏下,母後也終於同意自己隨著父皇一起前去。

看著自己大哥在馬上扯著韁繩,在車子裏待了一道兒的紀念便羨慕的不得了。

可能是自己的目光過於渴望,大舅舅便對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來,上馬,舅舅陪你溜溜。”

紀念順從地坐在馬上,看著眼前不一樣的風景,心中充斥著滿足的情懷。

穆國公生得高大,如同一座山一般存在於自己的身後,讓他有一種獨特的安心。

他是自己的舅舅,也是將來自己和太子必然依仗的母家人。

雖然他喜歡投機,雖然他有時候算計,但他為自己和太子、太後所做的貢獻也不能單憑這個便一概抹殺。

隻有到了這個太平的時候,他才想著一味地給自己塞姑娘。而當奪嫡時的風雨飄搖,他也是這般站在自己的身後,為他和太子遮風擋雨。

許多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這時候突然間清晰了起來。

人總不能因為當前事蒙蔽了眼睛,而忘記了這個人曾經給予自己的恩德。不管是對方處於什麽動機,好就是好,受了就不能忘恩負義。

“舅舅,你知道的,朕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這事是朕親眼所見,朕很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連皇後也深信不疑。可是……有一個人卻不這麽覺得,她就是嫻妃。”

穆國公驚奇地看著紀念,似乎被“嫻妃”二字所驚到。

“舅舅應該知道,宮裏任何一個人說要查下去,朕都不一定會想著答應,唯獨嫻妃不一樣。”說到這裏,陛下臉上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她的要求,朕永遠無法拒絕。”

“舅舅不必擔心,大理寺卿顏大人已經幫著去查了,也許過幾天就會去你們府上通消息,舅舅不必憂思過重,且好好保養身子吧。無論如何,舅舅始終都是不會害朕的,如果可以,朕也希望能夠依然倚重舅舅,舅舅先起來坐著吧。”

牛黃將一封厚厚的信交給書桌旁的顏嘉禎:“這是刑部侍郎何大人方才派人送過來的,裏麵有大爺要的付家資料,他說大爺若是覺得不夠詳細隻管說,他會再去別的地方找找,也不費什麽勁兒。”

“好,你讓門房給何家送信人點跑腿費,不要太薄了,畢竟是咱們麻煩人家。”

“是。門房的老趙頭知道分寸,大爺盡管放心。”

顏嘉禎細細翻弄著資料,大體便對付家有了些了解。

付家老爺付信忠原本是寒門學子,兩榜進士後出仕,現已歸西約三年。生前的最後職位是正三品禮部侍郎。

因著大哥哥想查出付家的親戚關係,何大人還很識趣兒地畫了一支親戚樹狀圖。大哥哥用手指點著一個個找過去,仍舊沒發現有同宮中妃嬪有關的任何資料。

顏嘉禎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水,對牛黃吩咐道:“備馬,我要親自去一趟付家。”

付家在付信忠走後便大不如前,雖然付大人學問好才氣高,但子孫中卻沒有考中進士的。成績最好的付大公子也不過如今還是個稟生,捐官之後有了個從八品的閑職。

付夫人看上去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母形象,梳普通的圓髻,帶翡翠的耳環,待客招呼也很是得宜。

大哥哥手上撥弄著茶盞坐在那裏,直奔主題道:“夫人可是知道太醫院王大人王灝?”

付夫人頷首道:“大抵是知道的,那孩子的父親同我們老爺是同科,雖然後來發展並不如意,但我們兩家一直交好。說起來,我們付家也是幫了那孩子不少忙,後來他進京也是在我們家中長住的,就連進太醫院也是我們老爺找了院判吳大人舉薦的呢。”

“這麽說付家便是有大恩於王灝了?”

“是。妾身知道大人是大理寺卿又是皇親國戚,大人紆尊降貴親自前來寒舍,想來必然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妾身鬥膽問一句起因緣何,大人可否告知一二?失禮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顏嘉禎自然不會蠢到說明自己的來意,他口中不動聲色道:“嫻妃娘娘有孕在身,太醫院那邊大夫答複基本都先供著長樂宮,因此便指派了資曆尚淺的王太醫去服侍蕭昭容。誰知有一日蕭主子喝了王太醫的進補湯藥,整個人便昏迷在了翊坤宮,皇上震怒後便派微臣來查訪此事,怕是被奸人所害。夫人家中可是什麽人六宮的主子、小主有過關聯?”

付夫人思索了一會兒,繼而搖頭道:“沒有,這個真的沒有。我們老爺是寒門出學子出身,同那些時代公侯的人家是不一樣的,自打五年前先皇大選過後,我們家裏再也沒有人同妃嬪掛上鉤,親戚家也沒有的。”

顏嘉禎看得付夫人麵色真誠不似作偽,便歎口氣道:“如此也無法了,嘉禎在此謝過夫人,先告辭了。”

付夫人斂衽一福:“大人客氣了,若是有什麽疑難之處盡數來問也使得。”

繼付家被大哥哥騷擾之後,與付家交好的吏部尚書寧家也收到了預約函,隻因大哥哥直覺這件事同付家有著莫大的關聯。

而在某些方麵較為自負的大哥哥比較相信自身第六感。

寧培看完帖子“嗬嗬”一笑:“顏大人要到家裏來呢,夫人同我明兒去寺裏上香吧。”

寧夫人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注視了寧培一會兒:“老爺是糊塗了吧,這顏家國之股肱皇親國戚的,您不好生招待大人,還跑出去上香?我不去,人家承明侯怪罪下來我可擔不起。”

“真是愚昧無知的庸婦!”寧培恨鐵不成鋼道,“你腦子怎麽就這麽直線式的想問題呢?不能拐個彎兒啊!”

“省省吧,您這彎兒拐得太大了,簡直到姥姥家去了,我可不負責把你拉回來。”

寧大人見自家老婆實在不開竅兒,繼而解釋道:“明兒你不在家我不在家,嵐兒的兩個哥哥又外放,自然也不在家,那麽在家的就是嵐兒了。”

“所以呀,我更不能出去。”寧夫人堅決道,“若是隻把兩個人放在府裏,那壞了名聲可怎麽辦呀?嵐兒雖然已經及笄兩年了,可連人家都還沒定好呢,說了退、退了說的,不是你嫌就是她嫌的,你們爺倆可勁兒作,就等著長成老姑娘吧。”

說到這裏,寧夫人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都怪你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爹爹,前幾天康安伯隋家茶話會,大家都交流著自家女兒的親事,換庚帖兒過小定的,偏生就咱們嵐兒沒有。你說說咱們嵐兒這性情品貌的,怎麽也不比邱家石家的姑娘差吧,你看看你,搞的咱們姑娘就像是嫁不出去似的。後日我可是要去姻緣閣走一遭,讓那些個大媒婆幫我女兒看看人家,指著你呀,什麽也要黃!”

“我就說你不開竅了!壞了名聲?要是顏公子願意,我哭著喊著求他壞了我們嵐兒的名聲。難道這京裏還有比顏家更好的人家?門風清白、大富大貴,嫻妃娘娘又是那般盛寵,肚子裏懷著龍種。皇後娘娘沒有嫡子,這說句不該說的,若是有個啥……那承明侯家就是下一任國舅爺!那顏大人據說同嫻妃娘娘長得很像,你是不知道,上朝的時候,顏大人往那裏一站,哎喲喲,當真就是潘安再世啊,我們這些男人看了都稀罕,跟別說姑娘了。”

“你以為我沒動過顏大爺的心思?”寧夫人很鄙視丈夫瞧不起自己的智商,這等鑽石王老五誰家不關注啊,“說句實在話,在這京裏呀,每個未出閣女兒的娘親心中最理想的女婿都是他,可人家眼光高著呢,多少去說親的都沒刀口無情地回絕了,嵐兒是好,可是你就這麽確定人顏家想要她?”

“所以咱們要走曲線救國的路線啊!”寧培道,“顏大人見的那些都是媒人,沒應下一門親事說明這樣做不可取。我打算這次不走尋常路,讓他直接見咱們嵐兒一回,可若跟咱們嵐兒看對了眼,哼哼,那就簡單了。”

寧夫人一想到顏嘉禎要做自己女婿,渾身上下瞬間充滿了鬥誌,她忙不迭地點頭道:“老爺英明,那這事兒我都聽老爺的。”

寧嵐將做了一半的扇子套兒擱在桌上,對杏兒小聲道:“你確定?”

“千真萬確呢,老爺先是應下了顏大爺的帖子,然後又跟白龍寺方丈遞了帖子,都是定的明日呢,看來是真真兒打算讓小姐接待了。小姐若是不願意,您要不也找個由頭躲出去吧。”

“沒有不願意啊。”寧嵐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心裏有多願意。”

“啊?”杏兒睜大了眼睛,“您平日裏保守的很,這次怎麽這般不矜持了?德興侯世子爺對您那麽好,平日裏各種照顧的。不過在壽宴上拉扯了您的袖子一下,您說翻臉就翻臉,抬腿就離開。怎麽這次就這樣子反常了呢?”

寧嵐不說話,隻是將目光淡淡地投向了窗外。

顏嘉禎,好久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土豪“年華虛度”同學扔了一顆地雷,作者君拿去給不明生物買奶粉了喲~

感謝讀者“pq5261”、讀者“阿達”、讀者“韶光”,灌溉營養液,不明生物表示ta謝謝你們關心,最近長得很好,很快就跟你們見麵了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