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方角逐

羅慎行見師父真的要站起來為自己討還公道,知道大家誤會老喇嘛念的那句佛心咒。密宗的佛心咒與淨土宗等門派的出家人念的佛號為異曲同工,是心中有妄念時,用來提醒自身的時候念的,唯一不同的是密宗的咒語講究身口意的配合,謂之三密,不同的咒語有不同的手印與意念相配合。

老喇嘛所念的佛心咒當中的第一個字“嗡”,也就是宇宙原始生命能量的根本音;它含有無窮、無盡的功能,對人體而言,它是頭頂內部的聲音,這和人們掩蓋耳朵時,自己所聽到心髒與血脈流動的聲音相近。

所以念誦“嗡”字部發音的咒語,可以使頭腦清醒、精神振發,可是書中記載這種咒語隻對念咒的人有效,沒想到自己對佛心咒有這麽強的感應,以至於讓其它人誤會了,就連羅慎行自己也迷惑不解。

羅慎行拍拍師父的手示意自己沒事,不了和尚若有所思的看看羅慎行之後,對老喇嘛說道:“大師深得三密精要,何不換種佛咒讓老僧見識一下?”

羅慎行急忙說道:“等一下,這位大師,佛心咒是如何施展的?這個咒語好像很神奇。”

老喇嘛咕嚕了兩句藏語,然後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以無上密法施展五方佛灌頂,方可修習三密大法。”

羅慎行聽到要灌頂才能學習佛心咒,失望的搖搖頭,如果自己接受灌頂就要投入密宗門下,這等於是背叛師門。雖然羅慎行對於自己是北派行意門開山大弟子的身份毫不在意,而且師父也不會在乎自己是否另投高門,可是羅慎行對於密宗的興趣隻在於佛心咒引起自己強烈的感應,為了一個咒語便加入密宗門下似乎有點不值得。

羅慎行回憶一下按照老喇嘛方才的手印姿勢跟著也結印打坐起來,然後低聲念道:“嗡伯啦伯啦……”

偏殿裏的人幾乎要笑出聲來,老喇嘛說過要灌頂才能學習三密,羅慎行偏偏要自己領悟,如果密宗的三密大法這麽簡單就能學會,密宗在人們的眼裏也不會如此神秘了。

老喇嘛麵無表情的說道:“如以分別心,入有作為之網者,無有解脫時。”老喇嘛這句話是在指責羅慎行追求的是密宗的神通而忽略了修習密宗的根本,落入有作為之網,而沒有解脫的時候。

而且在密宗裏麵,隻有八地以上的菩薩才會了解咒語的秘密,到了這個級別已經可以自說咒語了,羅慎行既不是密宗的弟子又盲目追求佛心咒的功效,在老喇嘛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不了和尚哈哈笑道:“大師,佛祖說世人皆具佛心,所謂明心見性,頓悟成佛,密宗的大法也不見得隻有灌頂才能修行,貴宗不也說即身成佛,無謂的儀式隻是一種包袱,執著於外相則落入了有為之網。”

佛門當中無論大乘、小乘的理論和修法,都認為要由一個普通平凡的凡夫修證到成佛、成聖的階段,這實在非常之難。在小乘佛學中,認為至少要死後再重新活過,連續修持好幾生才能得證果;到了大乘佛學的唯識法相宗,認為由凡夫到成佛之路必須要經過三大劫,等於是要經過無數次的世界成壞,才有成就的可能。

可是中土的禪宗與藏密都講究速成之法,認為隻要能夠悟出涅盤的真諦就可以成佛,這也是密宗和禪宗廣為流傳的主要原因,不了和尚雖然不相信羅慎行可以無師自通學習佛心咒,可是羅慎行是清陽道長的弟子,自己總得幫他掙一點麵子。

羅慎行凝神靜氣不斷的低聲念著那句“嗡伯啦伯啦……”全神貫注的琢磨佛心咒的秘密,絲毫沒有聽到不了和尚和老喇嘛之間的爭論。

老喇嘛連續念了兩次佛心咒時,羅慎行都感到自己的腦海一震。自從他散功之後,他嚐試過許多次,但是每次打坐總是感到頭痛欲裂,幻像頻生,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入打坐的入定狀態;而且失去定力之後,他一直感到心中煩躁不安,羅慎行知道自己的失敗是被心魔所擾,如果不能擺脫失敗的陰影,恐怕這輩子真的是廢人了。

方才老喇嘛施展那兩次佛心咒讓羅慎行頭腦瞬間清醒,靈台一陣光明,與他沒有散功之前打坐時的感覺相仿,但是這種感覺稍縱即逝。

因此羅慎行心中湧起了一絲希望,認為他也許可以透過密宗的方法恢複,就算不能繼續修練《玄天訣》,至少也可以和他師父學習行意門的功夫,唯一的關鍵是自己如何才能重新進入打坐的入定狀態,隻要突破了這個關鍵,他相信自己可以浴火重生。

在密宗的手印中,兩臂被稱為十輪十峰,右手名般若,亦名觀、慧、智等;左手名三昧,亦名止、定、福。

羅慎行記得老喇嘛的雙手以尾指反扣,大拇指向天翹起,羅慎行模仿的擺出同樣姿勢,可是他自己念佛心咒的時候總是無法產生那種腦海振蕩的效果。

羅慎行念了半天也沒有感覺,有心想邀請老喇嘛再施展一次,可是此時老喇嘛和不了和尚又開始辯駁佛經的內容,這次不了和尚明智的選擇其它的經文與老喇嘛辯論,立刻大占上風。

羅慎行看看一臉嘲弄之色的冷凝兒,尷尬的笑道:“好像沒效果。”

冷凝兒說道:“那個喇嘛年紀都一大把了,說不定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修行到今天的成果,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怪丟人現眼。”

羅慎行笑道:“達者為先,與年紀有什麽關係?說不定我是奇才。”

冷凝兒悄悄握住羅慎行的手低聲說道:“無論你是奇才也好,庸才也罷,你都是我心中最好的。”

羅慎行反握住冷凝兒的手,默默享受冷凝兒的柔情,羅慎行在失去元氣之後,從來沒有擔心過冷凝兒會鄙視自己,正如自己不會嫌棄冷凝兒是私生女一樣,他們之間不會在意對方的任何缺憾,所有的痛苦和歡樂都彼此共享,唯一擁有的是對另一半的疼愛與嗬護。

不了和尚與老喇嘛的爭辯越來越激烈,雙方引經據典互相駁斥,最後逐漸脫離了最初的觀點,變成顯教與密宗的爭論。

密宗的理論中認為,釋迦佛一生所傳授佛法的重點都可以公開講說,所以便稱為“顯教”;至於具有快速成佛的秘密修法,釋迦佛害怕說出來之後太過驚世駭俗,所以終其一生不肯明言,直到他涅盤後的第八年,為了渡世的心願需要傳授密法,所以才在一朵蓮花中出世,這就是密宗的教主蓮花大師。

在釋迦佛之後的五、六百年,出現密宗大師龍樹菩薩所著的“中論”,以及與“般若經”有關的“大智度論”等佛教要典,後來傳入中國佛教,經過四、五百年的吸收融會,到唐代為止,已建立了中國佛教的十大宗派。

而龍樹菩薩卻成為中國佛教的八宗之祖,如:禪宗、密宗、唯識(法相)、天台、華嚴、三論、成實、淨土等,因此中土的佛家門派實際上可以說是源於密宗。

但是老喇嘛的漢語說的不流利,滿肚子的有利證據就是說不出來,而不了和尚為了避免讓老喇嘛提及此事,說話的時候分外快速,旁征博引的講述著似是而非的理論,讓老喇嘛有苦說不出,隻好不斷的念佛心咒來平定自己的妄念。

羅慎行在老喇嘛念佛心咒的時候依然如受重擊,由於他自己無論怎樣結印與念咒也無法取得成效,因此當老喇嘛因為辯論處於下風而不斷念佛心咒時,羅慎行暗罵自己愚蠢,有這麽好的機會自己卻不懂得利用。

羅慎行在老喇嘛念完一句佛心咒之後,急忙以“玄天訣”的修練方法拈訣打坐,好等待老喇嘛再次念誦佛心咒,當老喇嘛的佛心咒再次響起的時候,羅慎行立刻收攝心神、企圖進入入定的狀態,但是在羅慎行要將萬念化成一念,一念化作虛無之時,靈台片刻的清明卻開始混沌起來,羅慎行的腦海立刻一片混亂,而且那種劇烈的頭痛感再次襲來。

羅慎行情急之下,想也不想的低聲念道:“嗡伯啦伯啦……”這次換老喇嘛突然上身後仰,偏殿裏的人都清楚聽到羅慎行“自修”的佛心咒,而且老喇嘛這樣的反映與羅慎行先前的反映一模一樣,眾人立刻知道羅慎行學會了佛心咒。

老喇嘛狐疑的往羅慎行看去,可是羅慎行結的手印根本就不是密宗的大手印而是一種奇怪的手勢,老喇嘛低聲念道:“嗡伯啦伯啦……”

羅慎行在念出那句佛心咒之後,靈台立刻恢複光明,頭痛的感覺頓時消失,他驚喜的幾乎要歡呼出來,此時老喇嘛那句佛心咒再次傳來,羅慎行趁機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不了和尚也驚訝了片刻,但是他馬上就拍手笑道:“老僧所言不差,無謂的儀式隻是一種包袱,執著於外相則落入了有為之網。我這位師侄的佛心咒如何?”

老喇嘛疑惑的說道:“可是他結手印的手勢根本不對,正確手勢應該是這樣的。”說完便做一遍正確的手勢。

不了和尚笑的更開心,全身的肉都隨著笑聲不斷的顫抖,老喇嘛厲聲說道:“笑從何來?”

不了和尚說道:“金剛經上有雲:“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大師此時執著於相了,佛祖化身千萬沒有定勢,三密的手印又怎麽會有固定的姿勢?我這位師侄天資聰穎,自創的手勢一樣可以應用。”

當年不了和尚曾經見過羅慎行的爺爺,而羅慎行的爺爺在與不了和尚的師父苦禪大師比武之後曾在廟裏停留一段時間,那時不了和尚隻是一個小沙彌,因此照顧客人的任務就落到他身上。

就在那時,不了和尚與清陽道長成為好朋友,而且不了和尚也見到羅慎行的爺爺在練功時的姿勢,所以不了和尚自然認得羅慎行打坐時的姿勢就是修練《玄天訣》時的姿勢,可是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可以打擊老喇嘛,他怎麽可以放過?

密宗的三密是要身、口、意合一,每種咒語都是千百年來高僧們修練心得的精華,可是羅慎行這種“自創”的姿勢竟然也可施展佛心咒,一下子讓老喇嘛陷入了被動的局麵。

羅慎行簡直無法形容失而複得的心情,他已經重新進入了入定的狀態,在這之前,羅慎行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打坐,那就代表自己再也無法習武,現在踏出了關鍵的一步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好辦了。

羅慎行采用內視之法檢查自己的身體,可是他發現體內一點兒元氣也沒有,於是他又檢查了一遍經脈,知道自己的經脈沒有受傷的跡象;接著他開始檢查頭部,那次恨天趁羅慎行在施展特異功能和元氣的時候打傷了他,而且他始終無法入定也是因為頭痛,現在隻要找出症結就可以研究解決的方法,畢竟天無絕人之路。

當羅慎行內視自己的腦海之時,驚訝的發現自己上次使用元氣打通那條特異功能的路線分出了許多支流,幾乎涵蓋自己腦中大部分的經脈,他在心中暗暗叫苦。

當初羅慎行為了打通那條特異功能的經脈,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當時他已經了解那條經脈的作用,所以在有了心理準備之後,便自己打通那條經脈,現在他腦袋裏的經脈彷佛蜘蛛網一樣錯綜複雜,天知道哪條經脈是負責什麽功能?

羅慎行擔憂的退出入定狀態,看來這個問題應該請教一下自己的幹姐姐,人家可是專家,自己還是不要亂來比較好,要不然弄不好落得變成癡呆就麻煩了。

當羅慎行從入定的狀態退出來後,才發現偏殿裏的人都集中在一起,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裏盤膝打坐,羅慎行輕輕走到冷凝兒的身後,冷凝兒絲毫沒有察覺羅慎行到來,隻是聚精會神的盯著裏麵看。

羅慎行好奇的從譚靜雅和冷凝兒中間的空隙看過去,隻見不了和尚和那個老喇嘛依然相對而坐,隻是他們中間多了一個盛滿水的缽盂,那個蒙麵女子則獨自一人坐在南側,其它人都集中在北側,以至於這邊顯得頗為擁擠。

不了和尚雙掌和十,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老喇嘛結出一個奇異的手印,本來黝黑的臉龐已經變紫,而他們中間的缽盂則輕輕的顫動著,顯然雙方正在以此比拚內力,缽盂移到誰的麵前誰就輸了。

此時偏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緊張的看著他們較量。

不了和尚放下右手,屈指一彈,一滴水珠從缽盂飛起,射向老喇嘛,老喇嘛低聲念道:“t=1

水珠便在空中爆為一片細碎的水花,接著老喇嘛精瘦的手臂從喇嘛袍中探出,虛空一抓,一道水柱從缽盂湧起,猶如一條靈蛇衝向不了和尚。

羅慎行看的心曠神怡,不自覺的讚道:“好!”

偏殿的寂靜頓時被羅慎行的聲音劃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羅慎行身上,隻有老喇嘛和不了和尚依然聚精會神、不為所動,就在水柱還有半尺就要打在不了和尚的麵門時,不了和尚深吸一口氣,吐氣開聲叫道:“破!”

水柱隨著話音從中間一分為二,並沿著左右的方向返往老喇嘛攻去,隻見老喇嘛雙拳齊揮,以無形的真氣在虛空中把兩條水柱逼回去,同時噘嘴對著缽盂一吹;不了和尚雙手拇指扣住中指點向水柱,但是缽盂已經往不了和尚的方向移動了。

羅慎行見不了和尚顧此失彼,緊張的盯著缽盂希望它能夠停下來,竟然不自覺的使出伴隨元氣一起失去的特異功能,當羅慎行的意念集中在缽盂上時,他感覺到缽盂彷佛是被兩堵牆壁牢牢地夾在中間,隻不過其中一堵牆壁的力量有點兒微弱,不幸的是這堵牆壁恰恰就是不了和尚的真氣。

羅慎行突然想道:“我怎麽會有這種感覺?我不是已經失去特異功能了嗎?為什麽還可以察覺出缽盂上的力量?而且以前我的特異功能隻能操縱一些比較輕便的物體,至於什麽物體可以被操縱和不能被操縱隻有親自試驗後才知道,絕對不會有現在的這種感應,難道是錯覺?”

羅慎行激動的手心全被汗水濕透了,他平息一下緊張的情緒,再次把精神集中在缽盂上,發現自己真的可以感應到不了和尚和老喇嘛施加在缽盂上的真氣。

羅慎行有心想要幫助不了和尚,可是他能夠入定又多虧了這個不知名的老喇嘛,如果他幫助不了和尚的話,那他就太沒良心了,而且雙方的真氣極為強大,就算自己想幫不了和尚也不見得能起什麽作用。

羅慎行看看對麵的蒙麵女子,突然想出一個主意,既然他兩方都不能幫,那隻要把缽盂拉到自己的方向,不了和尚和老喇嘛不就沒辦法比試了嗎?而且這樣一來,大家都會誤以為是對麵的蒙麵女子用真氣把缽盂推走,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

老喇嘛原本見缽盂一點一點的往不了和尚的方向移動,知道自己勝券在握,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但是突然有一股力量把缽盂往右側推去,雖然不了和尚的內力稍遜於老喇嘛,但是也相差不多,此時缽盂是處於平衡的狀態,因此羅慎行的特異功能從側麵一使力,就輕易的把缽盂拉向自己的方向。

老喇嘛疑惑的往左側的蒙麵女子看去,那個蒙麵女子見到缽盂竟然往另一個方向移動,對老喇嘛輕輕的搖搖頭示意不是自己出手,然後抬頭望對麵看去,但是對麵的人都是一副聚精會神觀戰的模樣,看不出是哪個高人暗中出手,不過與不了和尚在一起的那個老道士最可疑。

就在羅慎行以為自己的奸計成功時,蒙麵女子突然伸出潔白細膩的纖纖玉手在虛空中一抓,缽盂又往回移去,蒙麵女子一出手,眾人立刻明白方才缽盂會移動不是那個女子做的手腳,眾人疑惑的目光立刻轉到清陽道長的身上。

清陽道長冷冷的說道:“以多取勝不是我的風格。”

羅慎行生怕眾人懷疑到自己的頭上,急忙裝好心的為師父辯解道:“我師父向來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做暗中出手的事情。”

由於一般人在施展內功時都無法開口說話,可是羅慎行施展的是特異功能,而且對麵的蒙麵女子使用真氣往回拉扯的力道稍遜於羅慎行,所以羅慎行可以輕鬆的開口說話,這樣既奉承了師父又表明自己不是搗亂的那個人。

眾人見清陽道長否認,懷疑的目光立刻投到那個一語不發的中年僧人身上,中年僧人依然不聲不響,但是他避嫌的走到不了和尚的身後,這樣一來眾人的懷疑立刻消失,因為與蒙麵女子相抗爭的力道依然存在,顯然不可能是那個和尚在搗鬼。

此時原本是主角的不了和尚和老喇嘛變成以水柱互相攻擊,而原來的重要用具缽盂則變成蒙麵女子和羅慎行相互拉扯的角逐戰,但是眾人到現在還是沒猜出誰是那個暗中搗亂的人。

軒轅的目光立刻在冷凝兒和譚靜雅的身上打轉,清陽道長和羅慎行及那個中年僧人已經表明自己的無辜,而自己和紅塵刀客更不可能出手,那麽現在偏殿裏的人隻有冷凝兒和譚靜雅最可疑了。

軒轅心想:“要是補天行動組能夠獲得這樣的高手,一定可以彌補羅慎行失去武功所帶來的缺憾。”於是他又打算為自己的組織招募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