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徐培娟被貓眼裏的黑色身影嚇得尖叫了一聲,指尖冰涼。
她在後退時,腳不小心撞到了放在地上的鞋架子,整個人摔倒後,暈了過去。
門外響起一陣急匆匆下樓離開的腳步聲。
那盞昏暗的聲控燈驟然熄滅。
屋子內一片死寂,隻剩下老舊的電視屏幕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很快,天亮了起來。
徐培娟的意識如同沉船般緩慢上浮,被地板上的冰涼觸感刺激到,她費力地睜開了自己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
喉嚨深處仿佛還殘留著昨晚尖叫過後的幹痛。
掙紮著從地上撐起身體後,徐培娟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眼前的門,再透過貓眼小心翼翼地往外望時,已經沒有人影了。
——難道昨天晚上隻不過是她的錯覺?
徐培娟猛地打開了大門,發現放在門口的地毯上沾滿了黑色腳印,很大,是屬於男人的腳印。
她毫不猶豫地報了警。
應欲語得知這個消息後,急得六神無主。
嘴裏也不停地碎碎念叨著。
深怕徐培娟出了什麽事情。
“會不會是什麽連環變態殺人魔啊,大半夜的標記我媽媽的房子,因為知道她是獨居中年女性......所以想對她下手嗎?”應欲語不安到了極點。
她坐在副駕駛上咬著自己的指甲。
如果母親真的出了什麽事呢?
她已經是個沒有爸爸的人了......
聞言,梁至嶸嘴角輕輕抽了抽。
雖然他心裏也很擔心,但沒到應欲語那麽誇張的地步。
拉了拉這小姑娘咬著的手後,他把那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掌心裏,無奈開口道:“拜托你以後少看點刑偵破案片。”
“嶽母肯定沒什麽事,不然剛才警察在電話裏就不是告知你,而是要你去認屍了。”
他說得有點過分。
但反而能夠安撫住糊塗了的應欲語。
匆匆忙忙地趕到警察局後。
應欲語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櫃台邊,正和一個年輕小民警在談笑風生的徐培娟女士。
她心裏鬆了一大口氣,又很生氣。
走上前去質問道:“媽媽,我在路上給你打了那麽多通電話,你怎麽一通也沒接!”
“你這樣子真的是會急死人的,知不知道?”
聞言,徐培娟才想起自己那報完警後就沒電了的手機。
她也不覺得有什麽愧疚的,甚至看到自己的這個女兒,第一句話問得就是:“你最近是不是胖了點?”
那猜測的目光很快向下,掃到了應欲語的肚子上。
似乎若有所思。
徐培娟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有了?”
“你瞎說八道什麽呢!”應欲語沒好氣地回答道。
她想,她總會有一天會被這位徐女士“折磨”到死過去的。
說什麽愛女兒如養花。
她母親的愛,絕對是——百草枯。
梁至嶸停完車,大步走進來。
他是唯一一個記得正事的,禮貌地與徐培娟打完招呼後,便轉過頭問警察現在是什麽情況。
小警察認真負責地回答道:“我們這邊初步定性為一起治安擾民案件,畢竟嫌疑人沒有給徐女士造成任何實質性的人身傷害與財產損失。”
“但後續還是會繼續研判追蹤的,我個人估計是一個喝懵了的酒鬼走錯樓,因為前幾天小區裏也有發生過類似擾民案件的,把人家汽車前麵的擋風玻璃都被砸爛了。”
應欲語對此皺了皺眉。
她不放心的是——萬一對方蓄意而為,昨天晚上那樣做,真的是為了踩點呢?
那後麵一定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大事的。
說實話,她偶爾嘴巴很壞的毛病完全就是遺傳的徐培娟。
誰知道徐培娟是不是就是因此在外結仇了。
“我們小區樓層的監控還沒有修理好嗎?”應欲語突然問道。
她隱隱約約記得,那監控在兩年前她出嫁時,就已經壞了。
物業竟然至今都沒上報維修。
不等年輕的小警察回答,徐培娟就擺了擺手,開口道:“哎呀,就那破爛小區,都沒比貧民窟好上多少,物業哪裏會管這些?”
“他們現在連小區樓下的公共垃圾桶滿了,都不聯係垃圾車過來收走的。”
應欲語身體繃緊了,垂在身側的手也緊握成拳。
見狀,梁至嶸知道是她太過擔心,便輕輕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後對民警開口道:“相應的路麵監控有嗎?我們想看一眼。”
“說不定會是認識的人。”
民警點了點頭,轉過身前的電腦屏幕。
然而,這監控即便是有了也約等於無。
不僅畫質模糊,還經常會黑屏上幾秒鍾。
民警將畫麵播放速度稍微調慢了一點,等到右下角躥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以後,他按下暫停鍵,用手指著說道:“昨天晚上在徐阿姨家門口徘徊的嫌疑人,應該就是他沒錯了。”
後麵的監控畫麵因為黑屏,無法得知這道黑色身影具體去了哪個方向。
徐培娟湊上來看了一眼。
她搖搖頭,開口道:“這人是誰啊?”
“我好像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應欲語看著電腦屏幕,卻皺緊了眉頭。
注意到這點,梁至嶸低聲問道:“你認識嗎?”
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卻也是搖了搖頭。
她回答道:“我不認識......”
“可能就是附近的某個醉鬼吧。”
現在繼續留在警察局也毫無意義。
應欲語接過民警開具的報案回執單,疊了兩下,放進自己的包裏。
一走出去,梁至嶸就率先開口道:“媽,您搬新家去吧。”
原本,他在最後一次上應家商談婚事細節時,就已經提起過要幫嶽母換房子,那塊小區因為不在規劃發展區,這些年來是愈發偏僻了。
但是徐培娟卻不止一次地拒絕。
說她很難適應新的環境,而且如果住到市區裏去,還要學怎麽坐地鐵,否則平常買個菜什麽的都要被堵在半路上,麻煩的不得了。
現在出了這檔子的事情,不搬是不行了。
“您如果想和小語住得近一些的話,我直接把房子買在我們別墅旁邊。”梁至嶸考慮得萬分周全。
知道這對母女關係差勁。
他又說:“也可以選一些周遭醫療設施便利的小區,等以後年紀大,肯定是方便、有用的。”
徐培娟依舊有些猶豫。
對於那住了幾十年的小破房子,嘴上雖說著嫌棄吧,但是要她真的離開,竟然還挺舍不得的。
最後,應欲語拍板決定。
不過她也沒有按照梁至嶸的意思來,緩緩說道:“我有一套裝修好的小區房子,買在了中醫院那邊,您先過去住著吧。”
“什麽?你什麽時候買了新的房子了?”徐培娟大吃一驚。
同時,震驚的還有梁至嶸。
他隻清楚這小姑娘有一套靠近學校的公寓房而已,那是應父去世之前,掏光畢生積蓄給她的一個“底氣”。
怎麽現在,她也買了新的房子了?
——而且從來都沒有和他提到過。
梁至嶸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應欲語。
覺得她,小秘密好像也挺多。
應欲語也不想解釋得太明白,敷衍地回答道:“就是這幾年攢的工資……又貸了點款買的房子,麵積不大,是二手的。”
她真的很想快點把這一話題給搪塞過去。
不然總不能直接坦白說——這房子是她以前考慮到離婚以後,為自己養老而準備的吧?
一旦是應欲語強勢起來決定的事情。
連徐培娟都沒有說“不”的機會。
她也隻能樂嗬嗬地接受,還不忘調侃一句:“我命真好啊。”
“有生之年還能住上女兒買的房子了。”
說完,便先坐上了梁至嶸的車。
應欲語站在原地,不知為何,歎了挺長一口氣。
她察覺到身旁的男人好像一直用目光注視著她,便抬起頭,擰了擰眉問:“怎麽了嘛?”
梁至嶸忽然一笑,聲音淡淡地回答:“沒什麽。”
“我們也上車吧,別讓媽等久了。”
搬家是個挺麻煩的事情。
還好,梁至嶸全部請人一手包辦了。
錢果然就是超能力。
*
晚上的時候,梁至嶸說有事情要去一趟公司。
他剛出門沒多久,應欲語戴上個黑色口罩,也出門了。
她直接找到那位王叔。
心裏挺氣地說道:“昨天晚上是您在我媽媽家門口徘徊吧?”
“您知不知道她被您嚇到都摔了一跤,暈倒過去了啊?還好頭沒磕到,否則說得難聽一些,一個人死在家裏都得等上好幾天,等有人聞到了屍臭味才能發現呢。”
說著說著,應欲語突然自己就意識到了些什麽。
她沒有長大以後還和自己媽媽住在一起的打算。
那麽,等到再過十幾年、幾十年的,徐培娟女士老了以後,一個人要怎麽辦呢?
而且在父親去世以後,她似乎也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母親,生活上有沒有什麽覺得不方便的,或者是平日裏會不會覺得孤單......
——她隻是不斷地在用錢來“打發”,然後逃避一切自己不想負起的責任。
這算是好女兒嗎?
王叔被說得低下了頭。
腦袋上戴著的速幹灰色帽子恰好就是出現在監控畫麵裏的那一頂,也是那天去學校時所戴的。
應欲語因此而認出了他。
也不知道他與自己的母親到底有何“恩怨”。
王叔正思考著要怎麽解釋才好。
突然,應欲語的手機響了一聲。
她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掃向了自動亮屏的手機。
新短信上麵顯示——梁至嶸一次性付清了她買的那棟房子剩下的所有貸款,以及違約金。